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賴著你
時洛小聲嘀咕完,又可憐巴巴地抱著他,小臉軟軟地蹭了蹭他胸膛:“不想回去寧水灣,怕又把你弄丟?!?lt;/br> 唐其深從前從未想過,時洛這樣嬌縱任性的小公主,竟然有能力讓他這情緒從未有過太大波動的人酸楚不已。</br> 唐其深輕嘆一口氣,伸手將側躺著窩在自己懷中的小家伙抱到身上,手指輕挑她的下巴,霸道地讓她看向自己。</br> 時洛的眼神仍舊有些躲閃,扁著嘴,看起來十分招人疼。</br> “是我把你弄丟了洛洛?!?lt;/br> 時洛眼睫忽顫。</br> 唐其深又繼續(xù)道:“一直以來都是我把你弄丟了,我的人生在外人眼里看似一番順遂,其實非要說起來,也不大如意?!?lt;/br> 他嗓音微微一滯,停頓得恰到好處,不緊不慢地勾起了時洛傾聽**和好奇心,見他不吭聲了,小姑娘終于撐起上半身,一雙漂亮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盯著他瞧。</br> 那種想讓他繼續(xù)說,卻又不好意思的抓心撓肺的樣子毫無掩藏地寫在了臉上。</br> 唐其深勾了勾唇,修長的手指在她臉頰上占便宜似的捏了兩下:“不記得是什么時候了,只記得很早很早之前,大抵從記事開始吧,身邊就有個黏人精纏著,很會哭,很會鬧,脾氣很大,還不好哄,干壞事一絕,事事都得我善后?!?lt;/br> 時洛瞪了他兩眼,吐了吐舌頭,非常不客氣地在他下巴上啃了一口。</br> 唐其深裝模作樣“嘶”了一聲,又輕拍她后背:“老實點?!?lt;/br> “最不可思議的是,我還特別喜歡這黏人精,可是她年紀太小了,一直管我叫哥哥,很多時候我一直在想,這小丫頭到底是習慣依賴我,把我當哥哥,還是喜歡我?多難的理科題寫起來眉頭都不需要皺一下,可是我拿她沒辦法,但我知道,我是喜歡她的,不是哥哥對妹妹的喜歡?!?lt;/br> “記得有一次,她把我送給她的生日禮物轉手送給了其他女生,后來還被人惹哭了,跑到我面前發(fā)脾氣,當時她說不想要我對別人好,其實我心里也是這么想的,這么多年,也只有那么丁點耐心,對她一個人好罷了,可是她哭得很傷心,我不知道該怎么哄,索性直接去找了她爸?!?lt;/br> 時洛睜了睜眼,腦海中浮現出曾經出現過的朦朦朧朧的畫面,原來真的是他去找了爸爸。</br> “我那時候年紀也不大,但是還是和時叔叔說了,讓他把女兒先記在我賬上,等我成年了,就來要走?!?lt;/br> 時洛咬了咬嘴唇,眉梢染上笑意,卻還是喜歡吐槽他:“大放厥詞……”</br> “后來漸漸的,她就被冠上了唐家童養(yǎng)媳的名頭,屁股后頭跟的那群蠢小子,再也沒膽打她的主意。”</br> “每次別人當著她的面調侃小童養(yǎng)媳的時候,我都私心作祟,不想阻止,很多時候她都被羞得氣急敗壞,但是我得承認,我還真的挺喜歡外人這么調侃的。”</br> 時洛鼓了鼓腮幫子,面上嬌羞的笑容難掩,然而怎么說都還是害臊,小臉沒處藏,又在他下巴上啃了一下。</br> 唐其深低低的笑,時洛冷不丁小聲地回了一句:“我也喜歡……”</br> “這其中有些事,很多人不清楚也不會明白。消息傳開來,很多圈內的人都說,時家為了攀附唐家,不惜靠女兒的婚姻幸福來捆綁,冷血自私,視女兒如棋子,商人的劣根性。”