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毀滅
趙又晴聽到聲音也馬上反應(yīng)過來,回頭看了一眼,瞬間整張臉都蒼白如紙。</br> 她拽著裴景的手,聲音微微顫抖:“他們?nèi)菑母桌锍鰜淼娜恕!?lt;/br> 缸里出來?裴景看她的表情,一瞬間愕然:“你不是說養(yǎng)在缸里的都是用來吃的嗎。”</br> 趙又晴:“大部分用來吃,極少數(shù)用來養(yǎng)成這樣的怪物。”</br> “他們不會死,死了也能原地復(fù)生。被它們咬到,無論是人是鬼,都當(dāng)場化為血水。”</br> 裴景一臉驚悚:“這東西那么變態(tài)?”</br> 趙又晴:“本來就是他們留下來的最后殺手锏。這一回,可算是有機會祭出來了。”</br> 她視線遙遙望了山頭一眼,迅速提起裙子,拉著裴景先沿山坡邊緣跑。那些似人似狗的怪物,長久被關(guān)押在缸里,身形扭曲,臉色青灰色,五官腫脹得模糊,張嘴怒吼,從橋上疾馳而來。</br> 趙又晴道:“這些怪物在這個世界無解。現(xiàn)在唯一的辦法是找到張青書!”</br> 裴景一愣:“找他干嘛?”</br> 一路穿行過樹林重重。她往前跑,手指扶開攔路的枯枝,腳步踏過遍地的白骨,每一步都是五百年前她自己走過的。終于跑到林子的正中心,是一片廢墟,磚瓦堆積在地上,刻著忠廉二字的木牌已經(jīng)腐朽在泥土里,彌漫著濃郁到撕不開的血色。</br> 趙又晴停下腳步,說:“你知道張青書回來干什么嗎?”</br> 她似乎是笑了一下,又像是沒有。</br> “我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的。”</br> “他一直都是那樣極端的人,極端的惡,極端的善。他的到來,要么是噩夢的開始,要么是噩夢的結(jié)束。”</br> “他回來了”趙又晴望了眼前方,聲音輕似飛雪。“這一回,終結(jié)這里,也終結(jié)自己。”</br> 裴景:“什么?”</br> 趙又晴往前走,這片廢墟被什么東西統(tǒng)治,連空氣都沾染了一絲粘稠的腥味。</br> 她一入結(jié)界內(nèi),氣息便開始變得虛弱,身形也慢慢變淡,整個人接近透明色。</br> 裴景拉住她:“你別進(jìn)去,就在外面等著吧。”</br> 趙又晴偏頭看他一眼,蒼白又古怪笑了一下,說:“為什么在外面等著,我一直等的人就在里面,執(zhí)念消了,就什么都結(jié)束了。”</br> 裴景覺得她瘋魔了:“我?guī)湍懔私Y(jié)。”</br> 趙又晴忽然說:“小師傅,你救救他吧。”</br> 裴景:“救誰。”</br> “張青書。”趙又晴笑一下,眼眸猩紅,帶一點轉(zhuǎn)瞬即逝的淚光:“也是救你的朋友——他要結(jié)束這里。要所有人,一起陪葬。”她的手指寸寸攥緊,近乎痙攣:“那口缸,是所有罪惡的起源地,是這群怪物永生的秘密。卻也是他重新活下來的地方啊!</br> 她在這村子幾百年。</br> 什么都知道。</br> 雨夜。驚雷。山巒傾覆。大地分開。</br> 皇宮。少年。才滿京城。驚鴻一眼。</br> 記憶顛覆如潮水。她想起了擺在寢宮內(nèi)那套巧奪天工的嫁衣。</br> 她親手繡了一年,只是還沒來得及穿上,她的未婚郎已經(jīng)被她的父皇處以極刑。血從乾坤殿一路蜿蜒而下,她急匆匆趕來,卻在殿門口被丫鬟攔住。丫鬟說:“公主回去吧,你不該看這些東西。”</br> 丫鬟捂住她的眼,漆黑世界里,她愣愣站在雨中。</br> 少年絕望崩潰的吼叫,此后日日夜夜讓她夢中驚醒。</br> 張青書是個怪人,亦正亦邪,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可是她在年華最好的時候,第一眼相中的,偏偏就是這個與周圍人格格不入、渾身懶散的古怪書生。</br> 于是愛恨癡纏,恩怨執(zhí)念,難舍難分。