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白林驚現(xiàn)
大火撲滅的時候已是下半夜,無間的月光居與我的小院相連的那堵圍墻和圍墻旁邊的一大塊花圃都被燒毀了。無間再也顧不得顓孫族人可能的非議,把我安排住進(jìn)了月光居。累了一宿,我和他兩人沾著枕頭就睡著了。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月城的風(fēng)俗是這一天全城百姓都要去郊外給祖宗上墳。我戴著紗帽,強撐著眼皮跟在無間身邊,遇兒在來喜懷里也是半睡半醒的模樣。經(jīng)過昨晚火災(zāi)一事,無間十分擔(dān)心我和遇兒的安危,盡管知道我們娘倆睡眠不足也還是把我們一起帶出門上墳了。
這是我來月城后,第一次看到顓孫家族掌權(quán)一脈的全體人員的模樣。老大顓孫成風(fēng)我是早就見過了,在他身邊站著的就是無間一家人和我,聽說他終身未娶妻,最疼愛的就是無間。
老二顓孫成雷現(xiàn)任月城副城主,蠟黃著一張臉皮,只有一雙眼睛子生得好,犀利精明,一看就知道是個人物。站在顓孫成雷身邊的除了他的妻妾,還有他的一雙兒女顓孫央和顓孫寧。顓孫央看上去身材勻稱,面相老實普通,只是一身玄衣之上描金繡暗銀紋,腰間佩玉墜著明黃色流蘇,看上去像是個不甘寂寞之人。顓孫寧我倒是認(rèn)識的,竟然就是幾年前在蘭朝見過的孫寧,那時她與非離頗為熟悉,還拜托非離向我要了一幅畫,沒想到她竟然是月城副城主的女兒,無間的表妹。
老三顓孫成云,個子比較矮,大腹便便,看上去和他兩個身材高大的哥哥相差甚遠(yuǎn)。可他唯一的兒子竟然也是我早就認(rèn)識的,蘭朝新開七科中地理科的老師顓孫楚。看見他比看見顓孫寧還要令我吃驚,記得他當(dāng)時參加地理科老師選拔的時候曾提及“海外”,還講述了許多聞所未聞的幽谷秘境,是個見識與閱歷都非同常人的男子。他的年紀(jì)比無間大四歲,比顓孫央大七歲,是顓孫家族第五代的長子。如此尊貴的身份,卻能獨身游歷天下十一年,堅韌的品性不得不讓人佩服。
排行最末的老五顓孫成雨,與老二顓孫成雷是同母親兄妹,身材又高又瘦,一張臉瘦得兩頰凹陷顴骨高突,越發(fā)顯得一雙黑黝黝的大眼森冷陰寒。她的丈夫白槿是個像云一般輕淡高遠(yuǎn)的男人,平和的眼眸看人的時候總讓人覺得如沐春風(fēng),俊逸的五官讓我左看右看都覺得像是在哪兒見過的。很可惜,他半身不遂,行走之間全靠一張輪椅。看得出顓孫成雨很在乎他,眼神幾乎全部落在了他的身上。兩人育有一女顓孫景,年前剛及笄,身材高挑,曲線玲瓏,一雙杏眼顧盼之間百媚橫生,小小年紀(jì)卻已風(fēng)情萬種,與她堂姐顓孫寧大方生動的靈氣之美截然不同。
上墳完畢之后,眾人的眼光不約而同聚集到了我的身上,對于我紗帽遮掩下的容貌非常好奇。
“娘——抱——抱——”遇兒撒嬌地沖我喊道,眾人眼中的好奇更甚了,他們估計都沒想到我這個“后媽”竟能在短短兩月內(nèi)就博得遇兒的歡心和依賴吧。
“娘——”我剛從來喜的懷里接過遇兒,遇兒就親昵地?fù)狭宋业牟弊樱∧樳种蟠蟮男θ菰谖倚乜谏喜鋪聿淙ァR淮笤缙饋砭兔γβ德档刳s著來上墳,一直沒來得及抱這小子,如今他終于可以鉆到他娘的懷里了,趕緊抓住機(jī)會在他娘的衣服上猛擦口水。
“娘——看——看——”沒呆幾秒,懷里的遇兒就開始不滿意起自己娘親的臉被一圈黑紗擋住了,嚷嚷著要看娘親的臉。
我只好耐心地哄著他,加緊腳步往路邊停著的轎子走去。卻不想懷里的小人兒不肯安份,兩只小手突然連抓帶扯一下弄掉了我的紗帽。
周圍頓時傳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一些家眷還忍不住啊地輕叫起來。我無奈地看著懷里的遇兒,他卻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沖我笑了起來,得意的模樣看得我也噗哧一聲笑開了。
無間在這時快步地走了過來,高大的身軀為我遮去了旁邊不少驚愕的眼光。我抬頭看向他,只見他表情雖然平靜,眼眸里卻隱隱有了幾分懊惱和擔(dān)心。
“沒事的。”我輕聲道,給了他一抹安撫的微笑,知道他本打算在我傷口結(jié)疤看上去沒那么猙獰的時候才把我介紹出去的,沒想到遇兒讓我提前曝光了,給了顓孫族人一個大大的新年“驚喜”。
“表哥,她就是你即將迎娶的新娘?”顓孫景第一個忍不住發(fā)言了,驚訝的嗓音里還不忘保持又嬌又嗲的嫵媚。
“是的,既然你們現(xiàn)在都看見了我三月后就將過門的妻子,那我就提前為大家介紹一下她吧。”
無間面帶微笑,把我一一介紹給在場的人,溫潤的嗓子潮濕得就像草地下吸飽雨水的土壤,松松軟軟,卻又密密實實地覆在了人心上。
雖然這些人無間早說給我聽過了,但我還是裝作從不認(rèn)識的樣子與他們一一微笑打招呼。明明知道自己的傷痕笑起來有多么恐怖,可我卻惡作劇地越笑越開心,誰要是覺得看著恐怖惡心,那就徹底地讓他惡心到吐吧。
幾位姓顓孫的大佬級人物不愧多活了幾十年,見多了世情,眼神里倒也能克制得住情緒。顓孫央眼神閃爍,一臉驚訝;顓孫寧眼底一片憐憫;顓孫楚眉頭微皺,看著我的雙眼布滿了疑惑。
顓孫景的眼色倒值得玩味了,雖然她在竭力壓抑卻還是控制不住地泄露了幾分欣喜。她很開心我這么丑?
