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今生前世 (五)
虞青蓮面無表情,平靜道“果然,季無憂的目標(biāo)從來就不止是云霄,但我還是沒想到,我在這里居然遇到了你。”</br> 黑裙女人眼角流露出分猙獰“你是說紫陽真人嗎放棄掙扎吧,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你也沒資格掌管瀛洲。”</br> 虞青蓮諷刺一笑“我沒資格,你就夠資格了”</br> 黑裙女人把手里的人頭丟下,沾滿鮮血的手捂著臉,笑起來“你沒資格,我也沒資格,只有她有資格我瀛洲先祖根本就沒死,是你們一家子毫無神格的卑賤凡人,冒充她后人,恬不知恥占領(lǐng)了瀛洲。不過,她很快就會復(fù)活了,哈哈哈,她很快就會活了。”</br> “海外三仙山,瀛洲蓬萊方丈,仙山從來就不該一群低賤凡人該居住的地方都是你們都是你們把瀛洲搞得烏煙瘴氣”</br> 黑裙女人笑,手上的血沾到臉上,更加顯得神色瘋狂。</br> “虞青蓮你怎么好意思叫青蓮呢我就恨當(dāng)初沒能弄死你,不然,哪會讓我落到現(xiàn)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明明你們才是罪人,為什么被逐出瀛洲的卻是我”</br> 她神色扭曲,大吼一聲,眼里的恨熊熊燃燒,腳步往下走,邊走邊說“幸好我遇上了紫陽道人,他知道我的想法,他支持我的想法,他幫我復(fù)蘇瀛洲神女,他助我一臂之力。”</br> 她猙獰大笑“也助我,今日殺死你”</br> 她站到了虞青蓮面前,染血的手直接伸向虞青蓮的脖子,指甲瞬間變得極長,銳利如惡鬼,來勢帶著刻骨的殺機(jī)。</br> 虞青蓮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同時(shí)鞭子揮地。咔咔,她們所占的臺階四分五裂。</br> 兩人齊齊收手,然后各自退到了一方。</br> 黑裙女人猛地瞪大眼,難以置信喃喃“元嬰后期你居然已經(jīng)元嬰后期了。”</br> 虞青蓮眼眸冰冷“我那時(shí)念舊情,只是將你修為廢盡逐出瀛洲,現(xiàn)在看來,當(dāng)初就該殺了你。”</br> 黑群女人無聲冷笑,“什么念舊情,不過是我僥幸逃離而已。”</br> 說到此處她眼眸都涌現(xiàn)出一層血色“你把我修為廢盡,那一夜的痛苦我畢生難忘。你知道我是怎么從瀛洲逃到天郾城的嗎”</br> 她聲嘶力竭“我成了一群筑基修士的鼎爐我曾經(jīng)是瀛洲長老內(nèi)閣高高在上的元嬰長老,結(jié)果只能像狗一樣被他們輕賤虞青蓮你可知道我當(dāng)時(shí)有多恨我很我恨不得把你碎尸萬段。我心里發(fā)誓,我當(dāng)初的屈辱如今一定要你一一償還。”</br> 她咬碎牙齒,“然后,我今日也終將如愿。”</br> “世人口中高貴遙遠(yuǎn)的扶桑仙子,不可褻玩的瀛洲宮主哈哈哈,我也要像當(dāng)初你廢我修為一樣,抽你筋骨,讓你成為廢人把你拔光衣服賣到最低賤的拍賣場哈哈哈哈”</br> 虞青蓮的眼眸甚至一分厭惡的神色都沒有,仿佛聽到了什么笑話,淡淡說“我廢了你修為,卻沒毀你靈根,也沒奪你身上的法寶你真的連一群筑基期的廢物都打不過”</br> 黑裙女人愣住,然后恨恨不休“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害我墮落到那個(gè)地步”</br> “啊啊啊啊我要?dú)⒘四恪?lt;/br> 這位黑裙長老重新修煉,有季無憂相助也只是元嬰初期修為。