</br> 趙又晴死死拽住裴景的手臂,滾在眼眶中的淚水落下,她近乎是咬牙,一個字一個字說:“那口缸里有他的身體,缸底連通著另一個空間——你快去——你去阻止他!——別讓他把缸毀了啊!”</br> 撕心裂肺,牙齒間已經(jīng)滲出鮮血。</br> 她也想結(jié)束這個地方,但不想他用這種方式。更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他魂飛魄散。</br> 裴景忙不迭點頭:“你別激動,你別激動。”</br> 他突然回想起了書閻的模樣,倦怠的、煩躁的。那時還想張青書那么極端,自己就是最大的惡人,清蕩人間的話怎么不自殺。沒想到,這瘋子真就沒想過活著,難怪總是一臉厭世。</br> 只是他死就死,能不能不要拉上他?</br> 裴景讓快要消失的趙又晴留下來,自己往深處走。</br> 而這時,從河上追趕過來的不死怪物也到了廢墟口。</br> 這里的結(jié)界似乎只對村子里的東西有用,怪物們一進(jìn)來也是馬上鮮血淋漓,皮膚爆破,青筋翻涌。因為劇痛,嘶聲尖叫。只是它們身體有復(fù)蘇功能,于是裴景一回頭,嚇得嘴角直抽搐。那群變成人的怪物,肚子破了,皮膚裂了,腸子拖在地上,就是死不了,眼睛赤紅,直奔著他咬。</br> “靠。”</br> 裴景難得罵一聲臟話,頭也不回地就往里面跑。這片廢墟沒有多余的路,他一路往前走,終于看到了盡頭,完好如初的一戶人家。</br> 門扉緊閉,門背后血光沖天。</br> 裴景用手死命怕打著門,扯,拉,拽,撞,用盡全力,就是弄不開。他很急,一點都不想和張青書這個神經(jīng)病死在這里,而且,他是來救楚君譽的啊。視線死死盯著門縫,他動用凌云劍刺,還是弄不出一道痕跡。</br> 奔跑尖叫聲逼近。</br> 往后看,是一群殺不死的怪物,血色猙獰,越來越近。牙齒鋒利得叫人絕望。</br> 裴景從懷里拿出一張師祖當(dāng)初給他的護(hù)身符,也不知道用來干嘛,反正先拖住那群怪物吧。</br> 滴血在紙上,直接一甩,符紙停在空中,短暫的平靜后。本來平平無奇的紙,忽然涌上一道浩瀚深邃的劍意,藍(lán)光冰冷,刺破蒼穹,化神期老祖的威力極其恐怖。哄的一聲爆破,整個空間炸開,巨大的威壓甚,至波及到了院子里。</br> 一瞬間周圍石木粉碎,身后的怪物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吼叫。</br> 而裴景滿心滿眼盯著的門,還是沒有一絲動搖的痕跡。</br> 這是一個屏障,一個結(jié)界。</br> “那些怪物是不死之身,估計也鎮(zhèn)壓不了多久。等下?lián)渖蟻恚視粫赖暮茈y看?”</br> 裴景扯了扯嘴角:“楚君譽,我這回救你,算是把自己栽進(jìn)去了。”</br> 他真的從來沒想過,會有這么一扇門,連化神期老祖都無法打開。院子里有一種讓他絕望的氣息,絕望又親切。</br> 他師祖給他的法寶都是動用了十成威力的。云霄師祖,半步飛升的化神圓滿修士,當(dāng)之無愧巔峰大能。</br> 這樣的人十成威力不能撼動,創(chuàng)造出這個混沌世界的人,該有多恐怖。</br> 不,裴景忽然整個人一冷。</br> 或許不該是人。</br> ……這個世界還有凌駕于生靈之上的東西。</br> 他感覺自己的腳踝被抓住了,刺骨的寒冷。</br> 一股濃郁的惡臭。</br> 裴景低頭。</br> 一只渾身血紅四肢爬行的鬼怪,緩慢仰起頭來,眼眶空蕩蕩,臉上一片模糊。</br> 在這最后的關(guān)頭。</br> 爆炸過后的塵煙繚繞。</br> 浩瀚劍意里。</br> 他隔著一扇門。再一次,聽見了楚君譽的聲音,少年的聲音清冷,像一捧雪。如最初模樣。</br> 他說。</br> “裴御之。”</br> 裴御之。</br> 他喊他什么?</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