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3 章 異族蠻王16
信使出發(fā)已經(jīng)有一個來月,若一切順利,再過一個月就能帶著大昭的國書返回,不管大昭皇帝同不同意北狄去賀壽,他們現(xiàn)在都得開始準備賀禮,省得到時手忙腳亂。</br> 對于賀禮,□□汗與族人商議許多次都沒有定下。</br> 一來,他們不太清楚大昭禮節(jié),二則規(guī)格不好確定。送太少顯得寒酸,送太多,到時候族人自己過冬成問題,而且要是大昭皇帝不同意開放貿(mào)易,這些禮物豈不是白送?</br> 又一次沒討論出結果,□□汗騎著馬在外面跑了幾圈,才滿頭大汗扎進姜芮的大帳。</br> 他的閼氏坐在書案后,專心致志不知寫什么,□□汗放緩了動作,剛要靠過去,想起自己一身汗味,肯定要遭嫌棄,又去沖了水,才甩著頭發(fā)上的水珠走進來。</br> 姜芮放下筆,把抄好的紙拿起來看了一遍,還算滿意,放到一邊,重新拿了張新紙繼續(xù)抄。在她左手邊,已經(jīng)抄了一摞。</br> “這是做什么?”□□汗拿起一張薄薄的紙,上頭是大昭文字,一個也不認得。</br> “佛經(jīng),抄給父皇的壽禮。”姜芮不曾抬頭,即便分神說話,筆下的速度卻一點也不慢,甚至比正常人快上許多倍,眨眼便寫完一個,十幾個呼吸間就抄完一行。</br> 那自然是因她非尋常人的緣故,她打算給皇帝抄幾十卷佛經(jīng),制造出從她嫁到北狄來,就一直為父祈福的假象,想來這一份孝心,能夠打動皇帝幾分?</br> 若皇帝心中對朝陽公主果真有些疼愛,將她嫁到這漠北荒野之地后,總會有一二分愧疚。這時讓他知道,為了他的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不得不和親的女兒,非但沒有怨恨,還心心念念記掛著他這位父皇的安康,再冷漠的人,也該有丁點動容。</br> 姜芮要的可不是皇帝的父愛,而是他父愛之下,能否大手一揮,同意與北狄通商,再不濟多賞點東西也行。</br> “休息一下吧。”□□汗坐在她身旁。</br> 姜芮抄了小半下午,抄出別人半個月抄不完的量,也正準備歇一歇,將這頁寫完,就擱下筆。</br> 在□□汗看來,寫字這種事情,比騎馬打架難得多,閼氏一下子寫了這么多,肯定累壞了,于是心疼地拉過她的手,握在掌中輕輕揉捏,緩解酸澀。</br> “要不然別抄了,反正族里也要準備壽禮,閼氏改送別的什么,我來準備。”</br> 姜芮沒說行不行,空著的手端個茶杯喝了一口,反問他:“商議好了嗎?”</br> “還沒。”□□汗皺了下眉。</br> 剛才王帳里為此又吵了一架,幾派人差點打起來,被心煩意亂的□□汗一個個踹出去。</br> “他們都提了什么方案?”</br> “阿古達等人提議,五百頭羊、二百頭牛、二百匹馬,那日松那些老頭子覺得太多,堅決要改成五十頭羊、五十頭牛、五十匹馬,再加幾大車上好的皮毛湊數(shù)。”</br> 姜芮捧著茶杯往后靠去,正好靠在□□汗的手臂上,又抿了一口茶,道:“這兩個方案都不太妥當。”</br> “閼氏的想法與我一樣。”□□汗揉了揉她的肩膀。</br> 狄族不止王庭這點人,分布在周圍的還有許多個聚居地,每次轉(zhuǎn)場,王庭占據(jù)的位置自然是最好的,水草豐沛,牛羊也長得最肥碩,所以就算物質(zhì)匱乏,王庭的族人已是最不容易挨餓的。