</br> 根本不是虞青蓮現(xiàn)在的對手。</br> 但是虞青蓮還是輕微皺起了眉,覺得事有蹊蹺。</br> 果然,就見那黑群女人發(fā)完瘋后。突然臉色扭曲地冷笑,眼里盡是輕蔑之色“你以為你真的是我的對手我在天郾城繼承了青蓮先祖之力,她將覺醒在我身上。”她緩緩的張開了嘴,舌尖慢慢推出,在猩紅舌尖上有一朵潔白的蓮花。</br> 黑裙長老周身氣流爆破,鼓起她的發(fā)和衣裙,像是索命而來的女鬼。</br> “今日,必是你的死期”</br> 虞青蓮閉了下眼,然后笑了下,輕聲說“我就說你怎么可能目的那么簡單,蘇醒浮世青蓮。我當(dāng)初還是太傻,以為你的罪只是放魔修入瀛洲。呵,讓神女覺醒在你身上,”她抬眸,眼眸碎了冰“不如說,是你想吞噬她的力量”</br> 黑裙女人再也不打算假裝,大笑起來“那又如何哈哈哈,你今日注定是一死不,我不會讓你死,我要把你毫無反抗之力的丟在人間去,被那些骯臟丑陋的人羞辱”</br> 她眼神怨毒,一股碧青色的力量融匯到她肌膚里,強(qiáng)大的混沌之力把四方草木都震的響徹。</br> 遠(yuǎn)古之力,虞青蓮到底不是對手。幾番交手,最后一個(gè)不慎,被黑裙女人重傷,沿著石階層層滾下,到了山頂一塊覆滿白雪的平地上。</br> 白的雪,紅的衣裙,虞青蓮五指撐著地,眼眸望向前方。</br> 黑裙女人對她出手,每一掌都要拍碎她的經(jīng)脈。</br> 她現(xiàn)在喉腔一片血的冰冷。</br> 看著那個(gè)女人往前。</br> 已經(jīng)瘋魔的長老說“你有沒有想到你會有今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日”</br> 她五指成勾,就要從虞青蓮眉心探入,搗碎她的識海,粉碎她的靈根。</br> 虞青蓮的呼吸深深淺淺,五臟六腑粉碎般疼痛,丹田內(nèi)不剩一絲靈氣,手指蜷縮在雪地上。</br> 目光隔著飛雪,就看著她的手逼近。</br> 黑裙長老眼中的戾氣和報(bào)復(fù)的快感越來越重,甚至臉上浮起得意的笑。似乎是看見了虞青蓮被人踐踏的樣子,郁結(jié)多年心口的那股惡氣終于吐了出來</br> 但最后關(guān)頭,千鈞一發(fā)。</br> 她驀地瞪大眼</br> 手指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阻止,堪堪停在了虞青蓮一厘的地方。</br> “這是什么”她面色驚恐,喃喃。</br> 碧青色的光在她身上越來越烈,這位瀛洲前任長老突然抱頭,發(fā)出撕心裂肺的一聲尖叫。</br> 刺眼的碧光爆破,她的皮膚也隨之裂開,血肉淋漓,痛苦的嚎叫在靜而遠(yuǎn)的雪地上,響徹云霄。</br> 虞青蓮笑了下,張開嘴,一片紅。</br> 她捂著自己的胸口,緩慢站起身。聲音很輕“浮世青蓮,你以為真的是你能吞噬的嗎你又怎知我不是她的后人我不是神族呵”</br> 她說斷斷續(xù)續(xù)說“我佛眼蓮子為心,我不是她的后人哈哈真是我從小到大聽過的最大的笑話我與先祖是有感應(yīng)的你身上的蓮花已經(jīng)枯了”她眼底一片荒蕪,輕聲說“她當(dāng)年只是陷入沉睡,而今卻是完完全全死了,是你干的還是季無憂干的不過,不重要了。”</br> 她手指強(qiáng)硬掰開黑裙女子的嘴巴。</br> 變成血人的長老,眼睛紅欲滴,潑天怨恨糾纏深淵。</br> 虞青蓮中指和食指成剪刀,面無表情,咔嚓,把長老舌尖的蓮花剪了下來。</br> 一團(tuán)血色滾到了雪地上,骯臟的青灰色血也濺到了她臉上。