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摘星
祝星遙坐在床上沉默, 她覺得江途好像并沒有被她騙到, 小葵不安地走過來:“星星, 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你沒說錯話。我只是不想讓途哥知道我吃藥的事, 你不用自責(zé)。”祝星途站起來,她在小葵腦袋上摸了一下, “先收拾東西準(zhǔn)備吃飯吧, 坐飛機都累了, 等會兒早點休息,明天早上要跟樂團匯合。”
小葵忍不住問:“為什么不能讓江先生知道啊?”
祝星遙說:“因為江先生知道了會很難過。”
晚飯后, 祝星遙給江途發(fā)了一條微信,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回復(fù), 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 又吃了藥, 她抗不過倦意,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睡了幾個小時,她又做噩夢了。
窗外天還是暗的,她拿起手機,依舊沒有看到江途的回復(fù)。
國內(nèi)凌晨四點, 江途從祝家走出來, 刺骨的寒風(fēng),吹得他眼睛刺疼,那種疼蔓延到身體的每一根骨頭,連筋帶肉, 每動一下都覺得疼。
他拉開車門,坐進去。
祝云平站在窗前深深嘆了口氣,等了很久,才看到車燈亮起,聽到汽車開出去的聲音。
凌晨六點,天色依舊暗如深夜,停機坪的路燈高高灑下昏黃的光。江途坐在經(jīng)濟艙的座位里,他長腿曲展不開,一身空蕩,麻木聽著空乘說著什么。
他拿下眼鏡,望向窗外,幽暗的夜空上有光在閃,忽明忽暗,是機翼上的燈。飛機降落,那些光像是直墜到了地面上,江途想起當(dāng)年祝星遙受傷住院的樣子,想起自己曾經(jīng)陰暗地幻想過,哪天她從天上墜落,他就能離她近一點。但他最終克制住了所有,不敢觸碰,連她的信息都不敢回,慢慢遠(yuǎn)離——
但是,在他不知道的曾經(jīng),看不見的地方。
星星還是因為他墜落過了。
江途看向玻璃窗,上面映著他此時的臉,他面色蒼白,眼底猩紅。
他仿佛又回到了高中年少時期,那種自厭自棄的狀態(tài)。
許久。
飛機起飛。
江途慢慢收回目光,他到底不是十八歲了。
即使再恨自己,他也不會再往后退一步。
迪拜的氣溫到了傍晚還是很暖和,祝星遙背著大提琴跟樂團的成員一起回酒店,她低頭看著手機,昨晚給江途發(fā)的微信還沒有回復(fù),中午她試圖用小江呼叫他,得到的也是機器人的自動回復(fù)。
比如:
乖,已經(jīng)十二點了,好好吃飯。
我現(xiàn)在可能在開會,等我忙完會給你打電話。
再等等我,很快。
可能真的很忙,再等等我,對不起星星。
等……
要等到什么時候呢?
祝星遙心里有些微妙的預(yù)感,她覺得江途可能知道了,她心里一片慌,飛快地給祝云平打電話。她突然害怕,怕江途像當(dāng)年高考那樣,知道真相后,又?jǐn)嗔寺?lián)系,不再理她。
電話接通,祝星遙急忙問:“爸爸……江途有沒有找過你?”
“啊啊啊啊啊啊!星星你看那邊!”
突然,小葵猛地拽住她的手,指向酒店大門前。
小葵激動得語無倫次:“我我我是不是看錯了?江先生!”
祝星遙驀地抬頭,隔著十幾米的距離,透過人來人往的異國行人,她看到江途高瘦挺拔的身影,他身上穿著一件皺起來的黑色毛衣,外套搭在手臂上,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下巴冒著一圈青黑。
刁然一身,風(fēng)塵仆仆。
祝星遙呆了呆,眼淚毫無預(yù)警地滑下來。
電話里,祝云平顯然聽見小葵的聲音了,他詫異開口:“他去找你了?”
祝星遙看著江途,帶著哭腔說:“是啊,爸爸,江途他來找我了。”
他一定是什么都知道了。
祝星遙掛斷電話,背著大提琴包就跑過去,江途往前走了幾步,他張開雙臂,把撞上來的星星緊緊抱住。祝星遙仰起小臉,紅著眼睛看他,他整個人看起來很疲倦,眼底猩紅。
她聲音微顫:“你怎么來了啊?都不告訴我……”
江途鼻尖埋在她頭發(fā)里,深深呼吸了一下,嗓音低啞:“我不知道要回什么,就想快點看見你。”
祝星遙從來沒想過,會在異國他鄉(xiāng)突然看見他。
感動和激動早就抵過心底的惶然不安。
行人停駐腳步,紛紛看向他們。
樂隊成員更是好奇,有人起哄,用英文問小葵:“那是星星的男朋友?”
