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民國大佬14
屋外寒風(fēng)吹落樹葉,玻璃房內(nèi)暖如春天。</br> 姜芮問出這句話后,似乎連房中的花草都安靜了一瞬。</br> 霍長曜看上去有些訝異,然后屈指輕輕在她臉頰上捏了一下,“說什么糊涂話,大哥對你好,還貪圖回報?”</br> 姜芮沒有像往常一樣惱得跺腳,歪頭在抱枕上蹭了蹭剛才被他掐過的地方,才問:“不要回報的話,為什么對我這么好?”</br> 霍長曜眉頭微微擰了擰,原本帶著幾分隨意的表情,也鄭重起來,他屈膝單腿蹲在姜芮面前,視線與她平視,正色道:“小七,你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br> “難道事實不是這樣?”姜芮偏頭。</br> 霍長曜忍不住在她頭上摸了一把,才說:“別人怎么樣我不清楚,但大哥對你好,并不想要你的回報,或者說,我已經(jīng)得到了回報。”</br> “可我沒有給過你什么。”姜芮說。</br> 霍長曜輕輕勾了勾嘴角,他的年紀(jì)其實不算大,只是五官冷峻,平時臉上又總沒什么表情,看起來便格外像長輩一般嚴(yán)肅,但是,當(dāng)他彎起嘴角的時候,他的笑竟是暖融融的,像是陽光鋪灑在身上的感覺。</br> 姜芮喜歡陽光,視線不自覺膠著在他臉上。</br> 他說:“你可以這么想,大哥的愿望是希望你開心,而我做了這些之后,你確實開心了,我達(dá)到了想要的目的,這就是回報。”</br> 姜芮立刻反駁:“你的愿望對你毫無好處。”</br> “誰說的?”霍長曜道:“見到你開心,我就開心。所以你看,我做的這些,最終的目的其實是為了讓我自己開心,你根本不必去想什么回報。”</br> 他這套說法根本就是謬論,也有諸多漏洞,姜芮可以再次反駁,比如為什么她開心,他就會開心,又比如,想要讓他自己開心,有許多辦法,為什么要繞這么多彎路,選擇最麻煩的一種?</br> 但她并沒有這么問,只是沉默了一會兒后說:“那要是某一天,你的愿望改變了呢?”</br> 現(xiàn)在他希望她開心,所以她開心就是回報,要是以后有一天,他不再需要她開心,那時候,他是會要求別的回報,還是干脆不對她好了?</br> 霍長曜沉吟一聲,說:“大哥也不敢跟你保證會不會有那一天,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有,那肯定也是很久很久以后,或許大哥那會兒老糊涂了,糊涂到忘了自己是誰,忘了小七是誰,否則,怎么會不希望小七開心?”</br> 他說著自我調(diào)侃的話,臉上表情卻很正經(jīng)的樣子,姜芮聽得笑了一下。</br> “聽見大哥老糊涂,就那么開心?”霍長曜刮了刮她的鼻梁。</br> 姜芮不回答,躲開他的手,將抱枕頂在頭上,說了句不相關(guān)的,“我想在這里睡一會兒。”</br> 話峰轉(zhuǎn)得如此快,霍長曜沒覺得半點突兀,點點頭,從一旁花架上拿了個花草編織的帽子:“把這個罩在臉上,別曬傷了,肚子餓了就搖鈴鐺,中午開飯會有人上來叫你,大哥今天有些事,明天早上我們一起看日出,怎么樣?”</br> 姜芮點了下頭,抱著抱枕舒舒服服躺進(jìn)絨毯里,將草帽子蓋在臉上,沖他揮了下手,“大哥再見。”</br> 霍長曜為她蓋好草帽和毛毯才離開。</br> 得知暖房建好,當(dāng)天晚上,霍長林拖著許漢生過來蹭飯,順便參觀花房。</br> 他一邊看,一邊搖頭嘖舌,“真沒看出來,咱們大哥腦子里,也有名為羅曼蒂克的神經(jīng)。”</br> “挺好的,小七應(yīng)該很喜歡。”許漢生觀賞著四周,點頭說道。</br> “誰不喜歡?要是有人用這么多錢砸我,我也喜歡。”</br> 許漢生往旁邊跨了一步,遠(yuǎn)離他。</br> 霍長林稀奇:“干嘛呢你?”</br> “你身上有味道。”</br> “什么味?我出門前才洗過澡。”霍長林在自己身上左聞右嗅,還把胳肢窩舉起來聞了聞。</br> “銅臭味。”許漢生笑道。</br> 霍長林這才反應(yīng)過來,“行啊老六,出息了,敢嘲笑你二哥!來來來,二哥這里有祖?zhèn)鞯娜^賞你兩個。”</br> 說笑著到了樓下,恰好霍長曜到家,四人一起吃了晚飯。</br> 離開霍公館時,霍長林一直咕噥:“以后不能來了,多來幾回得眼瞎。老六你發(fā)現(xiàn)沒,幾天不見,大哥跟小七比之前還肉麻。”</br> 許漢生疑惑:“有嗎?”</br> “看來真正眼瞎的是你。”霍長林鄙視了他一眼,“你要學(xué)會觀察知道么,嗅覺要敏銳。前幾天,大哥還只是幫小七剝剝蝦,今天連湯都幫她打好了,小七多看了哪樣菜一眼,立刻端到她面前,那渾然忘我的境界,分明沒把咱們倆人放在眼中啊。”</br> 許漢生卻說:“大哥喜歡小七,這么做挺正常的。”</br> “我知道正常,可你瞧他倆旁若無人,我看著都不好意思。”厚臉皮的人如此說。</br> “那二哥你就少看點吧,當(dāng)心眼瞎了。”