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起身看著自家小竹很沒出息的樣子手指戳了戳她額頭：“你啊你，見了阿言那小子，人不攔住你也能笑成這個樣子。”

小竹一臉無辜：“小姐胡說，我沒笑，我這樣也不是因為阿言。”

“那你是因為什么。”

“因為……因為……”小竹皺眉挖空心思去想一個借口，沒成想真想出來一個：“小姐，奴才是笑章紹光，他帶了十幾個人來抬了一箱又一箱的金銀，估摸著都能把整個淮南買下了。”

“去去去，你也別拿你主子尋開心，章紹光馬上就要娶親了，怎么會向我提親？指不定使什么詭計呢。趕緊給我梳妝打扮，我得去花廳那邊看看。”

待朱雀梳洗完，挑了件素凈裙子便來到花廳，也沒往廳前去，便在一盞屏風后坐了下來。

隔著輕紗屏風，可以看見梅執(zhí)禮搖扇，章韶光慢悠悠喝茶，阿言則抱劍立于楊素素身后，一臉寫滿保護美人人人有責的傻楞勁。楊素素坐著并無心思喝茶，兩眼寫滿愁思與不快。

他倆來是干什么來了？

莫不是鞅哥哥派他們來砸場子的？

阿瑞扶著老夫人進來，章韶光率先起身行禮，其余人也跟著站起來道了禮。

滿頭白發(fā)的老夫人看也不看章韶光，只掃了眼搖扇的梅執(zhí)禮和端坐的楊素素緩緩開口道：“聽說你們都是來提親的。即是有這個心思的便報報家門，讓老婆子我細細為孫女選上一選。

朱雀掃了眼端坐的楊素素，總覺得一群大男人提親，她坐在那里很是違和，抿著個小嘴，一臉有人欺負了她的可憐樣，時不時偷偷瞄兩眼章韶光和梅執(zhí)禮。

嗬，女人。

白蓮花兼綠茶楊素素開了口：“老夫人，我家上是做綢緞生意的，本家姓楊，今日來替我家弟弟求親來了。”

老夫人喜道：“你家我知道，你家那個弟弟我也見過，一表人才，我鐘意很久了，就等你家來提親了。”

老夫人和楊素素的雙簧戲弄得朱雀一頭霧水。想了一想才明白，果真他們兩人是衛(wèi)鞅派過來砸場子用的。

梅執(zhí)禮和章韶光見老夫人馬上就允下的勢頭，連忙將手中茶盞放下。

章韶光比梅執(zhí)禮快了一步，起身行了一禮：“老夫人，我乃京中章家人，今日來特意向衛(wèi)姑娘提親。”

他指了指身后的十幾個箱金銀珠寶：“這些只是定禮，待正式娶親那天，更有十倍相送。”

他這么一說，楊素素明顯一驚，又偷偷往他的臉上看了了又看。

老夫人倒不為所動，當年侯府風光之時幾千箱的金銀珠寶她都見過，這點小陣仗還威懾不了她。

“我聽說公子身上是有婚約的，怎么能不顧婚約求取我家孫女。”

對啊對啊，章韶光，你這步棋走得著實腦子簡單了些。

“老夫人誤會了，我今日來不是為自己提親的，不瞞老夫人，此次我來淮南是為京中大皇子選皇妃的，前些日子前來府上叨擾，給衛(wèi)姑娘畫了張像并著淮南幾百女兒家的畫像一同送去宮中，大皇子一選便選中衛(wèi)姑娘，便差我下聘來了。”

話落，抱劍的阿言直接驚得合不上嘴。

楊素素則面有喜色。

屏風后偷聽的人兒腦子轟隆一聲響，直接從杌子上歪了下來。

廳前梅執(zhí)禮與章韶光不約而同紛紛朝屏風處看去，均看破秘密般笑了笑。

朱雀并未在意背后偷聽被當場識破的尬尷，而是癱坐在地上想章韶光那番話。

都說章韶光此次隱著身份隨元淞來淮是打著為大皇子選親的幌子，但幌子畢竟是幌子，大皇子放著章韶嫣在那不可能違逆章家人另選皇妃。

思忖間，章紹光從袖中掏出一錦帛緩緩展開遞與老夫人。

“老夫人，這是大皇子親筆寫的婚書蓋上了皇家印章，以此為證，一月后便會派人接衛(wèi)姑娘進京成親。”

