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四十五章 乖乖就范
我惆悵地低下頭, 小聲說:“從前的事, 無需再提。”
顏或站在我身后,柔聲道:“跟我去西涼吧,十三, 我會好好待你。”
“你?”我嗤笑轉(zhuǎn)身,揚眉看他。“你又比安錦好多少?至少他表面上還只有我一個妻子, 你呢?難道讓我跟七公主和諧共處?”我搖著頭。“不覺得可笑么?”
他的神情有些晦暗。
我展顏,舒了口氣。“潛之, 別說那些傻話了。若你還拿我當(dāng)朋友, 就陪我喝杯酒罷,這些日子也沒人能跟我說說話,悶在心里怪難受。”
時隔三年, 再次喚他的字“潛之”, 我已經(jīng)有些不習(xí)慣。他卻挺開心,只稍稍考慮了一下便點了頭。“好, 我陪你喝。”
這個時候雀兒在門口敲了敲:“夫人, 量好了么?”
我微驚。眼看著就要成功,雀兒卻在這個時候來搗亂……
顏或面色沉靜絲毫不亂,朝身后某處招了招手,我這才發(fā)現(xiàn)一直跟在顏或身邊的那個黑臉墨曲居然也在房間里,只與我們隔了一道屏風(fēng)。
這家伙白長了這么大個兒, 怎么存在感就那么微弱呢?
墨曲會意,打開窗戶輕巧地翻了出去。我忙望向顏或,他也正在看我, 微笑道:“放心,只讓她睡一會兒。等她睡醒,你已經(jīng)回來了。”
墨曲離開了沒一會兒,雀兒便消了聲。墨曲從門口進來,躬身道:“公子,已經(jīng)安排好了。”
“好。”顏或帶我從后門離開,徑直去了酒肆。酒肆里的客人不多,顏或要了雅間,命墨曲在門外守候。
一壺梅子酒,兩只白瓷杯。我一杯,他一杯。我一干而盡,他注視著杯中清釀,看上去頗有些猶豫。
我知道他為什么猶豫。這也算得一個小小的秘密,大概鮮有人知。西涼的皇帝陛下顏或,完全不能喝酒,一喝即醉。我曾送了他一個外號:“一杯倒”。
他這“一杯倒”絕不夸張,只要喝淺淺的一杯,必醉無疑,這也是他很少沾酒的原因。當(dāng)然,他即位之后難免會有不得不喝酒的時候,為了帝王的尊威,想必太醫(yī)也研制出了一些能令他不會醉倒的藥物,以供每回喝酒前服用。然而這次來見我,他大概不會想到自己會被我拉來喝酒,所以多半也沒有吃這些防醉的藥物。
而我,賭的就是一個“醉”字。但顏或狡猾勝狐,我若是上前勸酒,他也許會心生疑竇,倒不如以退為進,讓他自己心甘情愿地喝下去。
我作恍然道:“對了,差點兒忘記你不能喝酒。”我搖了搖頭,苦笑一聲。“沒關(guān)系,你就看著我喝吧。”
我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倒進嘴里,喃喃道:“為何你――”我嘆了口氣。“果然是清醒不如醉。眾人皆醉,我干嘛要醒著?”
顏或啊顏或,別怪我對你百般計算。其實你又可曾對我用過真心?有些事想得太清楚,就像美人忽然張嘴露出了蟲牙,不能不覺得膈應(yīng)。
他見我欲言又止,大概也有些意亂,竟一把抓住我的手,動情地說:“十三,為何要嫁給安錦?為何不等我回來找你?”
這個問題倒讓我有些犯難。
“也許是――”我皺眉,仔細思考。“大概――年紀(jì)太大的緣故?你也知道,女兒家長到快二十歲還沒嫁出去,不能不感到壓力很大。”
他呆了呆。
“當(dāng)然,安錦也是個不錯的人選。”我補充道。“雖然他花心了點兒,但好在青梅竹馬,大家知根知底,總好過嫁給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禽獸對不對?”
顏或大概無言以對,皺眉轉(zhuǎn)頭,居然抓起桌上的白瓷杯一口灌了下去,多半是把瓷杯里的酒當(dāng)茶了。
我驚呆。咱還沒使出全力呢,他就這么乖乖就范了?
他還沒意識到自己喝的是什么,褐瞳氤氳,緊緊鎖著我的眼:“十三,有些事沒有你想得那么簡單。如今杞皇蠢蠢欲動,安錦若真只是普通人,那就更護不了你――”
話未說完,他神色一迷,帶著迅速布滿臉頰的紅暈軟倒了下去。
這回醉了,醉大發(fā)了。
他醉得挺不是時候,貌似正打算對我說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的話跟很久之前東宮的言語如出一轍,實在有些蹊蹺,但我也來不及多想,往四周探了探確定沒人之后,迅速地開始摸――不,搜身。
信物之類的地方,一定放在貼身處。我把手伸到他衣內(nèi)上上下下摸了個徹底,只發(fā)現(xiàn)了一塊龍紋佩。這種玉佩雖然名貴,但看上去實在不像是什么機密之物。我犯了難,難不成藏在鞋里?
摸摸衣裳也就算了。難不成還讓我脫他鞋子?我心理斗爭了一會兒,正要動手,眼睛卻無意間瞟到他手上的一枚玉指環(huán)。
這枚青玉指環(huán)造型挺奇特,戒身纖細,戒托上卻鑲了一大朵玉質(zhì)蓮花,看上去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關(guān)鍵是類似這樣頗具違和感的戒指,我也曾在蘇慧的手上看到過,只不過蘇慧手上的是一朵芍藥。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蘇熙手上似乎也有一只跟蘇慧一模一樣的。至于蘇荃,我沒有特別留意過。
難不成芍藥便是蘇家的代表?