許漢生笑著說。</br> “嘿——老六你今天真的討打啊!”</br> 前一天說好看日出,第二天凌晨四五點,霍長曜兩人就起了,他穿戴整齊,姜芮還穿著睡衣。</br> 見她這樣就要出門,霍長曜又回房拿了件自己的大衣給她裹上,那衣服他穿的時候,衣擺都到小腿,包在姜芮身上,整個人恰好從頭到腳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只露出一顆腦袋。</br> “誰家的冬瓜跑出來了?”霍長曜一本正經(jīng)道。</br> 姜芮瞪他一眼,歪歪頭就走。因為衣擺過長,走得搖搖晃晃,從后邊看去,更像冬瓜了。</br> 霍長曜嘴角露出點笑意,看她準(zhǔn)備上樓,怕踩到衣擺摔了,快步上前,在旁邊護(hù)著。</br> 現(xiàn)在時候還早,兩人坐在玻璃房靠東邊的落地窗前,一眼望過去,群山如墨,無聲無息掩藏在黎明中,天空是深藍(lán)色的,帶著一點點紫,無數(shù)星辰在頭頂閃爍。</br> 經(jīng)過一個晚上,暖房白天匯聚的熱量基本散發(fā)光了,玻璃上結(jié)著白色的冰霜。</br> “冷么?”霍長曜問。</br> 姜芮搖搖頭,“大哥冷不冷?”</br> “不冷。”霍長曜在她手背碰了一下,讓她感受自己手掌的溫度。</br>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說著閑話,天空的顏色悄無聲息變化著,由深藍(lán)紫色變?yōu)樯钏{(lán)色,再變?yōu)樗{(lán)色,那深邃的藍(lán),仿佛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漸漸的,像是從海洋中央到了海岸邊,眼前的顏色又淺了些。</br> 又過一會兒,天空出現(xiàn)一抹帶著淺金色的白,兩人都不再說話,注視著遠(yuǎn)方。</br> 太陽在山頂上冒出頭,金紅色的光夾雜著暖意照在身上。姜芮微微瞇起眼,眼前忽然出現(xiàn)一只手,擋住了光線。</br> 霍長曜說:“別一直對著看,小心眼花。”</br> “知道了,我們?nèi)窍鲁栽顼埌桑茵I了。”</br> “現(xiàn)在還早,老張應(yīng)該沒起床,我去街上買。”霍長曜站起來。</br> 姜芮拉住他,“廚房里肯定有吃的,咱們?nèi)フ乙徽遥约簾嵋幌戮托辛恕!?lt;/br> 霍長曜微微擰眉:“昨天的,不新鮮。”</br> “哎呀?jīng)]事,天氣這么冷,只放一個晚上又不會壞,大哥快點過來。”姜芮是真的餓了,不愿跟他繼續(xù)磨嘰,小跑著往樓下去。</br> 霍長曜只得跟上,“慢慢走,小心摔倒。”</br> 姜芮熟練地在廚房翻箱倒柜,雖然已經(jīng)許久沒有下過廚,但第一個世界的手藝還在,何況只是簡單的開個火而已。</br> 她找出幾個蟹肉包、菜包、豆沙包,鍋里放水上去蒸,又用前晚留下的高湯下面,怕不夠味,還洗了把小青菜丟進(jìn)去。</br> 她手腳麻利,霍長曜在旁邊想要幫忙,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卻沒有能夠搭手的地方。</br> 姜芮把他推到一邊,掀開鍋蓋,從里頭夾了個包子丟過去,“大哥接著!”</br> 霍長曜下意識伸手去接,剛出鍋的包子又軟又燙,他只能在兩只手中來回倒騰,雙肩燙的微微聳起,那樣子難得的狼狽,偏偏他還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對比之下反差更大,姜芮在一旁笑得直捂肚子。</br> 霍長曜無奈搖著頭,等不那么燙了,將包子遞到她嘴邊。</br> 姜芮啊嗚一口咬下,薄薄的包子皮包裹著飽滿的餡料,只一口就讓人心滿意足。</br> “不錯,大哥吃。”她又把他的手推回去。</br> 霍長曜看著包子上的牙印微愣,想讓她繼續(xù)吃,但她已經(jīng)用筷子夾起另一個包子,小口小口咬著,一邊吹一邊吃。</br> 他又盯著包子看了一會兒,然后繞開豁口,小心把剩下的部位吃了,當(dāng)包子被吃得只剩下牙印后,他將嘴張得大了些,將之整個吞了進(jìn)去。</br> 霍公館的大廚老張,如往常一般起來打著哈欠準(zhǔn)備去做早飯,剛踏入客廳,卻聽到廚房有動靜,他第一反應(yīng)就是進(jìn)賊了,立刻躲到花瓶后,小心翼翼探出頭去。因為光線不夠明亮,他只見到廚房里,果真有兩個身影鬼鬼祟祟的。</br> 現(xiàn)在的賊真是膽大包天,偷東西竟然偷到了霍公館!</br> 老張腹誹著,對比了一下雙方的人數(shù),自覺打不過,又無聲無息溜出去找人。</br> 于是,等霍公館眾人拿著家伙,浩浩蕩蕩涌入屋內(nèi),大喊一聲小賊大膽時,就見他們的大帥和太太,一人叼著個包子,同時轉(zhuǎn)過頭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