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太鬧了起來，老太太蹙眉，索性讓嚴(yán)媽媽硬把她壓著坐到一邊。
    巧雪重重地磕了頭后卻一時(shí)沒有出聲，身子微微顫抖的模樣看起來尤為可憐，嚴(yán)媽媽帶來的東西別人或者不知道，但巧雪明白那是不可能在二姨太屋里出現(xiàn)的。
    如二姨太差點(diǎn)沖口而出的話一樣，自從大太太去清雅園陪著老太太用飯后，事情也毫無辦法的停了下來，就在不久前她被二姨太逼得厲害，只好故技重施，卻不想大太太沒吃，反倒是七小姐吃了。
    老太太罰跪她時(shí)的神情到現(xiàn)在記憶還很鮮明，一定是察覺到了什么的神情。
    腦里不斷盤旋著剛剛五小姐的那番話，再看一眼被扔到地上的毒蝎子，巧雪深深地吸口氣。
    忽然緊緊撮著的手被悄悄地握了一下，余光撇過去，骨節(jié)分明的黝黑大手正是常青的。
    五小姐看上去年紀(jì)不大，卻好像事事都在掌握之中，巧雪忽然覺得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釋然。
    說吧，她原來不敢說就是怕二姨太動她的家人，可現(xiàn)在局勢似是要完全倒塌了。
    再不說，一線生機(jī)只怕也會沒有，大太太那樣溫柔的人，也不一定會把她的家人怎么樣，而若果這一出被二姨太糊弄過去，二姨太絕對不會放過自己。
    巧雪拼命穩(wěn)定心神，慎重地福身，“老太太、大太太、五小姐，事情是二姨太指示奴婢做的，先前奴婢毫不知情，之后發(fā)現(xiàn)的時(shí)候已經(jīng)為時(shí)已晚，奴婢死不足惜，只希望”
    話還沒說完，二姨太就憤怒的打斷了她的話。“誰教你這個小賤人說這樣的胡話？污蔑我有何好處？這藥渣是你拿來的，只怕毒蝎子也是你放的吧，剛剛齊眉也說過了，之前你做錯事，我一時(shí)看不過眼踢了你，你只怕一樣是心生怒意，這一次就想著一箭雙雕，把我和大太太全都害死是不是？”
    “說胡話的人是你才是。”大太太聲音卻是平靜下來，看著二姨太，“哪里會因?yàn)槟菢拥男∈戮鸵媚阄矣谒赖兀俊?br/>     大太太把從二姨太屋里搜出來的毒蝎子捧起來。“現(xiàn)在人證、物證俱在，你再怎么抵賴也是無用，巧雪也是你與大老爺說要送到我身邊來的。這個大老爺可以作證。”
    “老爺呢？我要見老爺！”二姨太見老太太也垂著眼，打定主意不要說話的模樣，一下急了，“母親，那時(shí)候陶家有難的時(shí)候。媳婦的娘家接濟(jì)了多少次？我明白了，現(xiàn)在陶家好起來了，站得穩(wěn)了，就不用我們這樣的商人了，連帶著就把我也一起弄死得了是不是？”
    老太太怒斥，“放肆！陶家用得著你來接濟(jì)？你自己好好想想做的這些喪盡天良的事！原先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并未想到你會這樣忘形。現(xiàn)在事情全被抖出來你竟是全無悔改之意！”說著重重地嘆口氣。
    “大老爺來了。”鶯綠打起簾子，沉穩(wěn)的步伐由遠(yuǎn)及近，大老爺面無表情的進(jìn)來。身后跟著齊眉。
    終歸還是要讓父親出面，這才合規(guī)矩，不然縱使老太太和大太太罰得再厲害，也能讓旁人有空子鉆。
    “怎么回事？”大老爺?shù)吐晢栔筇凵褡允贾两K都沒落在二姨太身上。也就無視了她期盼無比的眼神。
    大太太簡短的說了一遍，大老爺?shù)拿碱^越蹙越緊。緊緊握著拳，轉(zhuǎn)向正中，二姨太立馬開始哭起來，說是被冤枉的，一家子全都合起伙來的欺負(fù)她。
    大老爺眼神淡淡的，語氣尤為的平穩(wěn)，“把二姨太送回園子，以后無論事情大小她都無需出面。一會兒嚴(yán)媽媽去找三個聽不見的丫鬟，輪流一日三頓送飯過去，其余的時(shí)間不許有任何人在二姨太的屋里出現(xiàn)。”
    “老爺，您不能這樣軟禁我！”二姨太一下明白過來，掙扎著跪在他面前，看大老爺無動于衷，小廝也上來要捉住她，二姨太清楚的感覺到這是來真的。
    再也不顧及其他，伸手緊緊的抱住大老爺?shù)耐龋嗫喟笃饋恚袄蠣敚冶辉┩髁藳]事，不能讓蕊兒也不見我，她現(xiàn)在正是需要我教她的年紀(jì)。”
    大太太忽而咳嗽起來，齊眉過去扶著她，“母親您沒事吧？”
    “沒事，最近好了許多了。”大太太握著齊眉的手，溫婉的笑起來。
    “簡而言之，以后不要讓我在府里看到顏宛白的身影。特別要注意蕊兒，不要讓蕊兒和這個女人再有任何接觸，免得好好的人被污染了。”被抱得靴子都要被拽下來，大老爺更是心頭一陣火起，當(dāng)初娶她本就是無奈，娶了個這樣品性的人回來他自認(rèn)倒霉，一腳踹過去，微微停頓了下，大老爺甩袖而去。
    二姨太直到被小廝架走都沒有從被夫君這樣對待的打擊中回過神來。
    正廳安靜了下來，齊眉把大太太扶著坐下，嚴(yán)媽媽給老太太按著前額兩側(cè)。