小葵英文不太好,但是她很興奮:“yes!yes!yes!yes!yes!”
她一口氣喊了五個yes!
大家大聲哄笑。
祝星遙聽到身后的聲音,才想起來還有樂團成員在,她從他懷里抬頭,轉(zhuǎn)頭看向大家,她抓著江途的手,笑著跟大家說:“這是我男朋友,晚上就不能跟大家一起吃飯了,我要陪他。”
她的英文很流利,聲音雀躍動聽。
江途壓下胸前里的滾滾情緒,抬眸說:“謝謝你們對她的照顧。”
房門一打開。
祝星遙就轉(zhuǎn)身抱住江途,踮起腳尖要去親他,江途克制地按住她的腰,抬了一下下巴,祝星遙的唇落在他的下顎上。江途喉嚨滾了滾,垂眼看她,嗓音很低:“星星,我……身上都是煙味兒,又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經(jīng)濟艙,有點臭,胡子也沒刮。”他不想這樣吻她。
“不臭。”祝星遙緊緊抱著他的脖子,埋在他脖子里嗅了嗅,煙味兒是挺重的,聞起來好像還抽了不少。她從來沒在他身上聞到過那么重的煙味兒,江途抽煙后也很少吻她,他很注意這些。
祝星遙臉頰在他領(lǐng)口上蹭了蹭,小聲說,“我不嫌你。”
江途抿緊唇,他低頭埋在她頸窩里,溫?zé)岬暮粑N著她細(xì)白的脖子,克制地在上面輕吻。祝星遙被他冒出胡渣的下巴蹭到,很癢,那種癢意細(xì)細(xì)密密的,很刺激,她忍不住顫抖,小聲喊:“途哥……”
“嗯?”
江途抬起頭,垂眼看她。
祝星遙拿掉他的眼鏡,仰臉看他的眼睛:“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江途沉默地看著她,眼底情緒翻涌,他說:“嗯。”
祝星遙咬了咬唇,她突然不知道說什么,垂下睫毛,轉(zhuǎn)頭看旁邊的浴室,小聲咕噥:“我……我先給你拿洗漱用品,你真的很臭。我等下讓小天去給你買身衣服,你怎么可以什么都沒帶……”
她把他推進浴室,有點兇悍,不容拒絕。
江途難得見她這樣,低下頭,笑了。
祝星遙讓小天按照江途的身高尺寸買了一套衣服回來,時間緊急,小天買回來兩套黑色運動服,小天還很懂事地買了剃須刀。
半小時后。
江途剃了胡子,換上干凈清爽的衣服,他從身后圈住站在窗邊,低頭看手機的祝星遙。
這半小時內(nèi),祝星遙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自己的情緒,但她還是不知道從哪里開口,要怎么說……江途把她騰空抱起,讓她坐在他腿上,他下巴擱在她肩膀上,低聲問:“2014年和15年,沒有再給我qq上發(fā)過信息是嗎?”
江途出國后,qq沒有漫游過去,那時候他以為她還跟陸霽在一起,很久沒有上過qq,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錯過一些信息。
祝星遙搖搖頭,委屈地說:“沒有,你都不理我,我發(fā)什么啊……”
江途沉默,深吸了一口氣,又問:“最后一條什么?”
最后一條啊……
2013年八月,她在柏林,半夜噩夢驚醒。
給他發(fā)了了一條:“途哥,你理我一下好不好?”
從此,石沉大海。
連單方面的聯(lián)系也斷了。
江途的呼吸在她耳邊加重,祝星遙知道他是在克制情緒,他問:“你去我媽租在郊區(qū)的房子找過我?”
“找過,那天……”祝星遙覺得祝云平應(yīng)該把知道的都告訴他,她細(xì)白的手指糾纏著,回頭去看他,“那天天都黑了,我又不太認(rèn)識路,轉(zhuǎn)了半天都沒有找到你家……后來,我聽見一個阿姨跟你媽媽說起你的名字,問你怎么又不回來過年……”
“還看到我媽了?”江途看著她。
“看到了,她還跟我說了一句話。”祝星遙垂下睫毛,她鼓了鼓臉,嘆了口氣,“那天我太丑了,你媽媽都沒認(rèn)出來是我,也不記得我了。”
“不丑。”
江途把她按向自己,幾乎是兇狠地吻住她,這漫長的二十個小時里,心疼的、愧疚的、自責(zé)自厭的情緒全部堆積到了最高處,他啃咬著她的唇,像是要把所有的情緒都放在這個吻里面。
祝星遙覺得自己快窒息了,她嗚咽幾聲。
好像還不夠。
江途閉了閉眼睛,唇挪到她耳邊,嗓音低顫:“星星,我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55555我以為自己這周能多寫個一萬字,又被現(xiàn)實打臉了,結(jié)婚暫緩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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