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九四章 蒼鬢老賊
“哦,那倒是要拭目以待。”查虎笑了笑,“羅照看不破蒙山鳴的企圖,將軍卻看破了,看來燕山鳴、齊無恨的說法不是沒道理的,只是不知將軍和蒙山鳴對上,誰技高一籌?”</br> 連昊云圖都沒好意思開口問出的問題,他這個管家倒是一點沒客氣。</br> 呼延無恨略有沉默,最終徐徐道:“若此戰(zhàn)換了我對上羅照,羅照這般掐住我的軟肋打,我必敗無疑!”</br> 查虎以為他開玩笑,讓你跟蒙山鳴做比較,你怎么反倒和檔次更低的羅照比了起來,而且還說自己不如羅照,這是幾個意思?</br> 可看他的樣子,又不像是開玩笑,頓時笑不出來了,問:“這怎么可能?將軍自己都說了,蒙山鳴的企圖羅照至今未識破,而將軍卻已經(jīng)識破了,優(yōu)劣一目了然。”</br> 呼延無恨擺手搖頭,“老虎啊,這和戰(zhàn)爭技巧的高低無關,換了是我,我是沒辦法對燕京的危險置于不顧的,只需一道旨意,我便只能是馳援燕京,只能是被羅照牽著鼻子走。蒙山鳴是個比較純粹的軍人,觀他作戰(zhàn)便知,這么多年了,他該堅持的一直都沒有改變,作戰(zhàn)不但沒什么顧忌,反而越發(fā)老辣。我不一樣,有些事情沒辦法不顧及,老虎啊,我陷的太深了,唉!”一聲輕嘆,轉(zhuǎn)身而去。</br>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查虎若有所思,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說別的,譬如和皇室聯(lián)姻之后的種種牽扯……</br> 晨光天明,宋國大軍騷動,休整后的人馬再次準備上路。</br> “文悠來了,可是有什么新的情況?”</br> 一間民居庭院外,見到文悠拿了份情報在手,三位在庭院外談話的長老之一的常飛打了個招呼。</br> “正是。”文悠頷首,走到庭院門口,見到里面的屋門還是緊閉狀態(tài),多少有些訝異,“大都督還沒醒來?”</br> 東應來道:“可能是近日太過傷神操勞,大軍也不差那半個時辰,不妨讓大都督再多睡一會兒。”</br> 文悠皺眉,揚了手中情報,“江防那邊一個時辰一報的軍情,如何睡的安神?”</br> 這么一說,三位長老相視一眼,是覺得有些奇怪。</br> 文悠快步入院,在緊閉的屋門前敲了敲門,“大都督?”</br> 三位長老也在他身后跟了過來。</br> 屋內(nèi),晨光透過窗格糊紙透影,一張懸掛的地圖前,羅照同樣坐了一宿,根本就是一夜沒合眼,英俊面容剛毅,神情略有憔悴,一直在盯著那張地圖。</br> 深入燕國腹地作戰(zhàn),他一點都不擔心,大勢在他這邊,他真正擔心的還是宋國那邊和蒙山鳴的戰(zhàn)事。</br> 蒙山鳴的意圖不明,濃郁的危機感一直壓迫在他心頭,這份危機感不解除,身為宋軍主帥,讓他如何睡的著?</br> 聽到敲門呼喚聲,臉色在窗影下晦明晦暗的羅照出聲道:“進來。”</br> 門嘎吱一聲推開了,文悠等人進門一看,只見羅照一身銀甲端坐,看那樣子,似乎一夜未曾卸甲。m.</br> 幾人不由面面相覷,隨后走近了,文悠問:“大都督一夜未歇?”</br> 羅照看向他,“烏群烈那邊情況如何?”</br> “史辛茂人馬也進了群羅山脈,咬在后面的人馬也跟了進去。”文悠稟報了一聲,并走到地圖前,拿起木炭在地圖上刮了刮,標出了兵馬運行的態(tài)勢,之后指著地圖幾部人馬的態(tài)勢點了點,“人馬遛來遛去,活動的范圍越來越小,如今敵我人馬基本上已經(jīng)全部進了群羅山脈之中。”</br> 羅照繃著臉,這個他早就意識到了,沉聲道:“蒙山鳴似乎想在群羅山脈與我軍一決雌雄!”</br> 文悠頷首:“明顯是有此意圖,只是實在看不出他有何辦法與我軍一決雌雄,烏群烈等人又不是傻子,此刻定然已高度警惕,豈能輕易上當?”</br> 這正是羅照在琢磨的問題。</br> 東應來出聲道:“山中植被茂盛,可吃的植物多,莫不是想以此為基礎,一旦糧絕欲靠吃些山中產(chǎn)物來堅持,以此與我軍久耗?”</br> 盡說些想當然的天真話,你以為是你們那些修士?羅照差點翻白眼,不過態(tài)度還算客氣道:“東長老說笑了,這不是幾萬人,而是兩百多萬人,山中天生地長的東西再豐富,可吃的東西也經(jīng)不住這么多人來吃。”</br> 東應來想想也是,略訕笑道:“大都督言之有理,只是這蒙山鳴把咱們江防人馬引入這群羅山中,究竟想怎么打這一仗?”</br> 眾人也都在盯著地圖琢磨。</br> 羅照卻緩緩回頭看向了東應來,一字一句道:“東長老剛才說什么?”</br> 語氣不對,文悠猛回頭看來,又看向東應來,憑他對羅照的了解,應該是東應來剛才的話觸動到了羅照什么。