</br> 長老渾身一震,已經(jīng)發(fā)不出聲的喉嚨仰天無聲大喊,身體痙攣屈服在雪地上,狼狽不堪。</br> 虞青蓮輕聲說“我自毀蓮心換青蓮反噬,縱是死,也不會,讓先祖在你手中受辱,也不會讓你繼續(xù)活著屠殺云霄萬萬無辜弟子。”</br> 黑裙長老還在掙扎,拖著她一起狼狽死去。而虞青蓮現(xiàn)在同樣手無縛雞之力,一個(gè)踉蹌,和她一起滾到骯臟的血泊里,滾到骯臟的雪地里。</br> 黑裙長老現(xiàn)在只剩猙獰的血肉之軀,用最后一絲力量,欺身而上,活生生掐著虞青蓮脖子。</br>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賤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去死”</br> 虞青蓮面色蒼白,窒息的痛苦剝奪五感,她眼神越發(fā)恍惚,旁邊是落雪的聲是女人崩潰的尖叫,嘈雜刺耳。</br> 但她視線卻茫然看到了背后青黛色的山巒和高遠(yuǎn)的灰色蒼穹。</br> 一眨眼,似乎是幾百年的歲月流光。</br> 長鞭裂瀛洲,血池生碧花</br> 那么多年的歡笑,肆意,驕傲,憤怒,最后只成此刻飄零在她眉心的一片雪。冰涼。</br> 她曾行遍千山,叫世人折腰。</br> 她曾路過人間,屠百鬼萬魔。</br> 鈴鐺微弱響動。</br> 如同那經(jīng)天院慵懶的午后,打在她指尖,光的聲音。</br> 泛著金色的楓葉會飄過窗,落到她掌中,成為她鬢發(fā)上的裝飾。旁邊裴御之可能在和鳳衿斗嘴,陳虛寂無端說著風(fēng)涼話,然后悟生無奈出言勸架。</br> 雞飛狗跳,又靜謐美好。</br> 在她最無憂的少女時(shí)節(jié)。</br> 虞青蓮嘲諷的扯了扯唇角,最終還是沒有笑出來。</br> 她閉上眼,心中空蕩蕩,蒼白許愿。</br> 愿瀛洲無恙,愿母親不悲,愿摯友安全。</br> 恍惚間,她聽到了少年時(shí)的對話。問天試后,山陰小筑,各訴生平志。</br> 懶洋洋的少年音“天下第一我已經(jīng)到手,那么就爭取成為修真界歷年來最年輕的元嬰修士吧,要讓有一天,人人都知道裴御之,玉樹臨風(fēng),是個(gè)高手。”</br> 醉醺醺的少女翻個(gè)白眼“我看是人人都知道裴御之,心高氣傲,像個(gè)瘋子。”</br> 藍(lán)衣少年打住“你兩先別吵先讓悟生說。我還挺想知道他的。悟生,你的愿望是什么”</br> 僧人無聲微笑“我的愿望,大概是盡平生,渡化世間之人吧。”</br> “哇。”</br> 所有人意料之中,還是裝作意外表示支持。</br>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到她。</br> 少女一拍桌。</br> “我要這天下比我美的都沒我強(qiáng),比我強(qiáng)的都沒我美”</br> 雪衣少年笑的前仰后翻“哎喲我去原來你的夢想是成為天下第一強(qiáng)者。”</br> 藍(lán)衣少年沒眼看,“大師你先把他渡了吧,我受夠他了。”</br> 虞青蓮眼角滲下液體,她笑了下,輕聲道“裴御之,我真的從小美到大,只是你個(gè)賤人一直眼瞎”</br> 氣若游絲,消散天地間。</br> 蒼天細(xì)雪,覆蓋兩具冰冷尸體。</br> 她一生愛爛漫,愛美麗,愛人間珠玉,愛山間名花。</br> 沒想到命運(yùn)無常,如刀鋒森冷。</br> 最后死在泥濘中。</br> 死在臟土上。</br> “不”</br> 裴景眼睛赤紅,心中歇斯底里的吶喊,從口中溢出卻是絕望又無助的輕喃。</br> 師尊死時(shí)壓抑的悲傷難過,終于因?yàn)橛萸嗌彽乃溃B加一起,崩潰而出。