滿頭白發(fā)的老夫人饒是兩眼再昏花，也辨別出那枚朱色宮印，滿是不可抗拒的威嚴。頓覺頭暈目眩便向后倒去。

朱雀見狀連忙從屏風處跑出扶著，對著章韶光氣道：“不嫁，不嫁，任他是天皇老子我也不嫁，我一輩子都要待在淮南，誰稀罕去那破京城。”

章韶光面不改色，仍是笑得暖，看著讓人心寒。

“小八姑娘，這個是皇家的婚書，只許收不許拒的。饒是小八姑娘再怎么不想嫁也不可。”

朱雀氣得臉漲紅，渾身發(fā)抖說不出話。只命人把老夫人扶回房中好生休養(yǎng)。

梅執(zhí)禮本來打算拿那兩顆夜明珠鎮(zhèn)鎮(zhèn)場子，沒成想連京中大皇子都來提親了，饒是他再怎么顯赫的身份也比不過祁國皇長子了。

他搖扇笑了笑，瞥了眼小臉氣得漲紅的美人，看了場好戲般知足的轉身離去。細算來自打他進門，只喝了兩盞茶，話也沒說一句，不過親眼看了場皇家強搶民女的戲倒也不吃虧。

阿言則默默將楊素素拉倒一旁小聲說道：“快回去稟報閣主，問問對策。”

楊素素不緊不慢，撫了撫發(fā)釵瞪他一眼：“急什么，那可是皇子，閣主能爭得過不成？”

本來衛(wèi)鞅是差阿言與楊素素一同過來說媒的，這樣一來老夫人只管把朱雀交給衛(wèi)鞅堵住那些上門求取之人，二來也滿足衛(wèi)鞅私心。

但半路殺出個攔路虎，且是皇家的，這就不太樂觀了。

阿言好說歹說拉著楊素素坐上馬車，快馬加鞭向未央閣駛去。

衛(wèi)府里，朱雀站在章韶光面前一臉想殺人的樣子。

“章公子，想來我也沒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怎么把我往火坑里推，無論如何你這次做得過分了些。”

章韶光低頭看著漲紅臉的人，一雙杏子眸瞪得分外圓。竟覺可愛，笑了出聲。他這一笑，朱雀便更生氣了。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你”

想到一月之后便要進京嫁給別人，離開衛(wèi)鞅，她便心如刀攪，眼淚斷了線般滴下來。

章韶光沒料到會把她氣哭，準確得說，他不知道以往或譏笑或冷臉的小八姑娘會在他面前掉眼淚。

有些手足無措。

“那個什么…京中好吃好玩的多，你去了定會開心的。”

“我偏不要去，我就要留在淮南吃雞湯餛飩。嗚嗚嗚……”

“小八姑娘，大皇子也不是壞人，你若不喜歡他便放你出來給你買個府第，吃著住著玩著，你說開不開心。”

章紹光這句毫無邏輯的話語引得朱雀停止哭泣，紅著眼睛問道：“我若不喜歡他，他便能放我走？”

章韶光點點頭。

其實婚書本來是他求大皇子寫的，只是拿來牽制衛(wèi)家的。

他想走得離衛(wèi)家兄妹近一點思前想后沒想到好法子，唯獨長林替他想的這個法子倒是好。被欽定皇妃之人定是要在進宮之前教習規(guī)矩，他便想著在西街別苑給衛(wèi)家姑娘開個園子教習規(guī)矩，一來可名正言順離得近些，探他們的底。二來，自己也可每日見到她……

待探清事情，求大皇子寫張辭婚書來，又或者，借此由頭將她接入京中，放在身邊……

章韶光因為自己的不恥想法漲紅了臉，回過頭去假裝咳嗽，待臉上紅色褪盡，說道：“進宮之前小八姑娘需要熟習禮儀宮規(guī)，過幾日我便讓人接姑娘去西苑專心學習。”

一聽要離開衛(wèi)府，朱雀急得拉住他衣袖：“就不能在衛(wèi)府教習？我學東西很快的。”

章韶光笑笑：“姑娘是皇子定下的妃子，就算是不學禮儀宮規(guī)，也是要另辟個園子單獨起居的。”

朱雀失望松開手，擺了擺：“行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那我三日后來接小八姑娘走。”

朱雀坐在地上失神，絲毫不往章韶光離去的背影看上一眼。

拐角處，章韶光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有些心疼。

或許，他不該這樣玩弄她于股掌。

別人可以，唯獨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