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九一章 云里霧里
壺口防線守軍再次潰敗的消息傳到江防總督府,上下震驚!</br> 盡管已知中了燕軍的計,可大家還是沒想到能敗得如此慘烈,四十余萬人馬幾乎全部陣亡,能在國戰(zhàn)時派來為國守國門的人馬可是大宋的精銳人馬啊!竟敗的如此之慘,竟敗得如此迅速!</br> “徐來平戰(zhàn)死…”拿著戰(zhàn)報的烏群烈仰天長嘆一聲,復(fù)又頹然跌坐在了案后的椅子上,“是我之過,是我之過!”</br> 他知道,這邊傳給廖、徐二人的撤離命令還是晚了,否則不可能敗的這么慘。</br> 敵方的人馬有限,哪怕是全力突圍,也不可能死這么多人。</br> 這是死守壺口防線、抱了與壺口防線共存亡的決心,才會出現(xiàn)這么慘烈的狀況。</br> 他能想象到壺口將士拼至最后的慘景,背后就是自己的國家,就是自己的家園,壺口將士誓死阻擊敵軍!</br> “是我之過呀!”烏群烈呢喃個不停,兩眼泛著淚光。</br> 這明顯是敵軍周密計劃好了的,劫了糧后立刻動手,而這邊等到了消息,再將消息回傳,中間的空檔時間壺口防線守軍依然在執(zhí)行不惜代價守住壺口防線的命令。</br> 敵軍打的就是這個時間差,奸計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他每一步都在敵軍的掌控中,硬生生讓下面人馬往敵軍的圈套里鉆。</br> 羅照一聽到情況就知道這邊難以守住,而他顯然還是反應(yīng)遲鈍了,若是反應(yīng)快些,再果斷作出決定把人給撤離,四十萬精銳人馬焉能覆沒?</br> 他怪不了上面,也怪不了下面,他既然是江防總督,是有臨戰(zhàn)指揮權(quán)的,身為一方主帥,就該頂?shù)淖毫Α?lt;/br> 譬如蒙山鳴能頂住燕國朝廷的壓力執(zhí)意攻宋,譬如羅照能頂住宋國朝廷的壓力執(zhí)意取燕京。</br> 身為軍人要堅決執(zhí)行軍令,身為主帥卻得有主見,戰(zhàn)場上的局勢瞬息萬變,上面無法即時洞悉戰(zhàn)情,主帥做不得唯唯諾諾的應(yīng)聲蟲,戰(zhàn)場上是有臨場決斷之權(quán)的,但必須要為自己的決定承擔(dān)后果,這就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br> 所以烏群烈懺悔不已,自責(zé)自己太過守成,沒有充分盡到主帥的責(zé)任。</br> ……</br> 途中驛站正堂內(nèi)鴉雀無聲,羅照站在地圖前,默默盯著地圖。</br> 一群人在后面靜靜盯著羅照,壺口防線慘敗的消息再次傳來,四十萬宋國精銳就這樣沒了,眾人心情皆沉重不已。</br> 先是壺口防線被燕軍奇襲攻破,之后燕軍詐敗將壺口防線讓給了宋軍,最后燕軍再攻壺口防線,給予宋軍重創(chuàng)。</br> 燕軍僅圍繞一個壺口防線做文章,前前后后便讓宋軍折損了六十萬精銳人馬,這比宋軍攻入燕國境內(nèi)消滅的燕軍人馬還多,讓人心情如何能不沉重?</br> 接到慘敗消息的羅照一聲未吭,沒有怨誰,也沒有怪誰,只是靜靜站在了地圖前。</br> 良久后,羅照深吐出一口氣來,語氣平靜道:“烏群烈手上差不多還有一百四十萬人馬,蒙山鳴手上人馬至少超過兩百五十萬,不宜再硬碰了。傳令給烏群烈,放棄硬碰,江防人馬全面轉(zhuǎn)為騷擾糾纏,消耗燕軍!”</br> 之前壺口防線被攻破,他做了讓步,命烏群烈放棄防線,以絕對優(yōu)勢殲滅先期渡江人馬,不行的話再糾纏。四十萬精銳損失的消息傳來,他意識到了,烏群烈很難是蒙山鳴的對手,加之又損失了這么多人馬,他果斷再次做出讓步,直接讓烏群烈放棄進攻,直接采取耗死燕軍的策略。</br> 他沒辦法即時掌握戰(zhàn)情,考慮到烏群烈和蒙山鳴的對抗實力,只能是選擇一個最穩(wěn)妥的戰(zhàn)略。</br> 文悠略默后,提醒道:“大都督,這種不抵抗的策略,會被視為軟弱,會遭來朝中的巨大非議。”</br> 羅照面對地圖,神情異常冷靜,“由此戰(zhàn)可看出,蒙山鳴不愧是一代名將,僅一個壺口防線就被他打出了各種花樣。可以想象,正面交鋒,烏群烈他們根本不是蒙山鳴的對手。可惜我不能立刻乘飛禽返回江防,我若走,朝廷聞知壺口慘敗,不安之下必然要命大軍回撤,我走了,這里沒人能扛住朝廷的壓力。所以寧愿穩(wěn)妥,只要最后能贏,只要最后的勝利屬于大宋,付出一些代價也是應(yīng)該的!”</br> ……</br> 燕京,盡管燕軍攻破宋國防線的捷報消息已經(jīng)在京城傳開了,可是卻沒有任何高興氣氛。</br> 紙包不住火,宋軍離燕京越來越近,消息已經(jīng)瞞不住了。</br> 燕軍攻破宋軍防線又如何?燕國國都都要失守了,商朝宗這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置大燕的利益而不顧。