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破新橙
第一百零九章破新橙</br> 一轉(zhuǎn)眼到了九月份,那日金鑾殿上,平陽侯、定國公等人力排眾議,新帝終于答應(yīng)增兵柔然,淮南王養(yǎng)好了傷,帶兵剿滅了烏孫余部,即刻班師回朝。</br> 朝中風(fēng)波不斷,昨日,國丈吳氏一族在金鑾殿上參了淮南王一本,說是淮南王府下頭的莊子管事仗著淮南王的名聲,搶占農(nóng)田,為虎作倀,前兩日和莊子周邊的農(nóng)戶起了沖突,打死了十來個無辜的農(nóng)戶。</br> 此事鬧到了金鑾殿上,群臣論戰(zhàn)不休,爭論的重點漸漸跑偏,成了淮南王目無法紀(jì),挑戰(zhàn)天威。</br> 新帝近來本就對淮南王頗為起疑心,又聽了此事,更是怒火朝天。</br> 明眼人都知道,這吳氏素來和淮南王府不和,說是底下莊子管事兒犯下的罪行,可到底是真是假,是不是有意陷害,都還難說呢!可偏偏這事是淮南王府的家務(wù)事兒,此時正主淮南王又不在京中,縱然一票同僚想為淮南王府辯解,也是有口難言。</br> ……</br> 今日下了金鑾殿早朝,蕭讓正準(zhǔn)備翻身上馬,便聽身后一人叫住自己,“平陽侯爺。”</br> 蕭讓側(cè)身,回了一禮,“原來是沈大人。”</br> 只見沈階穿了一身石青色文官官袍,手里還握著一柄上朝用的象牙笏。</br> 他面上沒有什么波瀾,抬了抬手道,“下官正準(zhǔn)備步回府中,抬眼便碰見了侯爺,不知侯爺可愿一同?”</br> 蕭讓沉吟片刻,看向一旁的流云,流云當(dāng)即會了意,將蕭讓的寶駒牽了下去。</br> 一文一武,官服一青一紅,兩人行了片刻,便已經(jīng)步出了宮門。</br> “今日金鑾殿上淮南王爺之事,不知侯爺怎么看?”</br> 沈階開口道。</br> 蕭讓冷哼一聲,“吳氏一族全是些見風(fēng)使舵的東西,如今自以為有了中宮皇后坐靠山,便不知道自己的骨頭幾兩輕重了。”</br> 沈階嘆了口氣,“可壞就壞在,吳氏以淮南王府的家事發(fā)難,恰恰找準(zhǔn)了如今淮南王爺不在京中的時機(jī),正主兒都說不上話,縱使旁人想幫一二,也是不好插手的。”</br> 蕭讓道,“這些人打的不就是這個主意嗎?</br> 新帝才剛剛?cè)胫鹘痂幍畈艓滋欤?lt;/br> 就出了這檔子事兒,明擺著是給皇上施壓。”</br> 俗話說得好,新官上任還三把火呢!倘若新帝處理不好此事,便是授人把柄,以后又怎么給文武百官、天下百姓做好表率?</br> 這兩天,蕭讓為這給淮南王洗脫“冤屈”的事兒沒少發(fā)愁。</br> 只見他面色微沉,開口道,“如今淮南王妃還懷著身子,好在淮南老王妃身子還算硬朗,這等內(nèi)宅家事,恐怕只能勞煩老王妃從莊子里入手查清楚了。”</br> “侯爺思慮周全。”</br> 沈階停下步子,拱手道,“淮南王府滿門忠烈,一朝遭小人構(gòu)陷,我等均是對吳氏不恥至極。</br> 若是有什么我等能幫上忙的事,侯爺只管吩咐便是。”</br> 蕭讓道,“沈兄大義。”</br> 沈階擺了擺手,“淮南王爺和侯爺為萬民血戰(zhàn),我等也只能盡些綿薄之力,還望侯爺莫要嫌棄才是。”</br> 蕭讓回了一禮,兩人正準(zhǔn)備向前走,不料一抬眼,竟是覺得眼前的店面有些熟悉。</br> 那果子店的招牌上,“甜如蜜”三個大字龍飛鳳舞——正是蕭讓造訪過的果脯鋪子。