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Chapter 54
謝菲爾德停下腳步,低頭看向安娜。這女孩蹙起臉,又咬起了手指甲。她只有在興奮、煩躁或思考的時候,才會咬指甲,眼前這個情況顯然是煩躁。</br> 很明顯,這小姑娘認識羅絲,知道他和羅絲的關(guān)系,但她卻沒有因為羅絲的出現(xiàn)而不滿,反而忐忑不安地咬起了指甲,不敢和羅絲對視。謝菲爾德對她再了解不過,這些舉動均表明,她不想在羅絲面前和他表現(xiàn)得太過親近。</br> 謝菲爾德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會吃前妻的醋。</br> 他把她咬指甲的那只手拿下來,問道“安娜,這是怎么回事?”</br> 安娜有氣無力地看了看他,又看向羅絲“這事兒……說來話長,我們找個冰淇淋店說吧。”</br> 謝菲爾德不置可否。</br> 羅絲也沒有異議,她知道安娜喜歡吃冰淇淋,她只對一件事情不滿——羅絲走到謝菲爾德的身邊,拍掉了他握住安娜手腕的手“就算你是安娜的父親,也不能和她這么親密。父親和女兒要保持距離。”</br> 謝菲爾德看了羅絲一眼,雙手插進褲兜里,沒有說什么。</br> 沒了謝菲爾德的管束,安娜繼續(xù)咬指甲。</br> 她覺得自己好像太過貪心了,既想要謝菲爾德情人似的愛意,又想要羅絲母親似的關(guān)懷,但這個世界上,哪有跟情人前妻和平相處的例子?</br> 安娜以己度人,要是某天她和謝菲爾德分手,這老東西又找了一個漂亮的小情人,她絕對一油門碾死這對狗男女,而不是像個母親一樣關(guān)照他的新情人。</br> 想到這里,安娜充滿哀求地望向謝菲爾德,希望他能擺平這個困局。謝菲爾德卻沒有接收到她的眼神。她不得不上前一步,準備搖晃一下他的手臂,這時,她的肩膀被另一只手攬住了,回頭一看,是羅絲。</br> 與和謝菲爾德說話不同,和安娜說話,羅絲掐滅了女士煙,收起那只綠寶石的煙嘴“怪不得合約地址寫的是學(xué)校,你早就知道我是他的前妻,對嗎?讓我猜猜,你并不叫安娜·布朗,而是叫安娜·謝菲爾德,對不對?”羅絲瞇起眼睛,有些譏嘲地說,“你快滿十九歲了,你媽媽十九年前就已經(jīng)和他在一起?真厲害,還沒有哪個女人能和他在一起這么久,就連他第一任妻子都不行。有空的話,我真想跟你媽媽喝一杯。”</br> 謝菲爾德低聲打斷她“夠了,羅絲。”</br> 羅絲沒有看他“請叫我羅伯茨女士,謝菲爾德先生。”</br> 安娜倒不認為羅絲的話羞辱或冒犯了她,反正羅絲口中“跟謝菲爾德在一起十九年的女人”并不存在,就算存在,跟她也沒什么關(guān)系。</br> 她只是忽然意識到了理想和現(xiàn)實的差距。理想中,她能對著全世界宣布謝菲爾德是她的情人;現(xiàn)實中,她卻是個不敢跟謝菲爾德前妻對視、不敢跟謝菲爾德拉手的膽小鬼。</br> 安娜對自己很失望。</br> 她覺得自己的勇氣好像沒有想象的那樣堅不可摧。</br> 安娜蔫頭耷腦地走進一家有遮陽傘的冰淇淋店。進去之前,她低聲對謝菲爾德和羅絲說“你們在外面等我吧。”說完,她心事重重地走進了冰淇淋店。</br> 謝菲爾德還是第一次看見安娜這模樣,眉頭緊蹙,鼻子也皺了起來。她一向在意自己的外表,今天口紅被手指抹到了下巴上都沒有發(fā)現(xiàn)。羅絲對她而言,重要到這個程度了嗎?</br> 他走到最外面的遮陽傘坐下,揉了揉眉心,很想就這樣帶她離開,讓她遠離這些是非。