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六章 大買賣
戰(zhàn)事,傅君蘭雖不懂,但卻聽說過那場滅國之戰(zhàn),數(shù)百萬大軍對壘,那該是何等的場面。</br> 數(shù)百萬大軍卻不能救一弱女子,唯獨一人愿往,寥寥數(shù)語,僅聽聽,傅君蘭便不禁呼出一口氣來,“真乃蓋世之大丈夫也!”轉(zhuǎn)而又問:“愿為郡主赴死,那想必他亦鐘情于郡主?”</br> 非要說什么鐘情不鐘情的,令商淑清有些尷尬,但對他坦誠,并不瞞他,“若真是彼此鐘情,清兒又豈敢在傅公子面前說‘清白’二字?道爺救我,乃他為人,與男女之情無關(guān)!傅公子可知我為何在墓碑上留‘桃花仙人’四字?”</br> 傅君蘭疑惑,“不是道爺雅號?”</br> “桃花塢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商淑清忽徐徐吟來一詩,吟后笑道:“這是我去山中初見道爺時,聽他所吟,他自詡為桃花仙人。”</br> “哦!”傅君蘭恍然大悟,“桃花仙人的稱謂原來是這樣來的,難怪了墓碑題字。”</br> “傅家被連累,寧王府在京城遭遇劫難之事公子應(yīng)該知曉,京城脫身后,途徑上清宗,因上清宗與父王交情匪淺,我便去了上清宗,欲請來助力。然世態(tài)炎涼,未能請得他人,只請得了道爺下山。道爺與我家并無任何交情,不愿卷入是非,本欲離去,卻被我想辦法勸說留下……”商淑清將一段長達十余年的經(jīng)歷娓娓道來。</br> 能說的說,不能說的則省略掉,盡管省略不少,可許多事情在傅君蘭這種人聽來,已經(jīng)足夠驚心動魄,方知商朝宗一路崛起之不易,不是尋常百姓想象的能征善戰(zhàn)就能打下這份基業(yè)的,這背后不知牽扯到多少事情。</br> 就算有所省略,實際上有些事情也是沒必要讓傅君蘭知道的,然而還是那句話,商淑清不想欺瞞他。</br> 當(dāng)這十余年的經(jīng)歷簡縮在一段長談中講完后,傅君蘭方知牛有道對商朝宗意味著什么,對商淑清又意味著什么。</br> 無限感慨道:“年不到二十的少年出山,盡展滔滔謀略、翻云覆雨的手段,且具英雄虎膽,又有一身修為敢與強敵搏命廝殺,又通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才貌雙全臨世,談笑間縱橫天下,世上竟有如此奇人,真乃天賦奇才!傅某本以為僅是一法力高強的法師震懾敵膽而已,如今方知我比他還年長些…呵呵,跟這種人物比起來,傅某還真是白活了這么多年。”</br> “如此奇男子,也難怪能令郡主傾心。之前還有些許念想,想著人已故去,興許能在郡主心目中將其取代,如今才知這位道爺是傅君蘭永世難以望其項背的人物,何德何能做那癡心妄想?”</br> 商淑清忙道:“傅公子,清兒只是如實告知…”</br> 傅君蘭抬手打斷,“郡主勿急,小生只是認為,這般人物死了,的確是可惜!”回頭又笑道:“郡主可能有所不知,前日里,藍先生找到我,還讓我盡快提親,如今…”他搖了搖頭。</br> 商淑清尷尬道:“傅公子,清兒別無他意。”</br> 傅君蘭:“傅某雖不才,可卻能看出,若非家人逼迫,郡主并無許配外嫁之心。我只想問郡主一句,若無家人逼迫,郡主可愿真心誠意嫁我?”</br> 商淑清沉默不語,違心話她講不出來。</br> 傅君蘭笑了,且笑得燦爛,整個人都顯得灑脫了不少,“其實吧,我現(xiàn)在忽然輕松了,郡主也許不知道,每次進王府,見到如林侍衛(wèi),被一雙雙眼睛盯著一舉一動,實在是內(nèi)心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哪里做錯了,問答都繃得緊緊的,規(guī)矩太多,每來一趟都感覺累的夠嗆。傅家和王府的差距真的太大了。”</br> “傅家遭遇劫難后一蹶不振,后來聽說王爺在南州起兵,所向披靡,占了南州,氣勢如日中天,于是傅家全族舉家搬遷而來,一路之艱辛不足與外人道。抵達南州,全家心情忐忑,幸好王爺還念舊情,劃了一處營生給傅家專營,才令傅家漸漸恢復(fù)元氣。之所以命我與郡主談親,是因為傅家吃盡了苦頭,傅家深知這亂世沒有權(quán)勢庇護的下場會是怎樣。”</br> “這次回去,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對家人交差。家人那邊也許還好辦,可外人并不知情。”</br> “外人都以為我與郡主談婚論嫁必成,如今甚至有不少地方官員開始主動登門傅家拜訪。一旦我拒親,外人自然會以為我得罪了王爺,到時將不知會有多少人找傅家的麻煩。若是郡主拒親,好好的為何拒親?外人也同樣會認為是不是傅家惹得王府不高興了,一樣會有麻煩。