我不由得對她多看了幾眼,她見我在打量她,嘴角勾起了似笑非笑的弧度,微微抬高了下巴,露出線條優(yōu)美的頸脖。
我在心里微微嘆氣,白槿那么溫潤的男人竟然生了這么一個驕傲張揚的女兒。想到白槿,對他的那種莫名的熟悉感又竄上了我的心頭。
我敢肯定自己以前從未見過他,到底是為什么他會給我這么強烈的熟悉感呢?回去的路上,我一直被這個疑問困擾著。
“無間,你的白姨父我怎么越看越覺得像在哪兒見過似的?”我終于忍不住把心里的疑惑說給了無間聽。
“被你這么一說,我也覺得白姨父看上去有點眼熟。”無間皺起了眉。
“你雨姨怎么嫁人了還住在內(nèi)城?”我想起了另外一個問題。
“因為白姨父不是月城人,加上他雙腿不便,雨姨也不愿意去白姨父的家鄉(xiāng),所以外祖父就同意他倆成親后住在內(nèi)城了。”
“那你白姨父是哪兒的人?”我好奇地追問。
“說起那地方,你我都很熟悉。”無間回答道,給了我一記意味深長的凝視。
“蘭朝!”
我?guī)缀跸胍膊幌氲乇忝摽诙觯X子里突然靈光一閃,終于明白了自己為什么老覺得白槿眼熟的原因了。他竟然與行素長得八分相像!想起胭脂樓里的青芙第一次看見行素的時候,就曾驚訝地說過,行素與他的父親幾乎長得一模一樣。
難道……我被心里突然冒出的一個推測驚得差點窒息,連忙把這個想法給無間說了。他聽了也是一怔,有些遲疑地道:“說實話,我也是數(shù)月前回月城的時候才第一次看見白姨父的長相,聽說雨姨很在乎白姨父,基本不讓行動不便的白姨父走出內(nèi)城,所以只有極少數(shù)的人才知道白姨父的情況。我只聽娘偶爾提過一次,說白姨父是十八年前雨姨從寧川城外救回來的,別的也不清楚了。”
行素今年二十歲,他父親在她兩歲的時候離開珠玳島,到如今剛好十八年。我忙不迭地把這個巧合給無間說了,他凝神了半天道:“這樣看來,白姨父很有可能是煙妹的父親了。”
我興奮地點點頭。
“瀾兒,有件事我從沒告訴你。”無間的嗓音有些低沉,“胭脂樓其實是月城建在蘭朝的一個聯(lián)絡(luò)點,我就是背后的負(fù)責(zé)人。胭脂樓表面上的老板青芙其實是月城人,她被調(diào)來胭脂樓之前,一直在雨姨手底下做事,所以她很可能是認(rèn)識白姨父的,也就不奇怪她會在第一眼就識破煙妹的來歷了。”
我心里一驚,沒想到胭脂樓背后真正的老板是無間,也難怪那時候他老和別人約在胭脂樓談事了。
“你沒有逼良為娼吧?”我開玩笑地問道,心里才重新認(rèn)識到,無間背后其實也是有很多秘密的,不然他也不會成為月城百年來唯一一個外姓繼承人了。
“你倒挺能瞎想的。”無間好笑地看著我,想了想道,“關(guān)于白姨父的身世來歷,我找個機(jī)會去查清楚,也好幫著煙妹了了一個心愿。”
依照那次行素和青芙見面的情況來看,行素已經(jīng)從青芙的口中得知了自己父親白林的消息,可她一直都未告訴過我。如今看來,幾乎可以肯定白林就是白槿了,以行素母女倆當(dāng)時的身份地位是怎么也爭不過顓孫成雨的。
我心里隱隱有些不安,難道就因為這樣,行素后來才會認(rèn)無間爹娘為義父義母,頂替無暇嫁給了君洛北?有了蘭朝皇帝做后盾,找回白林就容易多了。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