但他又想殘酷地知道,在世俗和愛情的前面,這小姑娘究竟會怎么選擇。</br> 幾分鐘后,安娜端著兩杯櫻桃汁冰淇淋,用胳膊肘兒頂開玻璃門,走了出來。</br> 她將稍滿的那杯放在羅絲的前面,另一杯插上吸管,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br> 喝了兩口,她忽然皺起眉毛,嘆息一聲,靠在塑料椅子上,腳在地上蹭來蹭去,磨出沙沙的聲響。過了一會兒,她猛地直起身,繼續(xù)吸冰淇淋,直到融化的糖水被吸得干干凈凈,然后開始用勺子舀冰淇淋。種種情況表明,她在拖延這次談話。</br> 謝菲爾德閉了閉眼,手指在腿上輕叩了兩下。</br> 他真是無恥,居然吃自己前妻的醋,還逼迫一個不滿十九歲的女孩,在他和世俗的眼光前做出選擇。</br> 她再怎么勇敢,也不過是一個剛成年的女孩而已。這時候應(yīng)該是他保護她,而不是讓她獨自面臨這種情況。</br> 謝菲爾德解開了襯衫的兩顆扣子,剛要開口,就見安娜放下冰淇淋杯子,用玫瑰色的舌頭舔了舔上嘴唇的奶油“是這樣的,羅絲阿姨,他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是個拋棄妻女的混蛋,我媽媽更沒有那個能耐,能破壞哪個已婚男士十九年的婚姻,他是——”</br> 說著,她的腳又開始蹭來蹭去,瓷磚地上都是她運動鞋磨蹭出來的痕跡。</br> 不想再讓她為難,謝菲爾德握住安娜的一只手,接過話頭“她不是我的女兒,”他輕拍了一下安娜的手背,示意她不要緊張,口吻平靜地繼續(xù)說道,“是我現(xiàn)在的情人,未來的妻子。”</br> 羅絲沒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情人?未來的妻子?這是哪個國家的俚語或暗語?”</br> 謝菲爾德?lián)u了搖頭“不是俚語或暗語,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是我的未婚妻。”</br> 就像被重物撞頭一般,羅絲腦中一片空白,張了張口,震驚到失去言語。一瞬間,她的腦海里閃過許多想法,比如端起眼前的冰淇淋杯,從謝菲爾德的頭上澆下去;或是握住安娜的手,帶她遠離這個老色狼;抑或是像個不理智的母親一樣,怒斥安娜為什么要和這個老色狼在一起,哪怕自己之前還對這個老色狼余情未了。</br> 半晌過去,她才勉強冷靜下來,問安娜“你老實跟我說,你是不是很缺錢?不然為什么會跟這種人在一起?”</br> “這種人”看她一眼,沒有說話。</br> 問完安娜,羅絲立刻把矛頭對準謝菲爾德“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謝菲爾德。我一直以為你是現(xiàn)代社會罕有的紳士,冷靜,理性,嚴謹,克制……任何一個男人做出這種事情,我都不會驚訝,但是你——我怎么也想不到你會做出這種事!她今年6月25日才滿十九歲,你呢?你知道自己多少歲了嗎?不是二十五歲,不是三十五歲,甚至不是四十五歲,而是六十五歲!你算過你們之間年齡差嗎?安娜這么年輕,這么漂亮,這么可愛,在表演上那么有天賦,她前途無量,你覺得自己配得上她嗎?”</br> 雖然羅絲跟她關(guān)系不錯,并且整段話都在夸她,但安娜還是不喜歡謝菲爾德被這樣羞辱,她蹙起眉毛,剛要開口,就被謝菲爾德捏了捏手腕,她以為這老家伙是想親自反駁,誰知,他竟然淡淡地回答“配不上。”</br> 安娜轉(zhuǎn)過頭,怔怔地望向他。