</br> 狄族人把牛羊看得和自己性命一樣重要,老一輩的觀念更是根深蒂固,想從他們口中掏食異常艱難,那日松一派人咬定了不松口。</br> 阿古達等年輕一輩也不退讓,因為他們知道大汗為什么忽然提出要為大昭皇帝賀壽,更豐盛的壽禮才更有可能打動大昭人,如果那個計劃能夠成功,就算要他們勒緊褲腰帶,忍一個冬天又怎么樣?大不了如大汗說的,去抄了戎族人的老窩!</br> 這幾天,□□汗被他們吵得頭大,雖然他在族中說一不二,但是牛羊事關全族人生計,即便是他也不能輕易去動,至少要半數(shù)以上的族人同意才行。</br> “我有幾句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聽?”姜芮偏頭看他,緩緩道。</br> □□汗挑眉,“閼氏只管說。”</br> “要是你們只決定送牛馬羊,恐怕把族里全部的牛羊都送出去,也難以叫我父皇真正動心。”</br> 姜芮從朝陽公主的記憶中知道,大昭雖然當政者平庸,兵力不堪一擊,但卻意外的富庶,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以及和煦的氣候,都是發(fā)展農(nóng)業(yè)最好的溫床,有了農(nóng)業(yè)為基礎,其他各種行業(yè)也發(fā)展得十分興旺。</br> 她可以毫不客氣的說,大昭隨便一名小地主,都比她這位曾經(jīng)的公主,眼下的北狄閼氏生活得滋潤,至少人家想吃肉吃肉,想吃菜吃菜,想吃白面吃白面,還可以撒著糖玩,而她要什么沒什么,吃幾根豆芽還得自己發(fā)。</br> 普通百姓的生活都無憂無慮,何況是天底下最尊貴的皇帝?牛羊馬在他眼中豈是稀罕物?送得再多,也不過一串數(shù)字罷了,或許還抵不過后宮妃子一張笑靨。</br> 她說得直接,□□汗倒不覺得冒犯,正色請教道:“所以閼氏的意思?”</br> “禮物不在多,要是合心意,一件也就足矣。要送就送珍稀的,送大昭沒有的,送大昭皇宮沒有的。”</br> □□汗慢慢點頭,鎖著眉頭思索她的話。</br> 有人在大帳門外走動,姜芮看過去,道:“誰在外面?”</br> “汗王、公主,是奴婢。”秋華掀開帳簾入內(nèi)行禮,見他們兩人沒議事,才松了口氣走到姜芮身邊,輕聲道:“那幫孩子來了好幾次,知道大汗在這里,沒敢大聲喧鬧,纏著我來問話,說是地里的南瓜有三個都變黃了,想問公主可不可以吃。”</br> 想到那些饞嘴的孩子,姜芮彎唇搖了搖頭,“你帶著他們?nèi)フ掳桑審N房做南瓜餅給他們吃。”</br> 秋華欲言又止,先前商隊來,她去買了些大米、面粉、糖等物品,本來是打算給公主改善伙食的,可是這些日子,公主陸陸續(xù)續(xù)讓人做吃的給那些孩子,自己倒不怎么吃。今天做南瓜餅,又得要糯米粉和糖,這兩樣在這里都稀罕得很呢。</br> 看出她的想法,姜芮道:“那些東西,哪一樣不是咱們從前吃厭了的?你要是想吃,等南瓜餅做好了多吃幾個就是。”</br> “奴婢才不是這個意思。”秋華撅了下嘴,沒再多說,出去告知那些孩子好消息。</br> 其實秋華有所誤會,姜芮沒想一直補貼那群孩子,畢竟她自己手頭上也沒多少物資,只是這幾個南瓜,是孩子們頭一次真正的收獲,辛苦了這么久,總要給他們些甜頭,之后才有更足的干勁。</br> 等以后南瓜多了,她可沒那么多糯米粉去配,讓他們一人抱一個回家,蒸著吃就罷了。</br> 糖在這里比鹽更稀有,有些孩子甚至長到這么大,除了偶爾吃到的幾顆野果子,還未真正嘗過甜味。