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不敢相思,日日相思
沈放舟嗓子發(fā)啞,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我聽說你們被判了流放,我收拾好行李,選了最好的馬欲去尋你,但我……出了點意外。”
青布簾子后沒有一絲聲音,靜悄悄的好似幼時他到宋家尋宋家子弟,他急急而去花簾便匆匆垂下,他踮起腳只看的素色的裙角恍若漣漪一般散開。
“幼棠,我從前便覺得喜歡一個人是極美好極幸福的事。可現(xiàn)在我卻覺得發(fā)苦得叫我難受。”
“幼棠,我?guī)慊鼐熀貌缓茫俊?br/>
宋幼棠淚水簌簌而落,她保持語調平靜道:“沈公子,多謝記掛。奴婢現(xiàn)在過得很好,公子也待我很好。請您,回京師吧。”
沈放舟心中有她,她連想祝他得遇美人,舉案齊眉也說不出口。此時此景祝福之言對沈放舟來說是誅心。
心臟似被一根棉線緩慢而用力的拉過,幼時、小少女時期的事紛至沓來幾乎將她撕成碎片,她牙齒打顫,狠心道:“幼時的事,還請沈公子忘了吧。公子清貴,滿腹才學,可肆意瀟灑天地間,做那逍遙人,凡中仙。”
“莫要為奴婢所停留。”
沈放舟在她心中是長久記憶中一道或許永不會忘記的青影。
但僅僅是記憶中。
長久靜默,布簾后他道:“不敢相思,日日相思。”
“高夫人,我選好了,咱們走吧。”
徐夫人的聲音傳來,軟底繡鞋走路幾乎無聲,他看著簾下的人影離去照進光亮。
許久,沈時舟出了店鋪。
那天,他最后的記憶是倒在大門前,而后一睡便是半月,半月醒來物是人非。
醒來后父母告訴他,押解流放的官兵走了半月,早已走出千里。
他起身掙扎走便跌倒在地,母親哭著拉他,“別去了,別去了,兒啊,你忘了她吧。”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搖頭。
父親踹了他一腳,氣得指著他道:“你可知流放路上,只要不鬧出人命,罪臣如同奴隸。女眷會遭遇什么,你當真不知?她可能在路上被人玷污失清白,你千里迢迢去找她,你一輩子背著恥辱的名聲你不怕嗎?你要讓我沈家滿門被人恥笑?”
“不怕。”
“若她死在路上了呢?”
“那我就帶她的尸骨回家。”
“因何這般固執(zhí)?”
沈放舟抬頭,但見暮色漸起的天際,“因為她是幼棠。”
是他一生所愛。
徐夫人被申明蕊嚇到了回去的路上心不在焉的,宋幼棠倒是如常,分別的時候徐夫人處于愧疚心理將她買的點心分給宋幼棠一包,宋幼棠黑白分明的眸子就這么瞧著她。
心里有鬼的徐夫人被看得心里發(fā)毛,心理防線逐步潰散,正在她想轉身跑時宋幼棠貝齒輕啟,“多謝徐夫人,不必了,您請自享。”
輕輕轉身裙角漾開極小的弧度,裙擺溫柔似水,走路脊背挺直了又不僵硬,步子也好看,端莊又文雅。
這樣的人,怎么會是個通房?
徐夫人心中疑惑,比她見的那位申家姑娘還像個大門大戶的嫡姑娘。
只不過,通房說到底也是個奴婢,她可是正牌娘子。
徐夫人不再與宋幼棠交好,宋幼棠也不再與她交流,原本想搞好鄰里關系的計劃就這么失敗了。
眨眼過了幾日,申明蕊這幾日日日來,依舊給高寄帶補湯等高寄回來,白日就在家中使喚宋幼棠顯得她才是家中女主人一般,哪怕高寄歸家對她沒好臉色她也甘之如飴。
如此高寄也煩了,早上出門將宋幼棠帶走讓她就在他上職旁邊的茶樓,或是繡花看書喝茶,等著他下職兩人一起回去,申明蕊如此便吃了閉門羹。
一連數(shù)日申明蕊便不來了,宋幼棠心疼每日花在吃食上的銀子,申明蕊也不來了,她便留在家中了。
高寄近來讀書越發(fā)用功,費的蠟和筆墨越發(fā)多,宋幼棠又開始精打細算過日子了。
幽州冬季雖極少下雪但卻是濕冷,寒風漫天吹,更似下雪一般冷。
宋幼棠給高寄做寒衣,文雅蒼勁松樹繡在在衣上,與高寄在人前高冷氣質相符。
她聽得極輕的聲響,出去一瞧也不見人,便又折回去屋里繼續(xù)做衣裳。
鼻端傳來燒焦味道時她沖出去一看,廚房已是一片火海,熊熊火焰奮力往外燒著似想掙脫墻窗束縛將整個兒小宅院侵占。
宋幼棠急得去打水,剛摸到水桶她一咬牙丟下水桶直奔門口。
她不可能撲滅這大火,留下危險還不如出去求救。
宋幼棠一口氣跑到門口,然而門,卻怎么也拉不開。
她用力拉扯卻只聽得嘩嘩鎖鏈聲。M.XζéwéN.℃ōΜ
門被鎖住了!
回頭但見屋頂冒出的黑煙,灰色的瓦片下可見火蛇舔著瓦片,火勢已經蔓延至廚房外,屋檐下的柱子堆積的柴禾被火舌一舔便燒起來。
“開門啊!救命啊!”
宋幼棠急得大力拍打著拉著門,鎖鏈被她扯得嘩嘩亂響。
門外是死一般的寂靜。
金魚巷住的是尋常百姓,男人們各有營生賺錢養(yǎng)家糊口,家中只剩女人、老人和孩子。
可也不該這么安靜,這么大火都沒人發(fā)現(xiàn)?
“救命啊!”
她用盡全力拍門板。
火勢蔓延很快,宋幼棠一咬牙離開門轉而跑向院墻。
可惜尋常百姓家的院墻不比高門大宅的只圖好看,為防賊院墻足有九尺,家中又沒有梯子,宋幼棠平時又整理得太干凈連踮腳的都沒有。
這么一會兒功夫火已經連屋燒了,宋幼棠貼著院墻感覺到灼熱的火浪。
高家濃煙滾滾,金魚巷像是死了一般寂靜。
距宋幼棠家遠一些的有老人孩子出來看,但看到沖天的火光忙拉住孩子往家里躲。
一輛華貴的馬車停在巷子口,一個幾乎將全身遮住的姑娘由丫鬟扶著下馬車,她看見了那火光卻不懼而是抬腳走了過去,停在不遠處一雙眼中滿是激動和癲狂的興奮。
“燒死她,燒死她。”
申明蕊激動的抓住玉珊的手,染著鮮紅蔻丹的指甲狠狠嵌入玉珊的掌心,殷紅的鮮血沁出又將她的蔻丹添上一抹鮮紅。
玉珊白著臉強忍痛,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