</br> 他是靈魂?duì)顟B(tài),下意識地就走了過去,手指穿過渺渺雪,穿過虞青蓮的尸體。</br> 鋪天蓋地的悲傷絕望涌上心頭,青年半跪下來,淚如雨下,卻是哽咽出聲“是你一直都很美一直都很美”</br> 一生都很美。</br> 天塹殿前,最后回眸,驚艷萬古一生最美。</br> 裴景感覺自己的心口被捅了兩個(gè)血淋淋的洞,痛得他站都站不穩(wěn)。</br> 迷茫和惶恐現(xiàn)在,都被仇恨和悲痛覆蓋。</br> 但殘酷的回憶,還是沒有停止。</br> 像這場雪一直在下。</br> 畫面一轉(zhuǎn),是迎暉峰一個(gè)漆黑的山洞里。</br> 濕濕冷冷,青苔上爬行著不知名的蟲子。</br> 一點(diǎn)幽藍(lán)的鬼火生起,旁邊灰藍(lán)蝴蝶振翅,微弱的光照出青年陰郁的眉眼,黑色的大氅,襯得他臉色愈發(fā)虛弱。</br> 山洞有個(gè)小臺階。</br> 寂無端依著火往前走。</br> 血跡蜿蜒在他腳下,臺階轉(zhuǎn)彎,他終于在一個(gè)空蕩蕩的臺子上,看到了,他知道會遇見的人。</br> “諦風(fēng)長老,好久不見。”</br> 寂無端冷笑一聲,薄唇開口。</br> 諦風(fēng)長老縮在黑色斗篷里,身軀只剩皮包骨,眼神陰冷如同毒蛇。沙啞低沉道“你竟然來了云霄。”</br> 寂無端說“我在外面,看到那些云霄弟子的死狀,就猜到會是你。”</br> 諦風(fēng)長老桀桀笑“哈哈哈你猜到是我又如何你來云霄也好,省的我還要?dú)⒒毓碛蛉フ夷恪!?lt;/br> 寂無端高高瘦瘦,總有股人間書生的病弱氣,此時(shí)陰冷的眉眼卻涌出濃重殺意:“你殺人抽魂,把他們的魂魄都放在了哪里”</br> 諦風(fēng)長老大笑,滿是猖狂:“放哪兒了當(dāng)然是來煉我的玄陰百鬼陣了。沒想到吧,被你們當(dāng)做極惡之人下令追殺,我卻在天郾城竟然得了上古鬼王的秘籍和陣旗哈哈哈待我陣成之時(shí),這世間死人皆為我所用,我定會踏平鬼域,我要把你們所有人活生生煉成傀儡”</br> 寂無端青黑色的瞳孔猛地一縮。</br> 玄陰百鬼陣陣旗</br> 諦風(fēng)長老繼續(xù)獰笑“云霄弟子的魂魄真的是養(yǎng)陣上好的材料。哈哈哈。若是得裴御之魂魄,我成功的可能性怕是百分百。寂無端,還有你那老不死的爹,你們懂什么鬼修修羅鬼道,從來沒有可笑的憐憫心。你們都該死”</br> 寂無端瞇了下眼,冷笑“口出狂言。”</br> 諦風(fēng)長老怒“你以為你現(xiàn)在有資格在我面前說話”</br> 他拂袖,瞬間一股黑色的罡風(fēng),直接卷動山壁上的蝙蝠,叱剌剌,朝寂無端撕咬過去。</br> 黑色蝙蝠露出獠牙。</br> 寂無端眼風(fēng)一掃,旁邊鬼火瞬間暴躁,往前涌動,把那些蝙蝠吞噬焚燒,動物痛苦的呻吟聲里,灰色的粉末簌簌落下,冉冉似蝴蝶枯骨化藍(lán)蝶。</br> 諦風(fēng)長老瞪眼,艱難出聲“你你不是元嬰中期”</br> 寂無端神色虛弱,嘲諷笑了“你以為呢。”</br> 他往前,身邊的鬼氣尸氣四散,把空氣扭曲的壓抑森冷。旁邊的鬼火成一條鏈子,就要束縛住諦風(fēng)長老的神魂。</br> 諦風(fēng)長老神色大變。</br> “鎖魂繩”</br> 他驚恐往后退一步,手指慌亂在背后的石壁上按,胡亂一通,最后終于摸到一個(gè)機(jī)關(guān)。咔咔咔,石壁的門打開,露出了深淵般的懸崖。</br> 諦風(fēng)長老轉(zhuǎn)身就要逃。