</br> 沈階抬眼一看,當(dāng)即笑了,“聽說侯夫人有孕在身,侯爺可要為夫人買些梅子吃?”</br> 蕭讓忙擺手,“本侯前兩日買了太多了些,如今府上的梅子堆積成‘災(zāi)’,不知到何日才能吃完呢!”</br> 原是顧熙言懷著身子愛吃酸的,自打那次吃了這家店的梅子覺得味道不錯,蕭讓便成了這家店的常客,也做起了為夫人跑腿兒買零嘴兒的事兒。</br> 只是這頭一回做父親,心情難免激動了些,買梅子的時候總覺得不夠吃,再多買點、再多買點,結(jié)果結(jié)賬的時候便成了沉甸甸的一大包,蕭讓親自拎著一包梅子回府的時候,就連桂媽媽、王媽媽都扶額不知該說什么好。</br> 沈階聽了,也笑道,“侯爺和侯夫人果真恩愛。”</br> “婦人懷孕辛苦,本候干看著夫人受苦卻幫不上什么忙,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br> 蕭讓笑道,“說來失禮,自打回了盛京,俗務(wù)纏身,本候一未恭賀沈大人升遷之喜,二未恭賀沈大人喜得愛子。</br> 兩府僅有一墻之隔,前些日子沈大人小兒的滿月宴,本候竟也沒法抽身出席,真是慚愧,慚愧。”</br> 御史臺俸祿微薄,為官辛苦,可沈階為人謙卑不亢,清正廉直,愛民如子,嫉惡如仇。</br> 沈階其人,在御史臺磨煉多年,如今一朝從御史臺大夫升遷為正三品的刑部侍郎,這仕途乃是奔著入內(nèi)閣去的,一路如青云直上,也算是得其所哉。</br> 沈階笑了笑,“家妻分娩之際,侯爺正攜侯夫人身在前線,自然是不知者無可怪罪,再者,貴府上的劉管家早早的替侯爺送來了犬子的滿月賀禮,下官還未當(dāng)面向侯爺?shù)乐x呢。”</br> 蕭讓笑道,“區(qū)區(qū)薄禮,聊表心意,沈大人不必言謝。”</br> ——</br> 凝園正房里,顧熙言倚在錦榻上,手中緊緊握著一只橙子,憤憤道,“太子一連下了八道收兵指令,派督軍六人前去監(jiān)軍。</br> 只要不是個傻的,都能看出這其中的忌憚和防備!”</br> 蕭讓把人攬到懷里,薄唇微抿,“該叫皇上才對。”</br> “怕就怕公主聽了流言蜚語會多想……上回宮宴,王妃字里行間都覺得是自己害了王爺,滿心愧疚不已。”</br> 顧熙言一張小臉兒上滿是愁云,又想起來平陽侯府和淮南王府乃是世交,忙反過來安慰蕭讓,“王爺福大命大,想來定會平安度過此劫,侯爺不必憂心。”</br> “嗯。”</br> 蕭讓心頭一暖,應(yīng)了一聲,抱著懷中美人兒半晌,突然狀作無意道,“熙兒,可想要這萬里江山?”</br> 顧熙言微微一愣,有點兒沒反應(yīng)過來,抱著男人軟軟道,“我要這江山拿來做什么?</br> 那巔峰上的權(quán)勢累人,憑白的生出許多煩惱,而且……帝王家素來無情,我不愿意沾染上分毫。”</br> “既然熙兒不喜,那咱們便不要。”</br> 蕭讓淡淡一笑,又道,“等過了這段時日,咱們請封出京可好?”</br> 顧熙言聞言一頓,方點了點頭。</br> 上回,蕭讓便提過自請出京、當(dāng)個閑散侯爺?shù)氖聝海皇悄菚r,蕭讓還未領(lǐng)兵出征,元寧長公主還未因帝王猜忌而逝,兩人也沒有經(jīng)歷這么多的生離死別。</br> 一路走來,經(jīng)歷了這么多,顧熙言也疲了、倦了,厭了這陰謀陽謀的叵測算計,她現(xiàn)在只想和他在一起,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一輩子。