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手機
雖然沒有人住,但整個房子還真看不出來是閑置了很多年的,水電煤氣都是通的,廚房外窗旁邊有個老式的燃氣熱水器,淋浴什么的都不成問題。沙發(fā)、床之類的雖然舊,但也是好好的。柜子里還掛著好多件衣物,被包在塑料罩里,干凈是干凈的,但根據(jù)款式,蕭然笑了,是父母年輕時的東西,現(xiàn)在看來真是‘土’的可以。
柜子里除了衣服,下面還有疊得整整齊齊放在密封袋子里的毯子和枕頭,蕭然打開時候還能聞到淡淡的洗衣粉和樟腦球混合的怪味兒。夏日天長,趁著太陽余輝還沒下去,蕭然把東西拎到陽臺上好一頓敲打,等到晚上再用絕對沒問題。如果說對于入住還有什么缺乏的話:廚房是空的,一個老舊的冰箱因為長時間不通電,大概已經(jīng)不能制冷了,鍋碗瓢盆也沒有,好在這附近的早點攤、小飯館什么的極多,老區(qū)就這點好。
蕭然大致收拾完自己今晚能住的條件后,就得出門了,他需要一些洗漱用品,換洗的衣物,順便外賣晚餐,蕭然興致頗高的計劃著自己的購物單與行程,全然沒想過若林晰知道他失蹤(或者應該叫逃跑),會是怎樣震怒。
林晰知道蕭然今天的考試科目挺變態(tài)。明明半個小時能搞定的考試內(nèi)容,卻難免叫人生生耗一天。但就算蕭然真的不幸排在了最后一名,那五點鐘也應該考試結(jié)束,五點半鐘也該到家了。從蕭然的學校到家,半個小時夠司機跑八趟。
“蕭然少爺還沒有出來。”這是司機接到林晰電話時的工作匯報。司機不是沒給蕭然撥過手機,但永遠都是‘您呼叫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后再撥。’
掛斷了司機的電話,林晰閉著眼睛深吸一口氣,睜眼,眸子黑得嚇人,打個響指把老黑叫過來,聲音平靜,“定位。”
老黑腿肚子一哆嗦,轉(zhuǎn)身看行動電腦,再次確認,“蕭然少爺在學校。”他真的在學校!老黑欲哭無淚就差指天發(fā)誓了,整整一個下午,他非常肯定那個代表蕭然手機的信號發(fā)射器就在學校里面,絕對沒有挪過地方!
林晰冷笑,他不信,他當然不信!尤其在蕭然用三周時間麻痹他的神經(jīng)、利用他的信任之后!
“這也只能說明,他的手機在學校罷了。具體定位。”
老黑噼里啪啦對著鍵盤一頓敲,把地圖一步步放大,看著學校平面圖一點點展開,那個一直閃爍的點就在,“是……行政主樓?”老黑心一沉,考試不是在視聽樓么?
林晰用上監(jiān)視手段一點不奇怪,按照他對蕭然的獨霸勁兒,就算他真能允許蕭然正常上學,又怎么會不管不顧大手一撒,不給自己留點后手呢?曾經(jīng)的監(jiān)聽電話是手段之一,現(xiàn)在的衛(wèi)星定位是手段之二。要不是蕭然沒有戴手表、戴項鏈、指環(huán)之類的習慣,監(jiān)控手段又怎么會僅僅局限于手機?但是林晰也萬萬沒有想到,蕭然竟然會精明的看出手機有問題,而且將計就計給他玩?zhèn)€調(diào)虎離山,反將一局,是因為曾經(jīng)的報警電話給蕭然提了醒兒?還是……林晰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過于小看蕭然的敏銳聰慧,而高看了他的單純和稚嫩呢?