</br> “她是個勇敢、聰明的姑娘,雖然在喜歡我這件事上,顯得沒頭腦。我嘗試過拒絕她,但她始終不愿意放棄,反而堅持向我表達愛意。假如我不愛她,的確可以繼續(xù)踐踏她的心意,勸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但我愛她,”說到這里,他閉了閉眼,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說我卑鄙無恥也好,下流齷齪也好,我會一直和她在一起,直到她不再需要我。”</br> 羅絲不敢相信這是謝菲爾德會說的話。</br> 在她的印象里,這個男人從來都是一副冷漠理性的模樣,舉止優(yōu)雅,態(tài)度溫和卻疏冷。婚后那段時間,他對她做過最親密的舉動,也不過是輕吻她的頭頂。</br> 她曾以為他天生缺乏情感,不像普通男人那樣熱衷于征服女性,甚至還懷疑過他是同性戀,看見他對安娜的眼神后,才明白所謂的“冷漠”、“理性”和“不愛女人”,只不過是感情不夠。</br> 在安娜的事情上,他本可以說謊,或是順水推舟認安娜當女兒,反正只要他不說,沒人會知道他和安娜的關(guān)系,人們也無從指責他和這個年輕女孩荒謬的愛情,但他還是選擇了坦白,并且看他的動作,就在他坦白的前一秒,安娜也準備做同樣的事情。他之所以一直沒開口,是因為想尊重安娜的選擇。</br> 羅絲不是一個保守的人,事實上這跟保守也沒有關(guān)系。假如是在報紙上看見65歲男子和18歲女孩戀情的新聞,她根本不會多看一眼,也不會有什么想法,但這不一樣……一個是她愛過的前夫,另一個是她視為女兒的女孩,她實在是無法接受。</br> 羅絲晃了晃腦袋,深吸一口氣,看向安娜“親愛的,忘掉他那些甜言蜜語,聽我說,你很年輕,被他吸引很正常,喜歡他也很正常,他的確比普通男人有魅力一些,但遠沒有你自己有魅力。而且,你跟他在一起,會遇見很多難以想象的困難,你還是個年輕姑娘,沒辦法承受那些。你要是缺錢,我給你;你沒有住處,搬到我這兒來;我會像以前那樣對你好,給你找新的學(xué)校,給你的未來最好的資源。我不會像這個老色狼一樣,覬覦你的青春和**,我對你的關(guān)懷是無私的,不需要你回報什么。聽我的,離開他,來我這里。”</br> 謝菲爾德瞇起眼睛,不帶感情地問道“羅伯茨,你是認為我沒有能力這些嗎?”</br> “你當然有能力。我知道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富有的那群人,什么都能給她,但我不希望她用青春跟你交易這些——”</br> 謝菲爾德聲音冷漠地打斷她“注意你的言辭,羅伯茨。她沒有用青春跟我做交易。”</br> “你敢發(fā)誓你沒有貪圖她的青春和美貌嗎?你敢對著這個女孩和你信仰的一切發(fā)誓嗎?”</br> 話音落下,氣氛劍拔弩張。</br> 謝菲爾德的神情變得很冷,眼中的怒意幾近寒冷刺骨,連羅絲都感到了一絲寒意,她似乎確實說得太過分了,但要不是把安娜當成親生女兒,她又怎會如此憤怒?</br> 唯一沒受這氣氛影響的是安娜。她深深地嘆息一聲,丟下這兩個人,跑到冰柜前,買了兩支冰棍兒,將其中一支遞給羅絲“消消氣,羅絲阿姨。”</br> 然后,她沒有坐回原本的位置,而是坐到了謝菲爾德的腿上,一邊吸吸溜溜地舔冰棍兒,一邊垂著眼睫,組織語言。</br> 羅絲原本因為冰棍兒,消了一點兒氣,看見這一幕,又生氣起來“下來!”</br> 說完,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之所以生氣,竟然不是因為嫉妒有女人坐在謝菲爾德的腿上,而是感覺安娜被謝菲爾德占了便宜。