唉,真是讓人頭疼。”</br> 話說到這個地步,商淑清明白了他的意思,經(jīng)由此事,她也明白了自己,對方的態(tài)度也令她豁然開朗,也不再說其他,直言道:“傅公子的難處,清兒明白了。傅公子放心,此事我會跟家里說清楚,不關(guān)公子的事,會請藍先生出面關(guān)照,南州必不會有人為難傅家。今后傅家若有什么難處,可盡管來找我,能幫的,清兒一定竭盡所能。”</br> 傅君蘭正色道:“君蘭訴苦,并非是想不提親,而是希望郡主明白,君蘭不得不提親。”</br> “……”商淑清凝噎無語。</br> 傅君蘭忽莞爾一笑,“玩笑!君蘭只是想知道,若君蘭知難而退,郡主還會另嫁他人否?若會,君蘭則堅守不退。若不會,君蘭則不敢褻瀆!”</br> 商淑清笑了,很堅決道:“如夢一場,不嫁了!”</br> “唉!”傅君蘭雙手捂面,“家人極為期待,此番回去,怕是要被罵死!”</br> 商淑清笑道:“那日游園,多少男兒,清兒能一眼挑中公子,君子如蘭,清兒沒有走眼,若毀諾再嫁,首選公子!”</br> “郡主是真的笑了,看來王妃交代的任務(wù)我總算是完成了。”傅君蘭嘆道。</br> 商淑清不解:“任務(wù)?”</br> 傅君蘭左右看了看,低聲道:“怕你想不開,王妃讓我來開導(dǎo)你,為王公子取畫,借口而已!”指了指案上畫,繼而上前,挑在手中拿起,“郡主此畫,送給王公子不妥,不如送給君蘭留念如何?”</br> 商淑清:“傅公子若不嫌棄,清兒愿贈予公子。”</br> 傅君蘭擺手,“誒,不嫌棄,不嫌棄,哪能嫌棄。因為這幅畫,毀了我一段姻緣,我拿走這幅畫,當(dāng)郡主欠我一個人情不為過吧?他日傅家若有事,我定持此畫來求,求郡主還我這個人情,郡主意下如何?”</br> 商淑清笑著點頭應(yīng)允,“好!一言為定!”</br> “那就告辭了。”傅君蘭拱了拱手,邊走邊折好手中畫,商淑清送他,他卻連連擺手道:“不用,不用,不用送了,路已經(jīng)很熟了。”</br> 然而商淑清還是親自將他送到小院門口,目送其離去。</br> 不巧的是,傅君蘭還未出王府,就遇見了藍若亭。</br> “傅公子。”藍若亭忙揮手請住,屏退左右隨從,低聲問:“提親的事,貴府準備的怎么樣了?”</br> “藍先生稍后便知!”傅君蘭說罷拱了拱手,面帶從容微笑,無視這戒備森嚴的王府,就此大搖大擺而去。</br> “咦…”藍若亭轉(zhuǎn)身目送,捻須沉吟,不知是不是錯覺,發(fā)現(xiàn)這位突然灑脫了許多,沒了那份拘謹,似乎換了個人一般,變化這么快,不知怎么回事。</br> 出了王府大門,傅君蘭回頭看了眼,又看看手中折好的畫,苦笑自語,“回去真要被罵死了,但愿這筆買賣做的值!”</br> 駕車仆人忽湊在跟前,“公子,什么買賣?”</br> “大買賣!”傅君蘭敲了下他腦袋,揮手吆喝一聲,“回去!”</br> 王府內(nèi),面對站在跟前坦然自若的商淑清,商朝宗等人震驚了。</br> 商淑清把他們給喊齊了,直接說明,自己不嫁了!</br> 輪椅上端坐的蒙山鳴抬手,捋須微笑,在他看來,這才是最好的結(jié)果,不管將來牛有道死的真相會不會暴露出來,這丫頭都不會再留遺憾了。</br> 商朝宗心里悲憤,說什么來著,果然還是被道爺?shù)乃烙嵔o鬧出了變故……</br> 商淑清的態(tài)度很堅決,這次說什么都沒用了,經(jīng)歷了一遭變故,心花從容,不會再被逼得左右為難了。</br> 也確實是因為這場變故,既然妹妹態(tài)度已決,商朝宗也沒再逼個沒完,此前蒙山鳴的那番話終究還是對他有所觸動。</br> 可這么一個大姑娘,不嫁人干什么?</br> 商淑清也的確是想找事干,不想再待在王府閑著,要在王府邊上辦學(xué)堂,免費教那些貧窮人家的孩子,要把自己所學(xué)發(fā)揮作用。</br> 對此,王府內(nèi)也沒人反對,畢竟也能為王府博得一些善名。</br> 此后,商淑清除了教教那些孩子,偶爾心情來了,會出城,會去城外那座墓碑上刻有“桃花仙人”字樣的墓旁靜坐一會兒……</br> “不嫁了?”樓閣內(nèi)的牛有道愕然,嘴角抽了抽。</br> 倚靠在窗口的云姬,略帶玩味地瞅著牛有道那尷尬樣。</br> “是!商淑清拒親了,篤定不再嫁人了!”管芳儀很肯定,冷笑連連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管不住自己的嘴,一張口,把人一輩子給毀了,你負得起這個責(zé)任嗎?你愧不愧?”</br> 牛有道不服,“這人盡皆知的事,是他們自己要瞞,能瞞住嗎?這也能怪我頭上來?”</br> PS:感謝新盟主“開始/”捧場支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