第37章 男兒有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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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胤一雙紫眸淡淡從花著雨臉上掃過,低沉冷厲的聲音沉沉飄來,“卓雅,你先回去!”
花著雨微微笑了笑,隨著回雪向府內(nèi)走去。這種情況下,她確實不適宜在這里出現(xiàn),就先讓蕭胤去處理此事吧。
花著雨心事重重地剛回到她的居所,便有一個侍女來稟告,說是白瑪夫人前來見她。
白瑪夫人是蕭胤的奶娘,剛到北朝時,花著雨見過她在府門外迎接蕭胤,又在她的壽宴上見過一次。之后,聽說她到寺里祈福去了,一直沒在府內(nèi)。
蕭胤對白瑪夫人一直很敬重,她不光是他的奶娘,蕭胤母后過世早,他便是白瑪夫人帶大的。
白瑪夫人緩步走了進來,見到她便屈膝施禮,花著雨忙攔住她,“夫人不必客氣!”當(dāng)然,奶娘的稱呼,她無論如何也叫不出來,依舊喊她夫人。
白瑪夫人滿面喜色地抬眸看她,深幽的雙眸在花著雨臉上掃了一圈,忽然凝注在她的左耳后,神色間隱約添了疑惑和淡淡的警惕。
“你真的是卓雅?”她淡淡問道,聲音里聽不出喜怒。
花著雨清眸一凝,白瑪夫人如此問話,看樣子是懷疑她了。畢竟,錦色失蹤之時,還是襁褓中的嬰兒,蕭胤那時年紀小,對妹妹是什么樣,自然是不記得。蕭崇那時只顧著打仗,大約也沒什么時間去觀察自己的孩兒。但是,白瑪夫人卻是蕭胤和他妹妹的奶娘,就像親生娘親一樣,她這個贗品恐怕逃不過她的利眸。
花著雨淺笑著坐到椅子上,淡淡道:“兒時的事情我已經(jīng)記不太清,我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只是,他們都說我是。您認為我是不是呢?”其實她從未在蕭胤面前親口承認自己是卓雅,只說記不得兒時之事了。
白瑪夫人用看似慈祥實則犀利的眸光凝視著花著雨,聲音平靜地說道:“你到底有什么企圖?我絕對不允許你對殿下做什么不利之事!”
這么說,顯然白瑪夫人已經(jīng)確定她不是了,不知她是如何看穿她的。不過,她得穩(wěn)住白瑪夫人,絕對不能讓她將此事說出去。
“你既然說我不是,那也許我不是。我對天發(fā)誓,我什么企圖都沒有,也不想繼續(xù)待在這里,我現(xiàn)在只想離開這里。”既然被認出來了,花著雨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她的女兒雪姬喜歡蕭胤,她相信白瑪夫人肯定不愿意讓她待在北朝。
白瑪夫人一愣,顯然沒料到花著雨會這么直白坦率地說了出來,猶自不相信地問道:“你真的想離開?”
“那幕達大會上的事情,夫人應(yīng)當(dāng)是聽說了。不管我現(xiàn)在是卓雅還是丹泓,都很難從這里離開。夫人既然不放心我留在這里,那么,不知您可有法子助我離開?”花著雨緩緩說道。
白瑪夫人沉吟片刻,“那好,我可以幫你離開,希望你日后永遠不要再回來,更不要說是我放你走的。”
花著雨頷首答應(yīng),在白瑪夫人離開之前,忽然問道:“我想知道,你如何知道我不是卓雅?”