</br> 寂無端卻眉心一冷,“你以為你今天能逃的出去嗎”他身形如詭煙,緊跟上去,但是踏進(jìn)去的第一步就察覺到了不對勁</br> 諦風(fēng)突然回頭,嘴角露出一個(gè)極其猙獰的笑。他電光火石間,手指刺入寂無端的眉心,鮮血濺到了二人之間。玄陰百鬼陣突然發(fā)出耀眼紅光。深淵之下,似乎什么在蘇醒,各種惡鬼的哭嚎傳來。</br> 諦風(fēng)長老眼神陰毒“我一直在找陣眼,本來計(jì)劃是裴御之的,因?yàn)檫@里也只有他有這個(gè)資格。不過你送上門來,就別怪我不客氣了。”</br> “我現(xiàn)在是作陣人,你是陣眼,命運(yùn)生死都掌握在我里寂無端我看你還跟我狂滾下去和那些惡鬼作伴吧。”</br> 他拽著寂無端的手臂,就要把他往深淵推。</br> 誰料寂無端卻不為所動。</br> 諦風(fēng)長老聲音戛然而止,愣愣盯著他。</br> 年輕陰郁的鬼域少主眉心出了一點(diǎn)血,紅若朱砂,視線卻是譏誚而嘲弄的。</br> “你以為我身為鬼域少主,對玄陰百鬼陣的了解會少于你。”</br> 諦風(fēng)長老瞪大眼同時(shí)能明確感知到,自己的法力在流逝,元嬰在嚶嚀哭泣,四散開來。他張嘴,這下子,眼中終于是真是的恐懼“你”</br> 寂無端說“生死門換,乾坤交替,陣眼殺陣你以為陣眼就不能殺造陣人嗎”</br> 諦風(fēng)長老恨極,想要掙扎,可是四肢無力。而且腳腕被從深淵爬上來的東西握住,冰冷刺骨,是惡鬼他呲目欲裂。</br> 諦風(fēng)長老很快平靜下來,視線變得極其怨恨也極其惡毒“陣眼殺陣,持陣人死了,那么玄陰百鬼陣會暴躁會狂怒。你殺了我又如何,我所忠誠的紫陽道人會繼承這里,他會替我煉好這個(gè)陣,讓萬年前真正的修羅鬼道重回人間讓鬼域被真正的惡鬼主宰,而不是你們一群廢物”</br> 寂無端伸出蒼白的手指,將眉心的血擦去,只是紅色的印記卻再也不散。</br> 他許久,蒼白病弱笑了,輕聲說“有意思,可你把我煉成了陣眼啊。”</br> “陣眼殺陣,可不光是殺造陣人。”</br> 諦風(fēng)長老眼珠子都要瞪出來。難以置信過后是怒不可歇“寂無端你是想你”</br> 只是他的話語再也說不出,被從深淵爬上來的女鬼一口咬掉了頭。</br> 咔嚓清脆的聲響,血模糊了寂無端的言,他抬袖擦去。抬眸,對上了那個(gè)披頭散發(fā),五官浮腫扭曲,血紅之光的女鬼。從她身后,越來越多的鬼往上爬,布滿尸斑的手攀上懸崖。</br> 石門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聚攏。</br> 寂無端看著女鬼,看著深淵,抿著唇。</br> 白色的光一點(diǎn)一點(diǎn)隨著石門關(guān)閉而消散。</br> 手指顫抖,只是他出不去了也不能在出去了</br> 以身飼鬼,陣眼殺陣。</br> “寂無端不要回來”</br> 裴景再也忍不住了,碩大滾燙的淚沖出眼眶。</br> 再也不能把自己當(dāng)個(gè)世外之人再也不能平靜看著這一切過往</br> 他沖上去想要把那個(gè)沉默站立如青竹的病弱青年拉出來。但是手指被放在石門之外,白光劇烈。</br> “寂無端你回來你怕鬼啊你回來你知不知道你怕鬼”</br> “你知不知道你怕鬼啊”</br> 他赤著眼嘶吼,但是這個(gè)世界沒人聽到</br> 最后一刻,漆黑的青石門關(guān)閉,病懨懨的青年似乎感應(yīng)到了什么。回頭看了一眼他鐘愛琴棋書畫,常年伴在死人身側(cè),眼中卻是不符合年齡的清澈。他逆著光,身后是慢慢爬出深淵的惡鬼。</br> 衣袍翻飛,望著某一個(gè)點(diǎn),寂無端呼吸很輕,平靜說“裴御之,靠你了。”