南瓜餅煎炸時散出特有的焦甜香味,讓這些孩子期待、躁動、忐忑。</br> 因為南瓜個頭還算大,又加了不少糯米粉,每個孩子分到三個掌心大小、金黃色的南瓜餅。</br> 有的小孩小心翼翼咬下一口,雙眼立刻瞪大,而后狼吞虎咽,迫不及待吃完;有的則跟小動物般,小口小口品嘗;更多的在吃完第一個后,就強忍著口水,珍惜地把剩下兩個留下,準備帶給家人嘗嘗。</br> 秋華也分到三個,從前在皇宮中,這樣粗糙的糕點,別說公主不碰,就是她這樣的大宮女也是不吃的,來到狄族饞了這么久,她已經(jīng)一點都不挑剔。只是方才還滿心期待,眼下看著這群孩子的表現(xiàn),不知為何,卻有些食不知味了。</br> 得了姜芮的提示,之后一陣,□□汗開始帶人早出晚歸,有時候連著幾日沒回來,而且每次回來都是一身狼狽,也不知他跑到哪個兔子窩里去打滾。</br> 沒了他來纏,姜芮抄書速度更快,在紙上落下最后一個字,佛經(jīng)終于全部抄完,那厚厚的一疊,一般人少說也要超上三四個月,她幾天就抄好了。將佛經(jīng)放入盒子里,起身活動下筋骨,到帳外去透氣。</br> 太陽即將下山,帳篷區(qū)內(nèi)升起裊裊炊煙,遠處放牧的人趕著牛羊歸來,悠揚的牧歌傳出很遠很遠。</br> 姜芮慢慢走到河邊,不時有狄族人起身同她行禮,和初到此地相比,這些人面對她時,臉上的笑容顯然比先前真誠幾分,即便此時□□汗不在,也沒有人怠慢。</br> 這或許是相互熟悉了些,也或許是這些日子跟小孩親近,孩子影響了父母,也有可能他們知道,北狄與大昭通商貿(mào)易的想法,是由她提出的。</br> 總之,如今姜芮在北狄的地位,無時無刻不在提升鞏固。</br> 幾個沒穿衣服、一身黑皮的小孩在河里打鬧,看見閼氏出現(xiàn),下意識要圍過來,忽然想起自己渾身光溜溜的,馬上又躲回水里去,只露了顆腦袋在外頭,黝黑的臉蛋漲得通紅。</br> 在河邊洗衣服的狄族婦女對著他們指指點點,毫不客氣恥笑。比起大昭七八歲小孩就有男女之防,北狄人顯然更開放些,難得這群頑皮搗蛋的臭小子也會害臊,長一輩們開起玩笑來,自然不留情。</br> 正笑鬧著,不遠處忽然傳來喧嘩歡呼聲,姜芮轉(zhuǎn)頭看去,見到□□汗帶著族人回來。</br> 這次他們離開足有五天之久,做什么也不與她說,神神秘秘的,此時歸來的除了他們一行人,還有一架大籠子,籠中不時傳來野獸渾厚的低吼。</br> “噢——大汗回來啦!大汗回來啦!”</br> 族里的孩子們歡呼雀躍,水中那幾個也顧不得害臊了,噌地站起來,光溜溜爬上岸就往門口跑。</br> “公主,那是什么?”秋華驚疑道。</br> “是云豹!”姜芮還未回答,有個狄族婦女主動告知,一臉自豪,“云豹是草原最兇猛的野獸,只生活在常年冰雪不化的雪山上,我的老阿布曾經(jīng)說過,從來沒有人能捕捉到一只活的云豹,咱們大汗不愧是狄族第一勇士,還是草原第一勇士!”</br> 姜芮與她點了點頭,凝眼看向人群。</br> 籠中猛獸以一頭豹子來說,實在大得驚人。雖然名字叫云豹,但與姜芮在別的世界見過的云豹并不相同,準確來說,它更像另一個世界名為雪豹的動物,只是要大得多。不論是那流暢結實的曲線,還是華美的皮毛花紋,都美得令人心驚又心折。</br> □□汗回到大帳時,臉上雖有些休息不足的疲倦,眼中的興奮卻藏不住。他已經(jīng)養(yǎng)成習慣,進入閼氏大帳前,先把自己收拾干凈,因而此刻已經(jīng)洗過了澡,一見到姜芮,就把人抱起來轉(zhuǎn)了個圈,放聲朗笑。