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賴著你
和時洛在一起之后,唐其深開始不止一次地認(rèn)識到,其實自己的忍耐和自控能力并沒有想象中的好,時洛又是個不安分的主,他想要保持一本正經(jīng),真的很難。</br> 小姑娘一會兒伸著手要他抱抱,一會兒又掀起水花將兩人衣物再次打濕,唐其深被惹急了,只能威脅一句“別招我。”</br> 時洛怯生生地墊著腳尖躲到泉邊,離他好遠(yuǎn)。</br> 可是唐其深有的時候真的很難伺候,離得遠(yuǎn)了些也不行,他高大的身影一步步向她逼近,時洛身后便是凹凸不齊的泉邊池壁,退無可退,只能佯裝鎮(zhèn)定,給自己打氣:“你干嘛?!”</br> 唐其深:“過來?!?lt;/br> 時洛不愿意:“是你自己叫我別招你的!離得遠(yuǎn)了點也不行……”</br> “不行?!彼话芽圩∷氖滞?將人納如懷中,輕嘆一口氣,橫豎都得他受著,可是能抱著她,無論如何都更好受些。</br> 時洛偏著頭,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偷偷地笑。</br> 唐其深靠在泉邊,用自己的身子替她擋去邊壁上硌人的坑坑洼洼,一只手?jǐn)堅谒?xì)|腰間,另一邊手時不時地捧起熱騰騰的泉水,替她保持水面之上肩背的溫暖。</br> 時洛整個人放松下來,臉蛋也被蒸汽泡得紅彤彤,軟綿綿地貼著他,漸漸安靜下來。</br> 唐其深知道她有話想說,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說。</br> 她開不了頭,那么就由他來。</br> “再有小半個月就到寒假了,今年過年還像以前那樣,和時叔叔一起來唐家過年好不好?”</br> 時洛圈在他身上的小手原本還不老實地時不時撓撓他癢癢,聽見他說起這個,頓時沒了動靜,原本還側(cè)著臉,看向周圍閃爍的暖燈,這會兒索性將整張臉都貼在他胸膛,一點都不想面對這個話題。</br> 唐其深溫柔地輕撫了幾下她的后腦勺,嗓音沉沉的:“嗯?好不好?今年過年的時候應(yīng)該還會下雪?!?lt;/br> 時洛鼻子一瞬間涌上酸楚,哼哼唧唧地抱著他蹭了蹭,還是沒吭聲。</br> 唐其深也不著急,耐心地陪著她醞釀情緒,半晌后,小姑娘雙手將他圈得更緊,悶悶的聲音從他胸膛處傳來,嬌氣里帶著點小委屈:“不想回去……”</br> “其深哥哥,我們不回去好不好?我們在新泉灣也挺好的呀……還、還有啊,我這邊集訓(xùn)不一定能有年假的,聽說好多人大年三十都還在畫室練素描呢……”</br> “不要回去好不好啊……?”她小聲地又問了一句,怕他不答應(yīng),索性替他想好了,“你要是不想在新泉灣也沒關(guān)系,我自己住學(xué)校宿舍也是一樣的,反正老師說了,過年大家都可以留下,你回去過年吧,我在這邊挺好的?!?lt;/br> 唐其深唇線崩得緊緊的,他能聽得出來,時洛努力說得輕描淡寫,滿不在乎,可實際上比誰都要在乎,心里那份好不容易重新攢回來的安全感,又因為回寧水灣這件事,丟得一干二凈。</br> 她害怕回去。</br> 唐其深抱著她,能感受到她的抗拒,甚至還有些許的恐懼。</br> “怎么了?寧水灣是家。”</br> 時洛一想到當(dāng)時從寧水灣離開的場景,便不敢去想,寧水灣到底還是不是家了。</br> 時洛毛茸茸沾著點水汽的小腦袋輕輕地?fù)u了搖:“你別問了……不想回去?!?lt;/br> 見她這個委屈樣,唐其深自然沒舍得再追問下去,可他也知道,有些事遲早要說開,她心里有小疙瘩,關(guān)乎于他,又或者還關(guān)乎其他人,比如她至今不愿見面的時山海。</br> 唐其深覺得這事大抵和她爸爸有關(guān),于是巧妙地叉開了話題。</br> 清冷的月光灑在溫泉面上,波光粼粼,襯得周圍一陣靜謐。</br> 唐其深抱著人走向岸邊,伸手拿過早就準(zhǔn)備在一旁的浴巾,嚴(yán)嚴(yán)實實將她包裹了好幾層,而后才連人帶水的一并從泉水里抱起來。</br> 時洛軟綿綿的,因為剛才的話題,興致沒有最初好,也不鬧騰了,就這么乖巧地躺在他懷中,仍由他擺布。</br> 唐其深將人抱著一步一步走上旋轉(zhuǎn)木梯,小木屋里木質(zhì)香淡雅清新,少年將懷中小寶貝安安穩(wěn)穩(wěn)放到床上,又任勞任怨地替她拿出替換的睡衣。</br> 時洛乖乖接過睡衣,正打算解了浴巾換上,然而手上動作一頓,總覺得哪里不大對勁,再一抬頭,唐其深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懶洋洋地靠在古樹干彎成的掛衣架旁,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她瞧,并沒有任何要走人回避的意思。</br> 時洛:“?”</br> 唐其深:“?”</br> 時洛臉頰有些紅了:“你看著我、我怎么換啊……”</br> 唐其深有意曲解她的意思:“要我教你?”</br> 時洛怎么也沒想到唐其深居然是這樣的人:“其深哥哥!”