</br> 咚石門關(guān)閉</br> 裴景仿佛看到了最后一幕,一只女鬼攀上了寂無端的肩膀,張大嘴撕咬而下。而這位病氣陰沉的少城主,緩緩閉上了眼。</br> “啊”</br> 從天塹峰主殿,傳來了青年的聲音發(fā)自肺腑,發(fā)自靈魂,絕望、憤怒、悲痛,穿破這茫茫蒼天。照出人世間的冰冷猩然。</br> 裴景已經(jīng)痛得麻木了。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臉,一片冰涼。他只是一個(gè)世外人,看著所有的一切,就已經(jīng)瀕臨崩潰。那么裴御之呢,那么楚君譽(yù)呢他感覺靈魂都被揪起。</br> 他在這里可以隨意穿梭,跌跌撞撞回到了裴御之身旁。</br> 天塹主殿,鏡臺之前,三千銀發(fā)的年輕掌門痛苦的半跪地上。一拳捶著池壁,骨骼輕碎,鮮血直流。鏡臺上顯示的,是死在雪地唇角溢血緊閉雙眸的虞青蓮,是洞門之外深淵惡鬼中平靜轉(zhuǎn)身的寂無端。</br> 還有悟生,還有鳳衿。</br> 空曠的宮殿內(nèi),千面佛成魔,生取他舍利心,白衣僧人覆眼的長綾落下,淡金色的眼寫滿慈悲而哀傷。他曾立志渡化世人,不料最后是佛來殺佛。舍利心毀,蓮臺也碎。這位最具慧根的佛子,最后,留在世間的只有一聲輕輕淺淺的嘆息。</br> 曲折的山路上,西王母衣裙瀲滟,追溯起了當(dāng)年青鳥一族的恩恩怨怨。她終于如愿,挖出了那雙呈三千業(yè)火的眼,笑容猙獰:“鳳凰眼哈哈哈”赤瞳眼眸通紅,在靠著山壁奄奄一息的主人邊嘰嘰喳喳,但怎么也喚不醒他來。</br> 血池生碧花,白骨化藍(lán)蝶,舍利佛心鳳凰眼,一劍凌霜無妄峰</br> 再也回不去了</br> 裴景眼淚也一直在流。</br> 卻知道自己的悲傷只是現(xiàn)在半跪地上那人的萬分之一。</br> “啊”</br> 銀發(fā)青年像瀕死的野獸吼出聲,發(fā)出來卻是啞聲的哭腔。</br> 裴景往前,虛抱住他的頭,眼眸赤紅,聲音也是顫抖的“不哭了,求你,別哭了不哭了不哭了好不好他們沒死,他們不會死的別哭了”</br> 但是他什么也做不了。</br> 看著他一點(diǎn)一點(diǎn)僵硬抬頭。</br> 銀發(fā)如雪,眼神空洞,一片血腥。當(dāng)初那個(gè)明亮肆意的少年郎,被這一年的雪活生生殺死。</br> 裴景想為他吻去淚水,但是跨越時(shí)空只有虛幻。</br> 他只能看著他僵硬地站起身。</br> 重新走到鏡臺中央。</br> 差最后一步,將神識通往經(jīng)天院。</br> 裴景多想上去捂住他的眼,告訴他我們別看了。</br> 但是他還是什么都不能做。</br> 這種無助讓人崩潰,但是他知道,眼前的人比他更無助,比他更難過。</br> 經(jīng)天院。</br> 經(jīng)天院。</br> 真的是最后的期望嗎</br> 水鏡終于浮出畫面來。</br> 銀發(fā)青年神情麻木,冰冷往前望。</br> 空空蕩蕩經(jīng)天院天梯之下,無人生還。</br> 很久水鏡猛烈地波動了一下</br> 似乎是化神期大能在死前,用盡全力,在掙扎。一行用血寫出歪歪扭扭的話,浮現(xiàn)在鏡面上。</br> 御之,逃。</br> 御之,逃。</br> 裴景已經(jīng)閉上了眼。</br> 空氣死寂,讓人窒息,這一年的雪格外冷。很久,他聽到了青年的一聲笑。笑聲空洞冰冷,而后停頓片刻,轉(zhuǎn)為壓抑的哭聲,</br> 曾一劍浮霜,名動一時(shí)。</br> 只一百年。</br> 深恩負(fù)盡,死生師友。</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