</br> 姜芮撐在他肩膀上,垂眸道:“你打算把它當做賀禮?”</br> “是,閼氏覺得如何?”</br> “我相信只要見過那只猛獸,沒有人能挑剔出什么。”</br> □□汗眼中笑意更甚,忍不住把人抱緊了些,一張臉在她臉上亂蹭。</br> 雖然胡子已經(jīng)刮干凈,可留下的一點點胡茬依然扎得人不舒服,姜芮忍了一會兒,終于還是一巴掌將他拍開。</br> □□汗親了親她的手,“還得多謝閼氏提醒。”</br> “我可沒說什么。”姜芮道。</br> “閼氏隨便一句話,比我們這群粗人想破腦袋想出來的還管用。”</br> 姜芮斜眼看他,“你在外頭偷吃了蜂蜜?”</br> □□汗勾著嘴唇,又親了親她的臉蛋,“沒有,不過確實撿到一個蜂巢,給閼氏泡茶喝。”</br> 他一邊說,一邊連著打了兩個哈欠,把摟著的人又往懷里團了團,大跨幾步一同倒在床榻上,“陪我睡一會兒吧。”</br> 姜芮還沒從他懷里掙開,就聽到頭頂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抬眼一看,□□汗已經(jīng)睡著了。也不知他在外面到底幾天沒睡覺,眼下的青黑連黝黑的膚色都藏不住,幾乎著床就睡。</br> 她沒再掙扎,在他懷里挑了個舒服的姿勢,也閉了眼養(yǎng)神。</br> 這段時間,地里陸續(xù)有瓜菜成熟,小孩們嘗過甜頭之后,已經(jīng)纏著姜味問什么時候可以種下一波了。</br> 好幾個孩子偷偷問她,說父母答應幫忙開辟一塊大點的土地,和他們一起種,問閼氏允不允許。</br> 她自然是允的,畢竟這才是她最開始的目的,要是大人不參與,只靠孩子小打小鬧,哪能成氣候。</br> 離信使回來的日子越來越近,大部分族人都在翹首以盼,不過信使沒盼回來,先盼來其他部落的人。</br> 大昭把北邊的游牧民族統(tǒng)稱北狄,實際上,北邊有不少部落,狄族雖然是最強大的一支,但這些部落從未統(tǒng)一,分散在草原各處,平時井水不犯河水,有時為了草場領地也會有爭斗。</br> 這次有好幾個部落的人結伴而來,為首的是實力僅次于狄族的契族。</br> 姜芮在帳內(nèi)沒有出去,這些是阿茹娜與她說的。契族首領名叫查干,聽阿茹娜的說法,他的母親是□□汗的姑姑,所以他和□□汗算是表兄弟。</br> 最近狄族動靜不小,又是學大昭人種地,又是給大昭送信,就算這兩樣可以隱瞞,但前一陣□□汗捕捉云豹之事是瞞不住的。</br> 聯(lián)想到他這些舉動是在娶了大昭公主之后才有,而且似乎都與大昭有關,其他部落的人便有些坐不住。但他們不敢貿(mào)然上門打探,于是先去了契族領地,讓契族首領做他們的領頭羊。</br> 此時那幾個異族人,就以查干為首,跟觀賞什么稀奇風景似的,在孩子們的苗圃外轉(zhuǎn)來轉(zhuǎn)去。</br> 瞧著里頭黃澄澄的南瓜、掛滿竹架的蕓豆、還有快要垂到地上的長豆角,查干忍不住跨過矮矮的籬笆,伸手就要揪一個嘗嘗。</br> 下一刻,他發(fā)現(xiàn)面前出現(xiàn)了一排小孩,攔著不讓他前進,個個怒目而視。</br> 他頓了一下,忽然做出一個兇猛的鬼臉。</br> 小孩們嚇得往后退,但很快就挺起胸膛擋住他的腳步,為首的梗著脖子道:“這是我們的領地,就算大汗也不能進來亂摘,請你馬上出去!”</br> 查干與他們對視一會兒,發(fā)現(xiàn)這群小豆丁是認真的,不由轉(zhuǎn)頭對□□汗道:“喂,不用這么小氣吧,快讓這些小子讓開。”