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管家(下)
第七章管家(下)</br> 細則上新增的問題不多,今后相應的解決措施都寫的清清楚楚,每個人的職責也都落到了實處。</br> 一眾人聽完,皆明白清楚了自己的職位、職責所在。</br> 顧熙言看著眾人的反應,輕啟朱唇道,“上午我在凝園見了幾位媽媽管事,散了些見面禮下去。</br> 如今興師動眾的叫了大家一齊來拜見,見面禮也是不能少的。”</br> 話音兒一落,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廝便抬著幾簍子銅錢上來了。</br> 紅翡、靛玉帶著正房里頭幾個二等丫鬟一邊紛發(fā),一邊維持秩序。</br> “每人三串,大家排了隊來領(lǐng),今兒個沒到場的人也有份兒,不許插隊、不許代領(lǐng)。”</br> 每人三吊銅錢,對于這些粗使下人來說,算是不小的數(shù)目。</br> 大家領(lǐng)了銅錢站回原位,還有幾個眉飛色舞的交頭接耳,皆是一臉高興。</br> 但在場高興的人,不只是他們。</br> 早上那群拿了金銀裸子的丫鬟婆子管事,這會兒雖然沒領(lǐng)到銅錢,可心中卻比拿了銀錢更高興——原因無他,上午顧熙言的召見讓他們?nèi)诵幕袒塘舜蟀胩欤B午飯都食不知味。</br> 主母此刻此舉,無非是在傳達一個意思——只要你們一腔忠心好好干,保證你們的地位一如往昔,就連賞賜都拿的比下面的人多。</br> 因此,領(lǐng)了銅錢的人還未跪謝,上午那些丫鬟婆子管事就帶頭跪下了。</br> 這磕頭謝恩的場面有些聲勢浩大,顧熙言強壓著心頭的不適,抬手道:“大家請起,以后還望咱們主仆間相互扶持,坦誠相待。”</br> “今日辰光還早,大家第一次見面,難免要相互熟悉一下。”</br> 顧熙言說完,紅翡便又拿出一份名單上前,緩緩念出幾十個人的名字。</br> 眾人見狀,不禁有些疑惑。</br> 被點到名字的人,更是一臉不安。</br> 原來,午飯前,顧熙言就對府中下人進行了篩查,一是按年齡劃分,每十歲的間隔抽出三人出來;再按部門劃分,每個部門抽出兩人出來。</br> 另外,抽樣的時候,皆是特意抽取那些平日里話多、性格又開朗的人。</br> “一會兒被抽到的人隨我來偏屋。”</br> 紅翡念完名單,安慰道,“大家不必緊張,初次見面,不過是咱們正房的管事媽媽和丫鬟們想和大家親近熟悉一下罷了。”</br> “被抽到的不必惶恐,沒被抽到的也不必失望。</br> 以后每月初一到初五,都會抽取一部分人出來,也就是說,每個人都有和正房管事媽媽丫鬟面談的機會。”</br> 此話一出,四下皆是嘩然。</br> 被點到名字的幾十個人,方才還是一臉忐忑,此刻聽了紅翡的話,不禁抖擻起了精神。</br> 雖然新婚第二天侯爺便出門公干,可一早便把管家鑰匙對牌交給了這位新主母,可見侯爺對新主母疼愛的緊。</br> 能借此機會和主母正房的管事媽媽丫鬟親近熟悉一番,露露臉,簡直是天上砸下來的機會!</br> 于是,幾十人在旁人艷羨的目光中跟著紅翡走向偏屋。</br> 偏屋里早已布置妥當。</br> 寬敞的屋子用白色的紗幔隔開,分成兩半,左邊半屋當中擺了張方案,兩把圈椅,案上放置筆墨紙硯,還有一應的果子點心茶水。</br> 每次只一人進到屋中問話,年長的媽媽管事由王媽媽問,年輕的丫鬟小廝由紅翡去問,再小點兒的便交給靛玉去問。</br> 方才顧熙言特意讓紅翡、靛玉以及房中幾個二等丫頭親自派發(fā)銅錢,此刻一眾人等見是方才派發(fā)銅錢的天仙一般的大丫頭親自問話,心中漸漸打消了防備。</br> ……</br> “李忠家媳婦是吧?”</br> 紅翡看了眼面前年輕的婦人,笑的一臉和善,“不必害怕,我們就隨便聊聊。</br> 聽說你在廚房當差,那就說說你的差事吧,每逢你當值的日子,從早到晚都干些什么,差事上和誰對接,事無巨細皆講來聽聽。”</br> 李忠家媳婦一聽,松了口氣,她還想著正房里的人要問些什么要緊事兒呢,原來就是這些日常瑣碎啊!</br> 李忠家媳婦本就是性子開朗,愛談天說地的。</br> 此刻見屋中只有紅翡、自己以及兩個粗使丫鬟,不禁放松了下來。</br> 只見她一邊說,對面的紅翡認真聽著,還時不時的拿起狼毫筆記上幾筆。</br> 等李忠家媳婦說完,紅翡又問:“再說說旁的人吧,除了你和你的堂妹小李氏,廚房里頭,你覺得誰最是盡心盡力呢?</br> 盡管說出名字來,教我們知道了,也好在主母面前為她美言幾句。”</br> 李忠家媳婦本來還想說兩個和自己交好的人,沒想到紅翡張口便說“堂妹小李氏”,嚇得她當即打消了舉薦自己人的念頭。</br> 看來眼前這位仙女兒一般的大丫鬟早就把廚房里當差的人給摸透了!</br> 哪里都有勤勞肯干的人,自然也少不了偷懶耍滑的人,李忠媳婦只好如實說出了廚房里一向勤懇當差的兩個人的名字。