又過了半個鐘頭,手下的確切報告出來了:他們在行政樓學生處撿到了蕭然少爺處于關機狀態(tài)的手機,并且得到證實,林蕭然少爺今天上午在這里辦理休學手續(xù),有充分證據(jù)顯示蕭然少爺這就是要出國留學了……
林晰只是簡簡單單的對著電話說:“知道了。”
老黑坐在太子爺?shù)膶γ妫杏X周身那空氣,拔涼拔涼的。
老黑一聲不吭,一邊極力讓自己變成隱形掛在壁角,一邊耳朵很不得貼在林晰嘴邊,生怕自己錯過了太子命令。可是自從林晰放下電話之后,一個字沒說,只是打開他那一級機密的隨身電腦,不知道調(diào)出什么來,研究半晌沒動靜。
就在時鐘分針跳到六點二十五的時候,林晰終于開口了,“帶二縱和五縱,把這里給我端了。”
老黑一個激靈跳出來,得令!
老黑要去的地方,是距離這差不多有三十公里的一處偏僻倉庫,是戰(zhàn)天盟古老大的秘密基地之一,偏僻到查夜都不知道的地方,原本是個可有可無的廢置倉庫,不過因為查夜的無間道,如今能讓古大放心的秘密地方太少了,一來二去,這里現(xiàn)在倒成了古大的最后幾根救命稻草之一。林晰本來想再等等,等著逼的古大往這里轉(zhuǎn)足了家底之后再一口吞下、吃個胖子,但是現(xiàn)在……算了,吞個八成也算很肥了。
給老黑布置完計劃,林晰一看手表,差七分鐘七點整,想了想,給查夜撥了個電話,“海東青夜總會、玫瑰會所和鴻鵠俱樂部,今晚同時動手,要求:短平快,穩(wěn)準狠——能做到么?”
查夜在另一邊沉默了一下才開口,“向前翻騰2周半轉(zhuǎn)體3周屈體,難度系數(shù)4.0……林哥,玩好了,咱們能提前奪冠,玩不好前面的分可都白搭了。”
“你的答案呢?”
查夜在那邊笑了,“今晚不讓古大致殘,也得叫他割肉啊。”
林晰:“很好。”
兩支隊伍一前一后出發(fā)了,林晰卻沒完,電話甚至沒放下,直接又撥了一個號碼,電話通了,“德叔……”
城西,馬家寨
晚上七點鐘,雞頭大城子在自家包房里一邊剔著牙,一邊捏著旁邊小姐的□□嘴里哼著歌。大城子覺得自己在道上已經(jīng)能算一號人物了。雖然不比坐鎮(zhèn)碧海晴天夜總會的丁老大,但門前一條街的洗頭房都是他的,洗頭房里串著二十幾個的年輕妞,每晚也能給來賺來不下這個數(shù),至少在馬家寨這個地方,城哥那也算跺一腳抖三抖的大人物。現(xiàn)在才七點剛過,嚴格的說,距生意真正開張還有仨鐘頭呢,所以大城子泡在洗浴城渾身的骨頭都是懶的。
這時候,電話響了。
旁邊的小姐幫他遞過來,大城子半瞇的眼睛不耐煩的掀開一個縫,看到來電顯示上的人名,激靈一下子坐起來了,趕忙接了電話,“啊,丁哥,是什么風讓您老想起我……”不知道電話那邊說了什么,連忙轉(zhuǎn)口,“是是是,我馬上到,我這就出門了……”
“城哥……”旁邊的小姐看到自家大哥掛上電話,剛要湊過去發(fā)嗲,被大城子一巴掌推到一邊去,“滾滾滾,老子我今天有正事。”說著,一骨碌爬起來,開始拾掇出門的行頭。
剛剛打電話過來的正是西城這片真正跺一腳抖三抖的大人物,碧海青天夜總會的丁老大,雖說馬家寨是大城子自己的地盤,丁老大遠在西城中心區(qū),屬于山高皇帝遠。但是如果城哥真的惹惱了人家大佬,別說馬家寨不歸他了,他有沒有命活下半輩子都難說。挨鞭子、關小黑屋這是一般道上的懲罰。大城子一邊開車往碧海青天趕,一邊不禁冷汗津津的在想自己最近有沒有干出什么不孝敬的事。道上是按實力說話的,所以丁老大盡管在電話里啥也沒說,只是口氣相當嚴厲的叫他三十分鐘之內(nèi)到碧海青天,但對于大城子來說,就是天上下刀子,他也不敢不準時到場。
緊趕慢趕二十分鐘之內(nèi)趕到碧海青天,鑰匙扔給小弟泊車,大城子順帶眼的一瞥,嘿,看見了好幾輛眼熟的,貌似在西城吃這口飯的各處小老大全來了,他們彼此平時都各練一攤,但同混這行哪能彼此不熟?一看這情景,大城子忐忑的心終于放下來了,不是叫他一個人,看來不是自己犯事。
被小弟直接領到頂樓某一貴賓房,一推門,喝,果不其然,幾個道上的弟兄都在呢。
“哎,大城也來了。”
“丁哥給你打的電話么?”