</br> 時洛眼里閃過一絲委屈,下一秒,又巧妙地掩藏起來。</br> “可是時叔叔不是,洛洛,你知道當初你爸爸和我說了什么嗎?”</br> 時洛睨著他,羽睫輕顫,想問又不敢問。</br> “他說他這輩子不會再娶妻生子,他心中只有你媽媽一人,往后也只會有你一個女兒,整個時家都是你的,他奮斗了一輩子,想要把所有最美好的東西都給他的寶貝女兒,別的小孩有的東西,她也要有,別的小孩沒有的東西,她也能有,除了已經逝去的媽媽,他什么都能給她?!?lt;/br> “為了給小公主最華麗的宮殿,他在商場阿諛我詐多年,深知女兒不適合也不會喜歡子承父業(yè),因此他要替她把未來幾十年的路都鋪得平坦無阻,時家家大業(yè)大,可真正到了你這代,就剩你這么一個小丫頭,旁系倒是枝繁葉茂,你的叔叔伯伯,堂兄弟姐妹們多得湊到你面前,你估計都沒法全部認清?!?lt;/br> “個個心里都惦記著你爸的家產,他活一天,就能護你一天,可他明白,他總歸要走在你前頭,他怕自己沒了以后,你會被那幫親戚欺負,你這種公主脾氣,斗不過他們的,到頭來被人鳩占鵲巢,一場空?!?lt;/br> “可是有了唐家就不一樣了,我媽疼你,她是顏阿姨最最親近的閨蜜,顏阿姨走后,她一直把你當親閨女對待,比起你那些多年沒能見一面的親戚,她才是真的親,這一點你爸也清楚,于是當初他答應得很干脆,還說等到你出嫁,他便要把時家的一切都交付給你,唯一的要求便是要我們護你周全,萬一他以后不在了,你有我,有唐家,不至于受欺負?!?lt;/br> “爸爸希望自己的小女兒,一輩子做真公主。他不是愛錢,是愛女兒,聯(lián)姻也不是為了事業(yè),還是為了女兒。”</br> 時洛眼眶里含了許久的淚開始一個勁兒地往下掉,啪嗒啪嗒掉在唐其深胸膛,將他睡衣都濕了一處。</br> 唐其深一邊心肝寶貝地替她抹眼淚,一邊努力逗她:“最重要的一點啊,時叔叔說,誰讓他這不爭氣的閨女喜歡我呢?!?lt;/br> 時洛哭到興頭上,聽他這么一說,撅著嘴往他心口錘了一下:“誰喜歡你了!”</br> “好好好?!碧破渖顚⑷藫У镁o緊的,“是我喜歡他家閨女?!?lt;/br> “洛洛,你的爸爸很愛你,你哪怕再任性,他都從始至終只疼你?!?lt;/br> 時洛嗚嗚地哭了一陣,唐其深心疼得要命,抱著她的小腦袋輕聲哄個不停,仍由她把眼淚鼻涕全往自己身上擦:“還記的那年你哭著跟我說,不想要我對王奕彤好嗎?我沒有,你爸爸也沒有,他知道她把你弄哭了,說什么都不同意她在時家住下,王怡原本打算把她培養(yǎng)成時家名義上的大小姐,只是從最開始就失了算,王奕彤被直接送回老家,你爸爸說,時家只能有你一個小公主?!?lt;/br> “算算看,你有多久沒見爸爸了?見見他,讓他也看看你,嗯?”</br> “好……”</br> **</br> 一月的衡市冰天動地,到了周末,大多數人只得躲在家里不出門,華蔭園里更是少見人煙。</br> 時山海穿著一身看起來有些年頭的西服,靜靜地站在太太的墓碑前。</br> 男人鬢角處長著符合這個年紀該有的銀絲,手里握著一束新鮮的木槿花。</br> 時洛媽媽生前最喜歡的花。</br> 時山海耐心細致地將墓碑前,上個月帶來此刻已經被雪壓彎的木槿取下,換上手中新鮮盛放的。</br> 顏馨過世后的每個月,時山海都會來抽空來陵園一回,無論多忙,風雨無阻。</br> 在商場上一向強勢嚴苛有魄力的男人,此刻站到墓碑前,臉上卻多了幾分年輕人的笑。