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6 章 異族蠻王09
綠豆芽發(fā)來簡單,找一個干凈的木桶,桶底鉆幾個洞,然后一層竹葉一層綠豆鋪起來,因為這邊沒有竹葉,姜芮讓人用草葉代替,第一次嘗試,不知道氣候合不合適,只鋪了兩層綠豆,鋪完后把木桶放到陰涼遮光處,每隔一兩個時辰澆一次水。</br> 昨天才放下去的,今天一早秋華去看時,看見綠豆冒了芽,立刻喜滋滋去找姜芮匯報。</br> 姜芮查看過后,叮囑了守著豆芽的宮人幾句。</br> “公主,什么時候才能吃?”秋華盯著胖墩墩矮短短的芽,忍不住吞口水。</br> 想當初還在大昭皇宮時,她身為朝陽公主身邊最得力的大宮女,別說是根綠豆芽,就是金子打的豆芽都未必多看一眼。如今不行咯,來北狄的路上吃了那么久干糧,抵達后又一個勁吃肉肉肉,她感覺要是公主允許,她現(xiàn)在就能把面前這些豆芽全生吃了。</br> 不僅是她,其他宮人也轉(zhuǎn)不動眼的盯著那幾顆豆芽,眼神都發(fā)綠了。</br> “明日再過一日吧,長到手指長短就行了。”姜芮用帕子擦干凈手上的水漬,估摸了下初次發(fā)的綠豆重量,應(yīng)該只夠每個人吃幾口的,于是讓小太監(jiān)再發(fā)一桶,這次多發(fā)一些。</br> 從堆放雜物的帳篷里出來,天色正好,姜芮圍著王帳慢慢散步。</br> 因為去查看草場,帳篷區(qū)內(nèi)人數(shù)少了許多,留下的人依舊如往常般做活。</br> 阿茹娜在不遠處翻曬肉干,見到她,拍了拍手就跑過來,“閼氏!”</br> 這些日子觀察下來,姜芮明顯能夠感覺到,那些成年的狄族人,或許對她表現(xiàn)出熱情與好奇,但也有不少人帶著防備,甚至是抵觸,畢竟于他們而言,她是個外族人,他們對她的歡迎,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烏爾汗喜歡她,若沒有他的喜歡,恐怕她眼下走在這座王庭里,都處處有人監(jiān)視。</br> 而這些小孩子就單純得多了,在他們的腦子里,本族與異族的觀念并不深,并不會因此產(chǎn)生太多抗拒,因為她是狄族閼氏,因為她這副皮囊長得好,也因為她有意的親近,所以他們就喜歡她。</br> 姜芮很清楚,若她想要在狄族立足、活得足夠自在,僅僅只有烏爾汗的喜歡是不夠的,而那些年長狄族人的信任,又很難在短時間內(nèi)獲取,所以這些孩子就顯現(xiàn)出了他們的重要性。</br> 再過些年,等這些喜歡她的孩子長大,成為族內(nèi)的中流砥柱,她在狄族的地位才算真正穩(wěn)固。</br> “哈森呢?”姜芮問阿茹娜。</br> “上課去啦,吃飯的時候才能回來。”</br> 狄族的小孩從小也有學(xué)業(yè),只是和中州孩子《三字經(jīng)》《千字文》啟蒙不同,這些小孩學(xué)的是上馬功夫、射箭武藝、貼身肉搏,即便是女孩子也不能幸免,只是要求稍低一些。</br> 姜芮點了點頭,阿茹娜又說:“大汗和我阿布去巡視草場,閼氏是不是覺得很寂寞?”</br> “小孩子知道什么是寂寞?”姜芮有點好笑。</br> “當然知道,阿布不在家,額吉就很寂寞!她讓我多陪閼氏說說話呢。”阿茹娜一派天真道。</br> 姜芮聞言,看向阿茹娜家的帳篷,烏蘭正在帳篷外做活,眼睛不時往這邊看,見姜芮看過去,朝她露出一個笑。</br> 姜芮也微微笑了笑,又問:“你阿布和大汗今天能回來嗎?”</br> 阿茹娜卻看著她呆了呆,愣愣問道:“閼氏笑起來真好看,中州的女人都這么漂亮嗎?”</br> 姜芮只是淺淺笑著不說話。</br> 阿茹娜回過神來,撓著臉頰露齒一笑,才記得回答她的問題,“今天回不來,我阿布說過,夏季草場是距離王庭最近的,一來一回也至少要兩天兩夜。”</br> “我知道了,謝謝你。”</br> 如阿茹娜所說,今天烏爾汗果然沒回來,姜芮一個人躺在大床上,舒適地睡了一晚。</br> 第二天再去看豆芽,已經(jīng)有兩個指節(jié)長。