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8 章 輪椅大佬10
飛鳥在林中嘰嘰喳喳,第一縷晨光照在山巒上,嵐氣遍布山谷。</br> 清澈見底的小溪中,幾尾魚兒悠閑的游來游去。姜芮掬起清涼的溪水撲在臉上,小魚嚇得四處逃竄,幾下鉆入石頭縫下,不見了蹤影。</br> “莊主,水里有魚!”</br> 不遠(yuǎn)處一塊石頭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立著凌淵的輪椅,他望了眼水中竄來竄去、不足指頭長短的小魚,不由沉吟,“早飯想吃魚?不知將這片水域的魚全抓了,夠不夠讓你我果腹。”</br> “不是,”姜芮搖頭笑道,“這么小的魚,還不夠塞牙縫的呢,而且沒有可以去魚腥的調(diào)料,做起來肯定不好吃。”</br> 她從懷里摸出昨天自馬車上帶下來的干糧,經(jīng)過一夜,已經(jīng)變得很硬了,掰了一小塊下來,碾碎后撒入水中。食物的香氣吸引了貪吃的魚,沒一會兒就攏聚過來,有些甚至大著膽子跳出水面。</br> “你跟我腹中空空,倒讓這些魚吃了個飽。”凌淵看著這邊笑道。</br> “反正莊主和我也不吃。”見魚兒越聚越多,姜芮又掰了一塊干糧。</br> 這話倒是真的,有了先前那兩頓有滋有味的,再對著硬邦邦干巴巴的口糧,誰還愿意吃?</br> 林中傳來翅膀煽動的聲響,凌淵微微一偏頭,與此同時,手中彈出一顆草籽,幾息之后,一只野鴿子從半空直直落入溪水里。</br> 姜芮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拎著裙擺,踮起腳尖,踏著溪中的石頭將鴿子撿起來,掂了掂重量,揚(yáng)頭對凌淵笑道:“再來一只就夠吃啦。”</br> 凌淵點點頭,繼續(xù)留意四周的動靜。</br> 姜芮把瓦罐搬到溪邊,比照著小雞燉蘑菇,煮了一鍋鴿子燉山菇。</br> 吃過飯,她把山洞打掃一番,然后為難的看著被他們用掉不少的干柴堆,忽然動手把自己的耳環(huán)摘下,包在布里,準(zhǔn)備往柴堆中塞。</br> “怎么?”凌淵溫聲道。</br> 姜芮不太好意思地說:“我們把人家的柴火用掉了,外面到處還是濕的,不能撿來還給他,我身上也沒帶銀子,又怕到時柳少俠找來太匆忙,忘記了,所以先把耳環(huán)放在這里,當(dāng)是酬金。”</br> 凌淵出門自有仆從跟隨,身上也不帶銀兩,聞言解下腰間的玉佩遞過去,“用這個。”</br> “哪至于呀?”姜芮笑道,“一擔(dān)柴火才幾文錢,我這對小小的銀耳環(huán)都夠買上二三十擔(dān)的,只是咱們還借用了他的山洞,多的當(dāng)做是租金給他。要是莊主把玉佩放這兒,人家或許還會嚇到,不敢收呢。”</br> “你的耳環(huán)留下不妥當(dāng)。”凌淵說。</br> 姜芮明白他意思,這年頭,女子的物品不好輕易落入男子手中,但眼下她把耳環(huán)留給那獵戶,對方也不知道是誰的,又有什么關(guān)系?</br> 想是這么想,她不會真跟凌淵這么說,思索了一下,把耳環(huán)遞到他眼前,“不然莊主費點力氣,把它捏成銀砣子?”</br> 面前的耳環(huán)小小一顆,做成丁香花的形狀,約只有小指指甲蓋大小,雖然挺小巧,但也透著寒酸。</br> 凌淵身邊沒有走得近的女子,唯一算比較常見的就是主院里幾名大丫鬟,他并未留意過她們的衣著打扮,但印象里,她們的首飾也多是赤金、珍珠、寶石之類,若有銀,也必定是銀鐲子、銀釵,未曾見過這么小的銀飾。</br> 他不由抬頭打量面前的小廚娘,像是第一天見,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發(fā)現(xiàn)她身上除了這對耳環(huán)、一朵小小的珠花以外,竟只剩手上戴著的一只纏絲細(xì)銀鐲子,簡單樸素到讓人覺得刺眼。</br> “好好收著。”他輕輕推開姜芮的手,然后用劍把自己手中的玉佩剖成兩半,一半遞給她,示意包起來放到柴堆里。</br> 姜芮一臉心疼的看著玉佩,心中卻頗為無語。</br> 她說玉佩太貴重了,所以他就把玉切成兩半?須知一塊好玉,質(zhì)地與雕工同樣重要,只剩一半的玉佩,其價值可遠(yuǎn)遠(yuǎn)沒有原本玉佩的一半,可以說這塊玉就被他給毀了。</br> 幾錢銀子的耳環(huán)可以解決的事,非要用幾百兩的玉佩來代替,姜芮覺得他是典型的不當(dāng)家不知材米貴。</br> 她倒不是心疼銀子,反正也不是她的銀子,只是對于他的行為不知該說什么。</br> 凌淵卻頗為怡然自得,腰間掛著半塊玉佩,到洞口欣賞山間風(fēng)景。</br> 姜芮沒多久也搬了塊石頭坐在洞口,兩人漫無目的說著話,有一句沒一句。</br> 自昨晚之后,她能夠感覺到凌淵對她態(tài)度上的轉(zhuǎn)變,并不是十分明顯,表面上看起來與平常沒什么不同,仍然溫和有禮。