</br> 他換好花,就這么定定地站在顏馨的照片前,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再順手扯得筆挺些:“你看,這衣服我都穿了十來年了,到現在還是嶄嶄新,以前的東西就是好啊,質量好,不容易壞?!?lt;/br> 他像是話家常般碎碎念叨,說的都是些小事,語氣也很輕松:“不過還是你手藝好,你當初剛做好送我的時候,我就夸,我說我娶了個心靈手巧的太太,明明是學油畫的,結果跑閨蜜家去學了一手裁縫,就能做件衣裳給我穿,你那時候還害羞,罵我油嘴滑舌,只會說些好聽的。你看現在,十多年了還能穿,也不過時,我每回穿過來的時候,總有人問呢,說哎呀時總,這件西服哪訂的啊?真好看啊。我都和她們說全世界獨一份,有錢都買不著?!?lt;/br> “這么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你在那邊忙什么,天天邀著小姐妹逛街買東西呢吧?洛洛跟你一個樣的。我說你再忙也得來我夢里逛逛是不是?來坐坐,和我聊聊天,你看老唐,他就出來后山打個高爾夫,他家那口子都得跟,粘粘糊糊的,不是人!”</br> “最近洛洛也不愿意見我,說是集訓忙,噢,你還記得吧?我上回來的時候和你說了,她也去學畫畫去了,還好遺傳的你,不知道哪惹她不開心了,每周過去,她都不愿意搭理我,要不你行行好,去她夢里教育教育她,替我說說好話成嗎?”</br> “對了,跟你說個事,王怡,就是你之前那學生,你對她好,疼她,我知道,你走之前也讓我一定得照顧好她,說她家境不好,可是人善良,對洛洛也好,把她留家里,有個人替你心疼洛洛陪著洛洛也是好事。照顧得好或不好我不敢說,可這么多年,她也算是不愁吃穿,物質上面沒有負擔,你說的我都照辦了,眼看洛洛馬再有兩年就去上大學了,我總覺得她也不大喜歡那個王怡,想著過一陣還是尋個去處,讓她走吧?”</br> “你別說我沒好好守承諾啊,該給的錢我都給了,可是那天在高爾夫球場上,梁淑儀時不時就提一句,說那王怡不是好東西,洛洛不喜歡她,那你閨蜜說的總不會出錯?她亂說對她有什么好呢?我知道她肯定是心疼洛洛的,所以啊,我想了很久,還是打算這么辦,學生終歸是學生,咱們這么多年已經仁至義盡了,你說呢?別怪我?”</br> 時山海還在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邊上走過來個守陵園的老人,他上個月輪班不在這,這次難得遇上時山海了,趕忙過來。</br> “時董啊,可算遇上你了?!?lt;/br> 時山海每個月都會來和顏馨說上一會兒話,因而陵園里的人都認得他,時洛當初來的那天,正是這位守陵的老人當差,當時老人家心疼小姑娘,還關切地遞了熱水和紙巾,讓她擦擦眼淚喝喝茶,不要哭得太傷心。</br> 一來二去,聽到了那么點東西。</br> 時山海對年長的人向來敬重,連忙握了握手。</br> 老人說:“應該是你家閨女吧,一個多月前過來這邊,就在這,哭得稀里嘩啦的,嘴里念念叨叨,說爸爸不要她了,她沒有家了,我當時尋思小姑娘肯定和家里邊吵架了,這會兒正巧碰上你了,想著還是跟你提一句,多陪陪閨女,生意固然重要啊,可孩子最需要大人陪了?!?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