“丁哥到底把人叫來啥意思?到現(xiàn)在也不露面?”
“還差一個前山的小四兒沒來……他那兒遠。”
一屋子雞頭混在一起,大家互相招呼,聊天的聊天,罵架的罵架,鬧的跟菜市場一樣。在最遠的前山小四兒也滿頭大汗的趕到之后,丁老大的副手進來了,像大城子之流得恭恭敬敬打聲招呼:“輝哥好。”
“人齊了?”輝哥掃一眼包房,才說正事,“丁哥正在等一位貴客,人馬上到。一會兒人來了,你們別給丁哥丟臉,人家說什么,好好應著,知道么?”
“輝哥,這到底是怎么回……”沒等大城問完,就看門口小弟進來在輝哥耳邊嘀咕了什么,輝哥隨即神色一繃,“丁哥馬上就到,你們都給我規(guī)矩一點,丁哥說了,誰今天給他鬧沒臉,決不輕饒!”說完,撇下這伙人,跑到包房門口迎客。
眾人看看輝哥這狗腿的架勢,彼此相視一眼,也偷摸了整了整身上的行頭,安靜下來,雖然不知道丁哥口中的貴客是誰,應該是他們?nèi)遣黄鸬摹_@邊都屏住呼吸抻長了耳朵聽走廊里的動靜,那邊走廊里隨著叮——的一聲電梯清鈴,人到了。
一陣腳步聲直接到了包廂,丁哥和那個神秘的貴客終于在眾小弟的簇擁下進來。看起來……呃,二十七八,身姿挺拔,西裝革履的,整個一商界精英范兒。小老大們都有點一頭霧水了。
那位貴客跟丁老大互相謙讓了一下,丁哥簡單表示了今晚一級警戒,然后就把話語權(quán)交給了貴客,“具體的要求請聽云虎先生的安排。”
“今晚全城警戒,在警戒期間,不許任何人的地盤上發(fā)生劫人、動刀、下藥、或者干什么污糟的事。此命令是‘太子’親自下達。”這位云虎先生的發(fā)言相當公事公辦,冰冷中帶著刻板和嚴厲,“為了不耽誤諸位老大的生意,太子把期限縮短為期二十四小時,從現(xiàn)在開始算。太子既然已經(jīng)體諒的為大家考慮,也希望諸位老大盡量配合。在這期間,諸位老大的地盤如果真的發(fā)生犯太子忌諱的事,太子說了從嚴重辦,到時候別怪太子沒事先提醒……就是這樣。”
云虎先生很簡單說完之后,對各位點點頭,示意自己要離開,便被丁老大恭敬送走了。剩下的人在包房里面面相覷。太子爺,那是傳說中的人物,跟他們有什么關系?怎么今兒還派一欽差說這么一番前后不搭、云里霧里的警告?
小老大一時都沒散去,得等著丁哥回來給他們好好分析分析。
一會兒丁哥回來了,明顯額頭上還殘留點汗?jié)n。
“丁哥,他……那云虎先生是什么人啊?”