</br> 這兩日他們頻繁出入堆放雜物的倉庫,免不了引起一些狄族人的注意,傍晚的時候,姜芮正在大帳里看書,有個小內(nèi)監(jiān)急急來請示,狄族人要搜查他們的倉庫。</br> 姜芮挑了挑眉,放下書站起來。</br> 烏爾汗走了還不到兩天,就已經(jīng)有人按耐不住了么?</br> 等她到帳外,見到帶頭尋事的人,心下頓時了然,原來是奧格勒。</br> 記得婚禮慶典當天,烏爾汗當眾表示要處置奧格勒的老師,沒有一個人發(fā)表異議,其中包括奧格勒本人。即便他面色發(fā)白,緊咬牙關(guān),但姜芮確實看見,他連個屁也不敢放。</br> 他的魄力與膽量,跟烏爾汗相差實在太多,以至于如今跟著他的,只有身后那兩三個不入流的小角色。</br> “發(fā)生了什么事?”她微微仰著下巴,緩緩走過去。</br> 見到她來,帳篷外與奧格勒等人僵持的宮人立刻松了口氣,連腰板都挺直了。</br> 奧格勒語氣僵硬:“這些大昭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什么,我要求進去看一看。”</br> “閣下這話說得不對,”姜芮慢條斯理道:“一來,自從我和大汗舉行過婚禮慶典之后,我就已經(jīng)成了狄族人,這些宮人是我的陪嫁,自然也是狄族人,現(xiàn)在站在這里的,哪有一個大昭人?二來,閣下以為他們鬼鬼祟祟的是在做什么?難道是勾結(jié)外族?在您面前,誰還當?shù)闷鸸唇Y(jié)外族這個罪名?”</br> 后一句話明顯有所指,奧格勒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神色立刻陰鷙,猛的上前一步,“你是什么意思!”</br> 宮人們也立刻圍上前,把姜芮與他隔開,雖然他們沒有狄族人健壯,可是人多,又有公主主心骨在,一點也不怕他。</br> “閣下認為我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姜芮又道。</br> 奧格勒越發(fā)狂躁,正要有所動作,又被聞訊趕來的巴音攔住。</br> “奧格勒,注意你的身份。”</br> “巴音,你也背叛了父汗!”他憤怒指控道。</br> “我只忠心于大汗。”巴音低低地說。</br> “你這個叛徒!”奧格勒越不過他,只能憤恨甩開,又狠狠掃了姜芮等人一眼,怒而離去。</br> 姜芮示意眾人繼續(xù)做自己的事,并不多看巴音一眼,返身回了大帳。</br> 這個巴音,先前接親時,一路趾高氣揚,現(xiàn)在見前汗王的時期已經(jīng)過去,才又夾起尾巴討好烏爾汗,這種人她懶得多接觸。</br> 夜里正安眠,姜芮忽然有所察覺,睜開眼,就見到有個黑影躡手躡腳走到床頭,正要掀她的被子。</br> “去洗澡。”她出聲。</br> 那黑影明顯頓了一下,勾著唇角道:“我將閼氏吵醒了?”</br> 姜芮擁著被子坐起來,視線適應(yīng)了昏暗的光線,果然見兩天一夜沒見,他又滿臉胡茬。</br> “去洗澡,然后刮胡子,才能上來。”</br> 烏爾汗暗中與她對視,半晌后,意料之中敗下陣來,步出大帳打水去了。</br> 他回來得十分迅速,赤-裸的上身還帶著水珠,不等姜芮說話,掀了被子就躍上床。</br> “我聽說,奧格勒今天做了蠢事。”他將姜芮攬來胸前。</br> “是挺蠢的。”姜芮頷首。</br> “等我替你出氣。”烏爾汗將頭埋在她脖頸中。</br> 能夠勾結(jié)外族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奧格勒曾背叛過他們,早晚會背叛第二次。</br> 他能允許他干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蠢事,卻絕無法容忍他覬覦他的閼氏,奧格勒不能再留下。</br> 就算礙于祖訓(xùn)不能動他,但是處置一個人,未必要親自動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