</br> 他可不會真的以為這片地方是小孩們說的什么他們的領地,幾個臭小子能弄出這些東西?</br> □□汗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帶著另外幾個異族人轉(zhuǎn)身就走。</br> 這片地,已經(jīng)被那群小崽子標上記號了,除了他的閼氏,其他大人一個都不許入內(nèi),包括他這個大汗。所以他很樂意見到查干被趕出來的樣子。</br> 查干見沒有支援,審時度勢之下,決定還是不硬來。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不想一會兒被人看見,堂堂契族首領打不過幾個小崽子。</br> 瞧他轉(zhuǎn)身,幾個小孩立刻嘰嘰喳喳道:“我們把壞蛋趕跑了!”</br> “對,我們保護了自己的領地,閼氏一定很高興。”</br> “快去和閼氏說吧,壞蛋被我們嚇走了!”</br> 還未走遠的查干抽了抽嘴角,自問不能跟幾個毛沒長齊的臭小子計較,于是強逼自己不要回頭。</br> 只是那些小孩三句不離嘴的閼氏引起他的注意,難道這片地方真是那位大昭公主帶著小孩弄出來的?</br> 如果是真的,看來狄族的這些變化,確實與她有關。</br> 雖然只窺見冰山一角,但查干身為首領敏銳的嗅覺意識到,大昭公主的確是在幫助狄族,而不是有別的什么目的。而且照此繼續(xù)發(fā)展下去,本就實力強大的狄族,很有可能會將他們這些部落遠遠甩在身后。</br> 除了那片苗圃,他們又去看了云豹,路上遇見不少旁觀的狄族人,查干比□□汗還沒有首領的架子,一直笑嘻嘻的,看見女子還輕佻地吹口哨,狄族女子非但不覺冒犯,反而大方咯咯直笑。</br> 雖然另幾個部落的人明顯有話要說又不敢說,查干卻是一副悠閑自得的樣子,似乎他此行只是為了來看看表弟而已。</br> 但□□汗清楚,他這位表哥不是奧格勒那樣的蠢貨。</br> 離開的時候,查干與□□汗依舊走在前面,快了別人幾步。他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說:“不管你們準備做什么,帶上我和我的族人。”</br> “拿什么換?”□□汗問。</br> 查干吊兒郎當甩著馬鞭,似乎是在跟他講什么趣事:“換一個頭狼的位置給你坐?”</br> “所以他的意思是?”夜晚,閼氏大帳內(nèi),姜芮微微挑眉問道。</br> □□汗把她往自己懷里團,“他想和我們結盟。”</br> “由你做這個聯(lián)盟的頭領?”姜芮補充。</br> □□汗點了點頭,只是為了利益結盟,并不是兩族合并,雖然他對這個只有名聲好聽的聯(lián)盟頭領并不感興趣,但是和其他部落結盟又確實有必要。</br> 一來,聯(lián)盟不論如何,比單一一個部族更加聲勢浩大,也能夠給大昭更多的威脅與壓力,促使大昭皇帝同意開放交易。</br> 第二,要是皇帝同意了,狄族與大昭交易,卻沒有帶上草原其他部落,難免不會有人暗中使壞,他不懼怕任何人,但是蒼蠅總是惹人厭惡的。</br> 不得不說,他這位表兄腦子轉(zhuǎn)得夠快,也了解他。</br> 可惜他似乎了解得不夠透徹,僅僅只是聯(lián)盟的頭領,哪能夠讓他滿意,他要做的,是草原上真正的頭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