</br> 安娜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咔嚓咔嚓地咬掉了一截冰棍兒,含在腮幫里,含糊地說道“是這樣的,羅絲阿姨。我喜歡他,最初是因為他長得好看。”</br> 羅絲愣住了。</br> 安娜一邊舔著冰棍兒,一邊把她和謝菲爾德的故事簡單地講了一遍。不知是她的文學(xué)功底太差,還是其他什么原因,這個故事幾分鐘就被她講完了,大意是她喜歡上謝菲爾德以后,一直想讓謝菲爾德也喜歡她,卻總是被他拒絕,后來雅各布離開了,她隨口撒了個小謊,他們居然就這樣在一起了。</br> 安娜咬了一口冰棍兒,回頭看謝菲爾德,有些驚訝地說道“我還以為我們的故事很曲折呢!”</br> 謝菲爾德無奈地搖搖頭,用大拇指擦掉了她唇邊的糖水。</br> 這時,冰淇淋店進來了一位顧客,那位顧客牽著一只尖耳朵、渾身長滿黑斑的藪貓,安娜的注意力立刻被藪貓吸引了。</br> 她嚓嚓嚓地啃完了冰棍兒,舔干凈手上的糖水,雙眼盯著藪貓,對羅絲說“總之,請放心吧,羅絲阿姨,是我先愛上他的,要貪圖也是我貪圖他的美貌。如果他欺負我,我肯定會打電話給你求助的,你不要多慮啦,我們是自由戀愛。”說完,她側(cè)頭望向謝菲爾德,小聲問道,“我可以去摸摸那只貓嗎?”</br> “那是藪貓,最好不要摸。”見她露出沮喪的眼神,他頓了一下,“可以站在旁邊看看。”</br> 安娜歡呼一聲,摟住他的脖子,響亮地親了一下他的臉頰,跑去和藪貓的主人討近乎了。</br> 羅絲眼神復(fù)雜地看著安娜的身影,這么明媚、可愛的女孩誰不喜歡呢?連她都抵抗不了安娜的魅力,更別說謝菲爾德了。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居然是安娜先愛上的謝菲爾德。</br> 好一會兒,她的視線才從安娜的身上收回,轉(zhuǎn)向謝菲爾德“看在她那么喜歡你的份上,我暫時允許你和她在一起。假如有一天,我是說假如,你厭倦了她,請不要直接拋棄她,不要讓她嘗到半點失戀的痛苦,打電話給我,我會繼續(xù)照顧和呵護她。”</br> 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是傍晚。旁邊是一片深綠色的橡樹林,黃昏是逼近黑夜的時刻,顏色卻是如此溫暖,將蒼穹涂抹得猶如粉嫩的軟桃果肉。</br> 謝菲爾德看著那片樹林,直到一輛貨車經(jīng)過,棲息在樹梢的鳥兒被震向橙色的天空。</br> 他說“不用你提醒,我也會照顧好她的一生。”</br> 羅絲剛想問他準備怎么照顧安娜的一生,卻突然被一陣悲哀擊中。</br> 他們的感情就像黃昏,盡管珍貴、美麗、輝煌,卻比普通人的愛情要短暫太多,很快就會結(jié)束。</br> 不管是謝菲爾德還是安娜,都無比地清楚,他們不可能像普通夫妻一樣共同走向死亡,卻還是堅持在一起。作為年長的那方,甚至還活著的時候,就已經(jīng)開始為妻子的以后做打算。</br> 假如有一天,她也碰見了這樣的愛情,有勇氣和對方在一起嗎?</br> 答案顯而易見。</br> 想到這里,羅絲什么都不想問了。請牢記,網(wǎng)址電腦版,免費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請加書友群qq群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