</br> 唐其深還沒等她發(fā)作,就順著她這話往下接了:“不是哥哥,是男朋友,男朋友能看,不到十八也能看?!?lt;/br> 時洛面含嬌意地瞪著他,唐其深居然還一本正經(jīng)地補了一句:“羞什么,你小的時候我還幫你洗過澡的?!?lt;/br> 時洛:“……”</br> 最后在唐其深的堅持下,睡衣?lián)Q成了新的,時洛的臉也換成了紅的。</br> 她別別扭扭地不打算理他,轉(zhuǎn)身往床里鉆,搶過單人枕頭的時候看了眼空蕩蕩的旁邊,問:“怎么只有一個枕頭?我記得傍晚到的時候還有兩個的?”</br> 唐其深面不改色道:“另一個我讓人撤走了?!?lt;/br> “為什么?”</br> “反正你也總喜歡睡在我身上,多一個少一個都無所謂。”</br> 時洛就差把枕頭砸他身上了,然而身體卻很誠實。</br> 最后躺下的姿勢,仍舊是他枕著枕頭,她枕著他,臉頰緊緊貼著他的臂彎,呼吸都是相同的味道。</br> 他知道時洛此刻沒有睡意,因而待她躺穩(wěn)后,便開始有意無意地聊上兩句,不得不說,有了女朋友之后的唐其深,光是幾天的時間,幾乎把先前十多年沉默無言沒說的話,統(tǒng)統(tǒng)補了回來。</br> “這邊晚餐你覺得怎么樣?來之前特地從別處定的廚師?!?lt;/br> 時洛小聲答:“好吃呀,甜甜的?!?lt;/br> 唐其深:“比我媽做的好吃吧?”</br> 時洛忍不住笑了:“回去我就告訴唐媽媽,你嫌棄她的菜不好吃?!?lt;/br> 唐其深勾了勾唇:“又告狀?從小到大就數(shù)你最喜歡告我狀,也只有你有這個膽子,偏生梁女士還疼你疼骨子里,你亂說什么她都信?!?lt;/br> 時洛有些小驕傲:“那是,唐媽媽說要我做她小女兒的?!?lt;/br> 唐其深一把抓住她在自己胸前不老實地畫圈圈的手:“現(xiàn)在做不成女兒了?!?lt;/br> 時洛抬眸瞪了他一眼。</br> 唐其深這才帶著點認(rèn)真地問:“你也知道她那么疼你喜歡你,怎么還怕我們的事被她知道?她巴不得呢,從寧水灣過來的路上,都已經(jīng)嚷著要去逛嬰兒用品店了。”</br> 唐其深說完,抓著她的手湊到唇邊輕輕吻了吻。</br> 時洛由著他擺弄,只是眸色漸深,表情有些落寞。</br> 一分鐘。</br> 兩分鐘。</br> 時洛不說話,唐其深也沒吭聲。</br> 五分鐘之后,時洛像是下定決心把心里話說出來似的,深吸了一口氣,而后忽地仰頭,臉上漾起一抹看似輕松的笑:“我就是怕她期望太大,萬一……萬一沒過多久你就不喜歡我了呢?到時候要是你又不要我了,我們分手,唐媽媽知道了一定會難受的,那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讓她知道,她的失望也不會那么多……”</br> 唐其深眼眸微黯,在聽到分手那兩個字的時候,心里狠狠地刺痛了一下。</br> 時洛小聲嘀咕的樣子,和努力裝作云淡風(fēng)輕的笑,都是她保護(hù)自己的盔甲,堅硬的外殼里,是顆患得患失的心。m.</br> “我們不會分手。”唐其深眼神就沒從她臉上離開過,然而時洛側(cè)著身,有些躲閃和不安。</br> 唐其深一把將人緊緊地扣進(jìn)懷中:“不可能分手,洛洛,你要相信我,從你黏在我身邊的那一刻起,我就沒再喜歡過別人,只有你能叫我哥哥,也只有你能做我女朋友。”</br> 時洛癟著嘴,話語里帶著自嘲:“大家都說,我們不般配的,你那么優(yōu)秀——”</br> 唐其深并沒打算讓她這么看輕自己,直接接過話茬:“大家都說,時家小公主嬌氣任性,脾氣差,花錢也大手大腳,以為自己像個真的小公主似的,唐其深怎么會喜歡,誰娶誰倒霉,活該吃一輩子苦,是不是這么說的?可是洛洛,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算是我一手帶大的,也許你不知道,唐其深打心底里覺得這些說法可笑至極,我親手教出來的小公主,怎么可能不喜歡,又怎么可能讓別人娶了去?”</br> 時洛眼淚都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了:“誰娶誰倒霉,吃一輩子苦你也愿意啊……”</br> 唐其深低低地笑了:“不至于,我的小女朋友,挺甜的?!?lt;/br> 時洛抿著唇,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唇角卻是揚著的,不知道是哭還是笑。</br> 唐其深湊上前去吻了吻她掉下來的眼淚珠子,時洛偏開臉避著。</br> 唐其深:“怎么?”</br> 時洛:“臟呀……”</br> 唐其深:“我就嘗一嘗女朋友到底甜不甜?!?lt;/br> 他眼見著時洛心情好了,先前那個惶恐不安似乎也消了大半,會笑了,也會鬧了,他趁機把話茬轉(zhuǎn)回來,柔聲再問了一回:“為什么不愿意回寧水灣,嗯?”</br> 時洛抬眼看了看他,這回似乎沒有剛才抗拒了,想了想,最后撲在他懷里,全身心的信賴,小聲委屈道:“我就是在寧水灣和三中把你弄丟的……我把你弄丟了,也把爸爸弄丟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