    大太太深深地舒了口氣，從記事起到現(xiàn)在，她是頭一遭發(fā)這樣大的火氣。
    二姨太梨花帶雨的模樣，被大老爺踹翻在地哭得不能自己的模樣，意外的很解氣。
    “若不是因得顏家，伯全也不會手下留情。”老太太見大媳婦不說話，以為她心里介意軟禁的處罰。
    大太太輕輕咳嗽了聲，慢慢地在臉上扯出一個笑容，“媳婦明白的。”
    終身都只能在園子里待著，除了幾個聾丫鬟誰也見不到，無論何事都不能出來，其實(shí)已經(jīng)和休了她無異，比休了二姨太還要折磨人，有名無實(shí)，誰都不會再把她當(dāng)回事。
    “顏家那邊我過段時(shí)日再命人過去傳話。”老太太說著瞇起眼。
    其實(shí)若是他們陶家不說，顏家人只怕也難得知曉二姨太發(fā)生了什么事。
    不早早地告訴，不把事情傳開，也是給顏家留個面子，就當(dāng)是還了當(dāng)初陶家府內(nèi)空缺時(shí)顏家時(shí)不時(shí)送些東西過來的人情。
    “本是想等京城里徹底平靜下來再著手這個事，倒沒想到其實(shí)事事還是天自有安排，瞧今日這一連串的事情。都是突然發(fā)生的，卻井井有條。”老太太說著抿了口茶。
    齊眉幫大太太捶肩膀的動作稍稍停頓了下。
    老太太安慰起齊眉，“你好些了沒？從昨兒起到現(xiàn)在都是迷糊的吧，沒讓你避開也不是別的。好好看看，以后嫁去夫家對誰都要多留個心眼，切記不可仁慈，忍字頭上一把刀。”
    齊眉福身點(diǎn)頭，“孫女記住了。”
    晚些時(shí)候，嚴(yán)媽媽選好了丫鬟帶到二姨太的園子，二姨太激動得厲害。砸東西打人踹門。
    “也不是一點(diǎn)兒感覺都沒有。”大太太嘆了口氣，看著窗外的景色，“我之所以叫爾容這個名兒。是我祖母給取的，諸事回想起來都不過爾爾，所以一定要包容身邊的一切。”
    “現(xiàn)在想來，并不是全對的。”
    老太太下了命令，雖是鬧得厲害。但看到的下人們都不敢外傳，否則都會被杖責(zé)一百，再趕出府。一晚上的功夫，陶家就變了小半邊的天。
    二姨太那兒再也沒人敢過去，就是路過也是低著頭，生怕染上不干凈的東西似的匆匆跑走。
    齊眉過去清雅園請安的時(shí)候。陶蕊正跪在門口一動不動。
    身板挺得筆直，眼眸也直直地看著老太太。
    齊眉福身坐到一邊，還未開口。陶蕊重重地磕頭，頭上的步搖因?yàn)閯幼鞫煌５鼗蝿樱扒笞婺阜胚^我娘親！”
    清脆嬌媚的女音甚是好聽，老太太卻無動于衷，只是讓嚴(yán)媽媽去把陶蕊扶起來。
    “祖母不答應(yīng)蕊兒就不起來！”陶蕊眼都急得紅了。跪著不肯起身。
    老太太看一眼齊眉，齊眉點(diǎn)點(diǎn)頭。而后鶯柳把老太太扶回了內(nèi)室。
    屋里只剩下齊眉和陶蕊。
    “八妹妹，別犟。”齊眉的聲音和陶蕊完全相反，溫婉柔和，安撫人的時(shí)候最是有用，“你縱使跪到暈倒也是無用的，這是父親的親口說出來的意思，誰也沒有別的辦法。”
    “我娘親不可能做這樣的事！五姐姐難道你信？”陶蕊緊緊捉著齊眉的胳膊，眼淚不停的滑下來。
    齊眉沉默的低下頭。
    陪著陶蕊一直到午后，陶蕊終是受不住的暈了過去，齊眉把吳媽媽叫來，帶著陶蕊回了她的園子。
    之后的日子，陶蕊不依不撓的每日都求，去二姨太的園子門口，還沒站穩(wěn)就被門口守著的侍衛(wèi)兇狠的趕走。
    那里邊住著的是生她養(yǎng)她的娘，卻似是囚犯一樣的被關(guān)在里邊。
    陶蕊哭得眼睛都腫了起來，府里年紀(jì)最小的是她。而大老爺?shù)奶幜P無疑就是讓她活生生地沒了娘，從小被疼愛長大的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對這樣的日子。
    誰也不信她，可誰也不愿理她，躲著什么似的躲著她和二姨太的園子。
    陶蕊手足無措，日子這樣劃過她卻無能為力。已經(jīng)幾日沒有去求祖母，她知道祖母還是會對她一如既往的好，可是無論怎么求都沒用了。
    蹲在門口的櫻花樹下哭得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也沒有人敢靠近她，陶蕊哭得愈發(fā)厲害起來。
    忽然眼前一方雪白的帕子，帶著淡淡的月季花香，陶蕊不由得止住哭聲，抬頭的時(shí)候看到嘴角帶著淺淺笑意的齊眉。
    粉紅的花瓣正落在齊眉肩頭，陶蕊接過帕子，可憐的擦著眼淚。
    齊眉靠在她身邊一起坐在樹下，也不說話，就聽著她哭。
    陶蕊撲到齊眉懷里，軟軟的聲音帶著哭腔和無助，“五姐姐。”
    直到好多年后，陶蕊還記得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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