而實際上,昨天凌淵在與她說話時,雖然看著是些隨意的話題,但話語中卻隱藏著試探的意味,今天則沒有,他們此時是真正的悠閑閑談。</br> 他已經(jīng)放棄了對她的試探,但看起來并不像相信她背景清白、毫無目的,更像是不在乎,不在乎她有什么使命,不在乎她背后有什么人。</br> 姜芮微微斂眉,想著昨夜叛徒羅二死前所說的話。</br> 實際上她猜想的沒錯,凌淵確實不準(zhǔn)備再去試探小廚娘,不論她是什么來歷,接近他有什么目的,只要她一直這樣乖巧,他就不予追究。</br> 若某天她不乖,如羅二那般生了二心,他就把讓她生出二心的人、物,殺了、毀去,到時,她應(yīng)該又能變乖了吧?</br> 至于為何不把小廚娘也一并殺了,凌淵暫時不去思索這個問題。</br> 傍晚,兩人正思索晚飯該吃什么,忽然聽到一個激動的聲音。</br> “凌兄!三娘!”</br> 姜芮抬起頭,就看見柳行風(fēng)像只蜘蛛一樣,從崖上吊下來。先前凌淵說他明后日就能來找他們,果然沒料錯。</br> 柳行風(fēng)一著地,迫不及待解了腰間的繩索向他們兩人跑來,“凌兄,你們沒事吧?”</br> “沒事,倒是柳賢弟辛苦了。”凌淵溫言道。</br> 柳行風(fēng)面上羞愧,“昨日就該下來尋凌兄,只是許多人受傷,表妹表弟又受了驚嚇——”</br> 凌淵擺了擺手,打斷他的話,“你做的沒錯,貿(mào)然下來找我才是不理智。”</br> 柳行風(fēng)這才有幾分釋然,又問姜芮:“三娘怎么樣?”</br> 姜芮搖搖頭,“我沒事,只是莊主身上有傷。”</br> “一點小傷而已。”凌淵說。</br> 柳行風(fēng)忙道:“小傷也要給大夫瞧瞧,我在山下找了幾個本地村民,讓他們帶路,凌兄,我們這便下山吧。”</br> 有人帶路,他們在山里繞了一個多時辰,終于在天黑之時抵達(dá)山下,并不多做停留,立刻出發(fā)。</br> 凌淵身上有傷,與姜芮一同乘坐馬車。</br> 姜芮掀開一點馬車簾子向后望。天已經(jīng)黑了,困住他們將近兩天一夜的山谷,只剩黑黢黢的影子。</br> “舍不得了?”凌淵問道。</br> 姜芮搖搖頭,略有些拘謹(jǐn)?shù)男α诵Γ皼]有。”</br> 凌淵在昏暗的車廂里微微瞇了瞇眼,他發(fā)覺自從其他人出現(xiàn)后,小廚娘就不再像在山中時那么自在,甚至眼下僅有兩個人,她也依舊束手束腳。</br> 雖然說起來,這才是她一個廚娘在莊主面前該有的態(tài)度。</br> 馬車?yán)锍聊艘粫海铚Y問了個不相及的問題:“之后有什么打算?想不想回鳴山莊?”</br> “顧小公子不是說了要我跟去給他做飯嗎?”姜芮輕聲反問。</br> “小孩子胡鬧,讓柳賢弟再給他找一個就是。”凌淵雖然溫和,語氣卻有些漫不經(jīng)心。</br> “這樣啊……”姜芮小聲道,聽起來有些迷惘。</br> 凌淵又說:“要是不想回去,也不用再到他那里伺候,之后就在我邊上,等事情了了,再一同回鳴山莊。”</br> 姜芮遲疑著點點頭,“好。”</br> 凌淵笑了一笑:“先前在山里不是活潑得很,指揮我抓雞打鳥,怎么現(xiàn)在變得斯文秀氣了?”</br> 姜芮窘迫地抿了下唇,“那、那是……”</br> “莫急,不是訓(xùn)你,既然讓你跟著我,就不必壓抑天性,該怎么樣就怎么樣。”</br> “要是讓人看見,該說咱們鳴山莊沒規(guī)矩了。”</br> 凌淵輕笑:“你只管做,看看誰敢說。”</br> 馬不停蹄趕了一夜路,天亮?xí)r到達(dá)柳行風(fēng)他們暫時落腳的宅院。</br> “我已經(jīng)給父親去了信,在此休整幾日再出發(fā),凌兄看如何?”柳行風(fēng)將凌淵帶到一處小院。</br> 凌淵點點頭,“柳賢弟費心了。”</br> “”這有什么,方才已經(jīng)吩咐管事去請大夫,凌兄先吃早飯,三娘,你的住所也已經(jīng)安排好,讓人帶——”</br> “她跟我同住。”凌淵道。</br> “啊?”柳行風(fēng)一時未反應(yīng)過來。</br> “院里還有不少屋子,安排出一間來就是了,不用去別處。你看看喜歡哪間?”后一句話是對姜芮說的。</br> 姜芮垂著眉眼說:“都好。”</br> 凌淵又說:“既然住在這里,勞煩管事吩咐一聲,把我二人的膳食一同送來。”</br> 管事立刻去了,只是走之前,落在兩人身上的視線有那么點曖昧。</br> 柳行風(fēng)眨眨眼,這才回過神。</br> 雖說主人家和丫鬟住在一個院子里再正常不過,睡在一間房中的都有,可這事出在他凌兄身上,就顯得不正常了。</br> 他的眼神在兩人之間打了個轉(zhuǎn),不由自主摸摸下巴,感覺嗅到一股異樣的氣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