“太子爺這命令……什么意思啊?”
“對啊,就這么點事兒,打通電話不就完了,哪用得著親自來,還大老遠的把我們叫過來……”大城子滿心牢騷沒發(fā)完,啪——丁哥一個大耳瓜子扇過去,還踹了一腳。當場把所有雞頭都給鎮(zhèn)住了。
丁老大惡狠狠的盯著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八蛋,就算他原先不明白,現(xiàn)在也明白太子為什么寧可親自派人來警告,也不打電話做這番安排了——這幫混蛋也就是嘴里叨叨,顯然根本沒把太子爺放在眼里——也就是通常所說的無知者無畏。
丁哥看他們?nèi)蠈嵪聛恚疟镏痖_口解說,“太子爺身邊有七個縱隊,天、地、仁、和、龍、云、虎。前四個是刀,后三個是盾……你不知道云虎先生是誰?那‘天丁兒’你總聽說過吧,‘龍大’你總聽說過吧,‘地殺’聽說過吧,‘仁五哥’聽說過吧……”丁老大念一個人物,就拿桌子上的啤酒瓶劈頭蓋臉的砸一個,也不管被砸的人是不是滿身酒水。
砸完了酒瓶子,丁哥還沒解氣,繼續(xù)破口大罵,“媽的。居然還敢問老子云虎先生是誰?太子爺身邊的三縱親衛(wèi)!你們他媽的就敢不放在眼里?那些嚇得你們尿褲子的道上大哥就是太子爺身邊的一條狗!太子爺?shù)拿钜哺屹|(zhì)疑,你們就他媽的這么嫌我活膩了?告訴你們,我若活膩了,你們他媽的都得活剮了給我陪葬!”
一干小混混被砸得夠嗆,也冷汗津津。天丁兒、龍大、地殺、仁五哥……這些可是道上赫赫威名的人物,絕對不是他們?nèi)堑闷鸬摹?br/>
“你說,太子爺為什么親自派人來說,還派了身邊的親衛(wèi)親自來警告?”丁哥拎起大城子。“現(xiàn)在明白沒?”
“明白,明白!”大城子急忙點頭。
“你明白個屁!”丁哥呸了他一臉口水,“你們都給我把皮繃緊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都給我張大眼睛盯緊了,今兒云虎先生說的明白,全城警戒,如果真的犯了事,不管手犯賤的是不是你們,到時候想抹脖子給自己個痛快都是妄想!被怪我沒事先提醒……”
華燈初上,三縱的一班親衛(wèi)在濱市全城這樣四處走動下警告,引得濱市及周圍六個縣的地下世界都進入一級小心翼翼的戒備狀態(tài)的時候,林蕭然從超市走出來,拎了兩袋生活必需品,此刻外面的天已經(jīng)全黑了,蕭然走回家、爬樓梯,這個家什么都好,就是配套的公共設施太差,沒有走廊燈,蕭然可以摸黑上樓,但是樓里沒有光亮,真的連鑰匙孔都看不清——蕭然開始從包里摸手機,摸了老半天沒摸到。
糟了!
他今天考試,手機一定是關機的,后來去行政樓辦手續(xù),蕭然現(xiàn)在清楚的記得,當初他把手機從包里翻出來,剛要開機,學生處的白主任就來了,然后倆人開始忙著辦理休學手續(xù)的問題,手機當時就順手被他擱在沙發(fā)扶手上……
林蕭然肯定不能再回學校取手機了,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林晰現(xiàn)在應該知道他已經(jīng)離開,他可不會回學校自投羅網(wǎng),至于沒了手機不方便的問題……蕭然的電話并不多,大部分時間,手機都被當成鬧鐘和手表,至于同學和老師們的電話他在網(wǎng)絡聯(lián)系簿上有存檔,蕭然仔細盤算了一下,丟就丟了,反正沒有太大的妨礙。尤其,他快離開這里了。
摸索了老半天,終于摸黑的把門開開,蕭然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