</br> 蕭讓勾了薄唇,垂眸看她,眸中有情絲萬千,“熙兒可有想去的地方?”</br> 顧熙言頗為認(rèn)真的想了想,才啟唇道,“東南雖有山海奇觀,但氣候炎熱,不慎宜居。</br> 西南雖氣候宜人,但潮濕多雨,毒瘴橫生……想來想去,兩浙一代倒是不錯的地界。”</br> 話至此處,顧熙言神色一動,緊緊抱住男人的腰身,“侯爺,除了塞北和江淮,咱們?nèi)ツ睦锒己谩焙徒磧傻兀鮾捍松僖膊幌肴チ恕!?lt;/br> 蕭讓撫了撫她鴉青的鬢發(fā),道,“好,咱們再也不去塞北和江南。</br> 就去兩浙,好不好?”</br> 顧熙言點點頭,彎了唇角道,“兩浙一代風(fēng)景秀麗,山水如畫,而且距離盛京不遠(yuǎn),咱們?nèi)粢鼐┮彩欠奖阒翗O的。”</br> “而且,扶荔山便在兩浙一代的越州附近,我許久未見外祖,以后可以經(jīng)常去探望。”</br> 蕭讓揚(yáng)唇一笑,“甚好,我還不曾拜訪過外祖,此番可以親自上門拜訪他老人家。”</br> 顧熙言心里頭想著兩人未來在兩浙的逍遙日子,小臉上抑制不住地笑意盈盈,一邊兒和男人說著話,一邊兒剝著手中的一只橙子。</br> 這橙子汁水豐沛,剛一剝開,沁人心脾的橙香便撲鼻而來。</br> 玉指纖纖,如蔥段一般水靈修長,新橙亮黃,色澤鮮亮瑩潤,兩相對比之下,叫人心旌搖動。</br> 蕭讓握住美人兒的玉手放到唇邊,輕輕吮了下,贊道,“很甜。”</br> 顧熙言桃腮“騰”的一紅,不好意思道,“這是今年南余山上產(chǎn)的新橙,妾身也覺得甜的很呢。”</br> 美人兒欲抽回手,不料蕭讓卻緊緊握著不放,只見男人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含笑望著她,勾了薄唇道,“橙子甜,人更甜。”</br> 顧熙言登時羞的無地自容,推了一把他的胸膛,“都是要做父親的人了,還這般、這般戲弄人!”</br> “怎的是戲弄人?”</br> 蕭讓伸了大掌,包住美人兒的纖纖玉手,一起剝起橙子來,“明明只是講了實話。”</br> 兩人一番胡鬧,把橙子剝的汁水四溢,雙手上皆沾滿了橙子的香甜汁水。</br> 這橙子自然是沒法吃了,男人一張俊臉上笑意頗盛,伸手抱起美人兒進(jìn)了內(nèi)室凈手更衣。</br> ……</br> 半夜三更,月上中天之際,有人匆匆趕來,拍開了平陽侯府的大門。</br> 綃紗帳中,顧熙言聽到男人低沉的說話聲,揉著眼睛起身問道,“侯爺,怎么了?”</br> 外間里,蕭讓披著件外袍,只聽桂媽媽聲音略顯倉皇,兩人說了幾句,男人撩了簾子入內(nèi),面上神色有些不對。</br> “淮南王府的下人來報,說是淮南王妃突然早產(chǎn)了,”蕭讓眉頭微皺,“似是有難產(chǎn)之兆。”</br> “這才懷孕七個月多,怎么就!”</br> 顧熙言登時便清醒了,她擁著錦被半坐起來,慌亂的不知該如何是好。</br> “王爺如今不在京中,王妃一人生產(chǎn)定是驚懼害怕……”</br> 女子生產(chǎn)本就如同走了一遭鬼門關(guān),若是遇上難產(chǎn),只怕更是兇多吉少。</br> 蕭讓攬著美人兒入懷,抱著她親了親,“別慌,咱們這就去看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