</br> 余者都看向了東應來,也沒覺得東應來剛才有說什么不對勁的話。</br> 東應來被眾人這樣盯著,鬧了個渾身不自在,“我說大都督言之有理,有錯嗎?”</br> 羅照似乎遭遇了千鈞重負,雙手撐著椅子扶手一時間竟難以站起來,語帶顫音道:“后面一句。”</br> 東應來皺眉道:“我問蒙山鳴把江防人馬誘入群羅山想怎么打這一仗?”</br> 眾人互相看了眼,還是沒聽出這句話有什么不對,結(jié)果卻見羅照雙手撐著椅子顫巍巍站了起來,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一般,瞪大的雙眼盯著地圖好像要裂開似的。</br> 蘇元白上前,沉聲道:“大都督,你怎么了?”</br> 羅照踉蹌上前幾步,抖動的手指指著地圖,哆嗦著說道:“江防…東域江…群羅山…”</br> 話都說不利索了,兩腿似乎有些發(fā)軟,話沒說完,人又打擺子般踉蹌而退,撞翻了椅子,人亦跌倒在地,整個人無力的猶如三歲小孩一般。</br> “大都督!”眾人驚呼,一起上前攙扶。</br> 被扶起的羅照依然費力地伸出手指指向地圖,喉嚨似乎被什么東西卡住了一般,難以出聲,兩眼用力瞪著。</br> 見他如此,文悠驚疑不定,不知羅照看出了什么不對,竟把他給驚成了這樣。</br> 蘇云白道:“大都督,不要急,有話慢慢說。”一只手掌摁在了羅照的后背,施法為其理順激動的氣息。</br> 體內(nèi)紊亂氣息終于緩了過來,終于能順利出聲的羅照發(fā)出一聲近乎絕望的悲鳴,“中計也!撤!讓烏群烈人馬立刻撤!立刻撤離群羅山!快!快!快!”</br> 眾人驚疑不定,已經(jīng)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否則不可能把這位大都督給急成這樣。</br> 可眾人依然疑惑,文悠:“大都督,不妨把情況說明,否則不好撤,人是從群羅山四面八方進的,原路從四面八方撤出嗎?”</br> 羅照指著地圖悲吼:“快撤!東域江,連番大雨,江水暴漲,蒙山鳴要決堤毀壩利用水攻群羅山,快撤!”</br> 此話一出,三位長老雖震驚,卻依然有些茫然的看向地圖。</br> 文悠猛回頭看地圖,一看群羅山一帶的地勢走勢,再聯(lián)想到敵我雙方進山后的態(tài)勢,終于明白了蒙山鳴的恐怖意圖,頓時大驚失色,臉都嚇白了,下巴哆嗦了一陣,愣是沒能說出話來,緊接著一個轉(zhuǎn)身,亦撞翻了一張板凳,人摔到在地又爬了起來,額頭磕出了血也顧不上,可謂是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br> “蒙山鳴,蒼鬢老賊,我與你誓不兩立!啊…”憤聲咒罵中的羅照忽一聲慘叫,一手緊抓胸口,兩眼翻白,硬挺挺倒下,幸好被扶住。</br> “大都督!”又是幾聲驚呼。</br> 三位長老迅速搶救才發(fā)現(xiàn),羅照竟因一時怒急攻心,昏厥了過去。</br> ……</br> 東域江畔一群人影飛掠而來,上百名燕國三大派弟子一起飛落在江畔。</br> “指定的位置就是這里了,口子要掘?qū)捑虼螅欤瑒邮郑?amp;rdquo;領隊修士揮手喝了聲。</br> 上百名修士立刻一字排開在江岸后,轟隆隆聲驟起,掌力狂轟,劍氣狂劈,攻的江壩土石橫飛不停。</br> 江岸堤壩的寬度越來越薄,隨著一道口子轟開,堤壩后的江水“轟”的崩破噴出,將一名措手不及的修士給沖飛了。</br> 口子一開,掘薄的江堤頓時如紙片般被撕裂,一群修士從狂轟而來的江水中飛身而起,紛紛落在了決口兩岸。</br> 被水沖走的修士踏浪而回,落在眾人身邊手捂胸口。</br> 看著浩蕩傾瀉而出的江水,一群修士也都累得夠嗆,實在是這堤壩夠?qū)拤蚝瘢瑢⑺麄兊姆ο牡膲騿堋?lt;/br> ……</br> 群羅山,郁郁蔥蔥,山脈起伏,大群人馬攀爬上山,蒙山鳴的輪椅是由兩名修士抬上山的,到了山頂放下。</br> 蒙山鳴登高望遠,山下大軍還在上山,遠處幾里外的地方,緊咬的敵軍也停下了,似乎正在觀望這邊動靜。</br> 宮臨策閃身飄來,飛落在了蒙山鳴的身邊,提醒道:“讓大軍抓緊時間上山。”</br> 蒙山鳴回頭問道:“已經(jīng)打開了嗎?”</br> 宮臨策頷首,甚至微笑著拱了拱手,“一瀉千里之勢,宮某這次要親眼見證蒙帥立下那不世奇功!”</br>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人處久了,多少都會有些交情,而眼前將會發(fā)生什么他更是心知肚明,決堤的人手就是他秘密安排去的,他親自參與了,更是親眼目睹了蒙山鳴這一路上的運籌帷幄將敵軍戲耍于股掌之中,實在是由衷的佩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