白瑪夫人回首笑了笑,“卓雅左耳后有一塊紅色胎記。”
夜風(fēng)吹拂,野草在風(fēng)中搖曳起伏。
花著雨凝視著幽藍色的天空,一顆一顆的小星星,是那樣清澈而明亮,好似明亮的眼睛。
“我已經(jīng)想好了,我答應(yīng)東燕瑞王的親事。”花著雨頭枕在手臂上,仰面躺在草地上,緩緩地說道。
蕭胤聽到她的話,受驚一般回首,紫眸中,說不出是什么情緒,有憤怒,也有悲傷。“丫頭,你真的愿意嫁給斗千金?你就這么想要離開我嗎?沒有一點舍不得嗎?”蕭胤說道,低沉的聲音中竟是隱匿著一絲酸楚。
自從知悉了花著雨是他的妹妹,他便叫她丫頭,叫得親切而溫柔,就好似好久之前就想這么叫一樣。這些日子,他陪著她圍場狩獵,草原跑馬,對她極其呵護,百般寵愛。
斗千金和西涼國主前來求親都被他斷然拒絕了,拒絕得很干脆,沒有一點商量的余地。花著雨原本還以為,他會將她當(dāng)做政治工具的。未料到,他竟然沒有。這令她非常意外,也讓她有一點感動。說起來,真要離開他,心底深處還是有一絲淡淡的不舍。但是,她不能留在這里。
“我也總要嫁人的,我覺得斗千金不錯,若是拒絕了,以后到哪里找那么好的一個男人?再說了,我嫁給斗千金,還能為北朝和東燕聯(lián)盟出一份力,多好的事情啊!”白瑪夫人說了,若要平安逃離,只有利用出嫁這一條路。若是貿(mào)然出逃,是逃不出蕭胤手掌心的。
蕭胤回首望著她,神色依然清冷,柔聲勸道:“丫頭,我不要你為北朝出力,我只要你以后過得好,過得快樂。你真的喜歡斗千金嗎?從何時喜歡的?我不信,你會這么快喜歡上一個陌生人!”
“其實在那幕達大會上,當(dāng)他不惜冒險從雪山為我采回來雪蓮時,我便有些喜歡他了。”花著雨話一說完,便看到蕭胤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在月光映照下,泛著大理石般的清冷光澤。
他死死盯著花著雨,眸中情緒變幻莫測,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卻又最終無法說出口一般。
“一見鐘情?”他咬牙切齒地說道,聲音冷得似乎能將周圍的空氣凍結(jié)。他迎著天邊冷月,負手凝立在夜色之中,久久地一言不發(fā)。月色將他的影子拖長,他整個人就好似一只孤獨的鷹隼。
他站在那里很久,久到花著雨幾乎以為他成了冰雕,他才驀然轉(zhuǎn)身,一字一句地說道:“丫頭,我曾經(jīng)發(fā)過誓,這一生,無論你要做什么事,我就算赴湯蹈火,也要為你做到。既然你愿意嫁給他,那我便去稟告父皇,就說你答應(yīng)了斗千金的求親。”這一番話說完,他好似用盡了全身的氣力,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花著雨望著他孤寂的背影,心中頓時五味雜陳。接下來的日子,她再沒見過蕭胤,或者說,蕭胤再沒有來見她。
終于,到了出嫁的那一天。
一大早,喜娘們便將花著雨叫了起來,開始為她梳妝。
白瑪夫人作為花著雨名義上的奶娘,一早便過來了。她對著銅鏡,將花著雨的一頭墨發(fā)打散,用梳子慢慢地梳著。
“小公主的頭發(fā)真好,像是緞子一樣。”她低低喟嘆著,心中,應(yīng)該是想起了真正的卓雅公主。
花著雨心中也有一絲酸楚,任由白瑪夫人將她的頭發(fā)梳通,綰成漂亮的發(fā)髻,再穿上寬大的錦繡衣裙,靜靜坐在妝臺前。
日光透窗而入,身上紅色的嫁衣,如同云蒸霞蔚般耀眼。
吉時就快到了,兩個喜娘圍著花著雨說著吉祥話,誰也沒想到,屋門忽然被人推開,蕭胤踉蹌著走了進來。
“你們……都出去!”他一開口,濃烈的酒氣便襲了過來。
“殿下,您這是怎么了?”白瑪夫人一把扶住蕭胤,擔(dān)憂地問道。
“殿下飲了一夜的酒,已經(jīng)醉了!”尾隨在蕭胤身后的回雪輕聲說道。
花著雨怔怔望著蕭胤,這是她第二次見他醉酒。那幕達大會上那一次,她不知他是否真的醉了,但是這一次,她卻能肯定,他是真的醉了。他唇角掛著笑意,很燦爛的笑意,嘴好似合不攏一般,一直笑一直笑。漂亮的紫眸蒙眬迷離,醉意氤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