</br> 說完之后,紅翡又問了幾個問題,李忠家媳婦正要告退,紅翡叫住她,“等等!”</br> 只見紅翡示意一旁的小丫鬟奉上一網(wǎng)兜的果子,遞到李忠媳婦的手上。</br> “聽說你家有個四歲的小兒,這些果子你且抓回去給他吃罷。”</br> 手里的果子精致香甜,一看便是主子用的上等的吃食。</br> 李忠家媳婦把那一網(wǎng)兜果子捧在手里,只覺得心中有股暖流劃過,她真心實意的道了聲“謝過姑娘”,這才轉(zhuǎn)身離去。</br> 雖然每次只進來一個人,但進度很快。</br> 方才王媽媽已經(jīng)問過了一批人,紅翡接著又問了幾個,余下的盡是一些年輕的丫鬟小廝,便交由靛玉來問。</br> 紅翡挑開厚厚的白色紗幔一角,身形隱入紗幔之中。</br> 紗幔那邊影影綽綽約有十來人,除去顧熙言貼身的媽媽和大丫鬟,還有幾個二等丫鬟、幾個賬房先生、幾個小廝。</br> 這半拉屋子里擺著一案八仙桌,桌上摞著厚厚兩摞雨后天青色云紋皮的賬簿,顧熙言正坐在桌前翻看著手中的冊子。</br> 紅翡接過丫頭遞來的茶水,飲了一整盞方才解渴。</br> 將茶盞遞給丫頭,紅翡笑著湊到顧熙言身邊道,“小姐,您真是料事如神。”</br> 這一番你來我往,眾人的反應皆在顧熙言的意料之中。</br> 顧熙言笑著睨了她一眼,目光又轉(zhuǎn)到手上的青皮賬本上。</br> 上午顧熙言下了令后,劉管家便把侯府之中所有登記造冊的賬本和楔子文書整理了出來。</br>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這頭一遭,就是要摸清楚著平陽侯府的家底是多少。</br> 賬本和楔子文書裝滿了整整八個紅漆木鑲鉚釘?shù)拇笙渥樱馐翘锴f、鋪面的賬本就足足裝滿了一箱子。</br> 待顧熙言又看了侯府倉庫里的奇珍異寶的名冊,心中著實吃了一驚。</br> 她上一世就知道平陽侯府數(shù)代世襲爵位,根基深厚,家底富足……但她沒想到,竟然富足到這個地步!</br> 更可況,如今這府中的當家主母是她!</br> 她今天只問有功,不問有過,有兩個原因。</br> 其一,劉管家能管家數(shù)年,想必已經(jīng)把府中人清算過一遍。</br> 其二,蕭讓雖然不管府中瑣事,但也不會容忍身邊有大奸大滑之人。</br> 因此,她只管重用得力之人便好。</br> 內(nèi)宅是女人的天下,這一世,她一定要把內(nèi)宅大權(quán)牢牢握在手心里。</br> ……</br> “小月兒,來吃塊點心,再和姐姐聊天好不好?”</br> 小月兒生的俊秀,不過八九歲的樣子,接過靛玉遞過來的一塊點心,乖巧的點了點頭,小月兒吃的開開心心,一股腦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br> ……</br> 等問完了所有的人,已經(jīng)到了申時三刻。</br> 一日折騰下來,顧熙言渾身酸軟,正房里眾人也十分疲憊。</br> 用了晚飯,便早早的洗漱收拾了安置歇下。</br> 喜房里還是大婚的裝扮,顧熙言躺在寬闊的床榻上,渾身疲累卻沒什么睡意,她盯著上方紅色的紗帳,眼睛一眨不眨的出神兒。</br> 明天便是三朝回門的日子了。</br> 按照大燕朝的婚嫁習俗,新婚頭一天應該給婆母公爹磕頭敬茶,順便拜見叔伯嬸娘,然后去宗祠給老祖宗上香入族譜。</br> 但蕭讓新婚頭一天便秉公出行,這些流程自然要等他回來再說。</br> 老侯爺和老侯夫人已經(jīng)不在人世,磕頭敬茶這一遭算是免了,以后的日子她也不用早起請安、聽婆母訓話。</br> 顧熙言認真想想,才猛然覺得,相比嫁給別的男人,做這平陽侯夫人真是一樁輕松得多的差事——起碼不用擔心婆母刁難嘛!</br> 前世種種波折,她和蕭讓根本沒有相處多久時間。</br> 其實她對蕭讓了解不多,夫妻十年,所有的印象只停留在他對她冷漠絕情上。</br> 蕭讓領(lǐng)兵北上邊疆的時候,顧熙言在侯府中夾縫中求生存,她也曾心懷希望,在曹婉寧爪牙的監(jiān)視下偷偷寄去幾封信件給蕭讓,信中字字懺悔,猶如泣血,可這些信件一去不復返,杳無音信。</br> 她也曾怨過蕭讓、恨過蕭讓,可是現(xiàn)在想來,曹婉寧對她百般嚴防,那些信件能否到蕭讓的手上,都說不一定。</br> 有句詩叫“至親至疏夫妻”。</br> 這一世,她打定主意親近蕭讓,順著他,討好他,不讓前世那些波折再次發(fā)生。</br> 明天三朝回門,蕭讓不知身在何處,她只能一個人回去。</br> 她可得想好說辭,否則父親母親和祖母一定會擔心的。</br> 精致的小臉上蔓延上一絲憂心的神色,顧熙言翻了個身,閉上了一雙美目。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