</br> 在有心人的散播和挑撥下,京城百姓的態(tài)度變了,幾乎都在咒罵商朝宗和蒙山鳴,幾乎將二人罵作國賊,恨不得將二賊給挫骨揚灰!</br> “捷報!”</br> 御書房外傳來弱弱一聲,一名太監(jiān)知道如今的氛圍,“捷報”二字都不敢說大了聲,小心翼翼捧了捷報進來。</br> 童陌、商永忠、高見成的目光都落在了案后查看捷報的商建雄身上。</br> 御書房內(nèi)負責(zé)監(jiān)視的幾名三大派弟子冷眼旁觀,自從商建雄擅自調(diào)動北部人馬,三大派便如此對待了。</br> 商建雄對捷報上的內(nèi)容面無表情,傳給了童陌三人查看。</br> 三人看后方知,攻宋大軍又殲滅了對方近四十萬精銳人馬。</br> 按理說,這是可喜可賀的大勝利,可御書房內(nèi)的諸位卻沒一個高興的。</br> 商永忠冷哼一聲,“拿人命堆出來的而已,渡江強攻時,逼迫朝廷人馬打頭陣,其心可誅!”</br> 正這時,靈劍山掌門孟宣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門外,不請自入。</br> 御書房內(nèi)站定后,孟宣冷目掃過眾人,目光最終落在了商建雄的身上,“陛下,攻宋大軍死戰(zhàn)用命,有功當(dāng)賞,兩名功臣敕封侯爵的旨意為何還沒下?”</br> 商建雄沉聲道:“死戰(zhàn)用命?將朝廷人馬推上前送死,只渡個江而已,頃刻間便折損了朝廷二十萬人馬,諸侯人馬卻躲在后面保存實力!死的是朝廷的人馬,用的是朝廷將士的命,立功受賞的卻是諸侯的人,天下有這樣的道理嗎?”</br> 孟宣面無表情,“陛下沖動了,什么朝廷的人馬諸侯的人馬,說到底都是大燕的將士,前方將士浴血廝殺,當(dāng)給予激勵,下旨吧!”</br> 對方心里憋著氣,解釋不通,他也懶得廢話了,直接逼迫,宮臨策在前線可是當(dāng)眾做了保證的,三天之內(nèi)要給回復(fù)的,他孟宣在后方坐鎮(zhèn)若是連這點事都搞不定,豈不是在拆宮臨策的臺?現(xiàn)在正是齊心協(xié)力的時候。</br> 被逼無奈,封侯的旨意,商建雄最終還是下了。</br> ……</br> 風(fēng)雷堂,齊國軍機重地,閑雜人等不得擅闖。</br> 上將軍呼延無恨守在一副地圖前負手而立,時而盯著地圖琢磨,時而在地圖前徘徊。</br> 他所盯的正是燕、宋相隔的東域江地圖,最近他幾乎一直在這,隨時等候那邊的戰(zhàn)情消息。</br> 知道他在高度關(guān)注此戰(zhàn),一將得到新的戰(zhàn)情后,快步趕到入內(nèi),奉上呈報:“上將軍,壺口防線宋軍慘敗,送給壺口守軍的軍糧被燕軍伏兵給劫了,守軍被燕軍內(nèi)外夾擊,四十萬人馬覆沒!”</br> 呼延無恨拿了戰(zhàn)報到手,詳細查看后,唏噓搖頭道:“這是死戰(zhàn)不退呀,可惜了,輕敵了。”復(fù)又抬頭問道:“可有弄清燕軍渡江前的偷襲人馬是怎么過江的?”</br> 那將領(lǐng)回道:“目前還不知情,不過遲早會知道的。”</br> 呼延無恨揮了揮手,示意其退下后,自己又站在了地圖前琢磨。</br> 他最近就在琢磨這事,宋軍防線一點被攻破,全線松動,壺口守軍有此慘敗,他倒是不怎么意外,反倒是渡江前的那批先前潛伏過去的人馬讓他很感興趣,宋軍如此縝密防守態(tài)勢,燕軍是怎么把那么一大批人馬給潛伏過去的?</br> 世人都道:燕山鳴,齊無恨!</br> 可他居然沒搞懂蒙山鳴是怎么做到的,根據(jù)情報,宋軍至今還是稀里糊涂的,至今敗的云里霧里。</br> 兩人齊名于天下,搞不明白蒙山鳴的戰(zhàn)法,他連覺都睡不安穩(wěn),一直在翻來覆去琢磨這事。</br> 身為一代名將居然搞不懂他國將領(lǐng)的戰(zhàn)法,而且是連事后都弄不明白,連齊皇昊云圖問及此事,他也說不清個一二三,讓他如何能安心?</br> 想到昊云圖看他的那怪怪的眼神,還有那欲言又止的樣子,他能猜到對方想說什么,只是顧及他顏面沒好意思說出來而已,令他心里很不是滋味。</br> ……</br> 帳簾一掀,羅大安和一名修士從帳篷內(nèi)出來了。</br> 一群人等候在門口,張虎忍不住問了聲,“大安,蒙帥怎樣?”</br> 羅大安頷首:“蒙帥醒了,請諸位入內(nèi)。”</br> 入帳時,宮臨策問了一下那剛出來的弟子,“人怎么樣?”</br> 那弟子回:“已無大礙,剛服下補氣益血的靈丹。”</br> 宮臨策微微點頭,進了帳內(nèi)。</br> 徐景月在羅大安身邊略停步,問了聲,“你是羅安的長子?”他也是不久前聽張虎說的。</br> “是!”羅大安欠了欠身,“見過徐將軍。”</br> 徐景月回頭招了下手,一將過來奉上一柄寶劍,徐景月接到手又遞給羅大安,“我與你父親是舊友,這把劍還不錯,你留在身邊防身用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