但僅憑這類似的玉戒指似乎并不能說明什么,也許人家就愛把玉石雕成花戴手上呢?我把顏或的手放到小幾上,仔細地觀察了一陣,又拿指頭細細摸了摸,在蓮花的右側(cè)發(fā)現(xiàn)了一處極細小的凸起。
我心頭微動,往那凸起上發(fā)力一按。
玉質(zhì)蓮花猛地打開,分成四瓣分別朝四個方向裂開來。其中更有乾坤,竟藏著精巧微細的璽面,上面雕著一把拉開的弓箭,弓箭的右上角刻著一個小小的“涼”字。
毋庸置疑,這正是我要找的東西。
我趕緊掏出荷包里早已準(zhǔn)備好隨身攜帶的印泥,將蓮花璽往印泥中深深一按,將這玉璽的輪廓完全拓了下來。確認(rèn)蓮花璽上沒有落下痕跡后,我將印泥收起,把戒指恢復(fù)原樣,再把顏或的手放回身側(cè),準(zhǔn)備去叫守在門口的墨曲拿些解酒的東西來。
正走到門邊,卻聽到一個熟悉得讓我心驚肉跳的聲音,居然是蘇慧。
蘇慧一說話,我就想發(fā)飆。“安大哥,你是來找夫人的么?剛剛夫人似乎跟西涼的皇帝陛下一起進來了,大概是喝酒敘敘舊……安大哥,你千萬別生氣,別誤會了夫人!”
安錦也來了么……我欲哭無淚。難道爬窗戶逃走?不妥,不妥。這可是三樓!
究竟怎么回事?安錦來也就罷了,為什么蘇慧也會在這兒?莫非――我轉(zhuǎn)頭看了趴在案上面色酡紅的顏或一眼。莫非是他故意安排了這場戲?
沒理由啊,喝酒是我提出的,他應(yīng)該不會預(yù)料到才對。以顏或的手段,也不至于用這種挺沒品位的下作法子。
我在房里急得團團轉(zhuǎn),墨曲在門口朗聲道:“請兩位止步。”
安錦的聲音蘊含了怒氣。“讓開。”
“安大人,請容在下向公子通報一聲。”
安錦大概是氣昏了頭,居然理也沒理墨曲,徑直推門闖了進來。
墨曲黑著臉跟在他身后正要動手阻攔,卻看見軟成一灘泥的顏或,愣了愣。
我呆在房間中央,與安錦大眼瞪小眼。蘇慧最后進來,站在門口張望著,見此情形連忙上前作勸阻狀:“安大哥,你冷靜些……夫人不會做出什么事的。呀!陛下這是――”
我指了指顏或的方向。“醉了。”
蘇慧顯然有些失望,當(dāng)然只是一瞬。不過這一瞬也足以讓我明白了某些事實。看來這一幕的確不是顏或安排的,也許是蘇慧或者蘇家知道了顏或的行蹤,也可能是他們偶然間看見了我與顏或進了酒肆的事,以為我和顏或必定會有些什么不清不楚的瓜葛,特意暗中引安錦來捉奸來著。
難道他們就不擔(dān)心惹惱了自家主子顏或么?
也許他們以為顏或本來就對我舊情難忘,若我們真做了什么丑事,安錦必然會逐我出門,而顏或正好順理成章地接收?
打得倒是好算盤。
墨曲也是知道他主子這一杯就倒的特色,面上倒也沒多驚訝,只瞥了我一眼,扶起顏或。
安錦一把撈起我的手臂,恨恨道:“回去再慢慢跟你算。”
墨曲不服,悶聲道:“我家公子又不是登徒子,安大人何必那么大反應(yīng)?”
安錦冷哼一聲。“誰知道是不是?”
墨曲怒目而對。蘇慧見狀忙擋在安錦和我之間,楚楚動人地勸慰道:“安大哥,別為難夫人了,這不是沒事么?夫人她不是那樣的人……”
我戳了戳她的肩膀,她回首,不解。
其實我挺想揍她來著,但我努力地告訴自己:淡定,要淡定,不能壞了事兒。幾個深呼吸之后,我對她微微一笑:“多謝蘇姑娘替我說情,不過咱們自家的事兒自己解決,不勞你費心了。”
她很有些傷感,大概是覺得我不理解她的一片好心。我繞過她,垂頭喪氣做認(rèn)罪狀來到安錦面前:“夫君,我不該跟陛下喝酒,還把他給灌醉了。”
安錦似乎啼笑皆非,分別瞥了蘇慧和墨曲一眼,冷著臉一語不發(fā)地把我給拖走了。
他拖得挺用力,我愁眉苦臉想象著回家后還會有怎樣的處罰,臨走時看見蘇慧幸災(zāi)樂禍的笑容一晃,恨得我牙癢癢。
安錦就這么把我拖回家,宅里的丫鬟婆子馬夫伙計做視而不見狀,我拿眼神求救,完全沒人理。好歹大家也是一場同僚,就這么眼睜睜看著我被秘主大人摧殘,實在太不道義。雀兒站在院子里,忿忿地瞪著我,朝我做嘴型道:“活該!”
安錦把我往房里一扔,朝雀兒做了個眼色。雀兒立刻欣欣然地把元宵給牽了出去,也不知道她做了個什么手勢,整個小院兒里的人都溜了個精光。
我心中極度不詳。安錦啪地甩上門,開始寬衣解帶。
我吞了口唾沫,朝他舉起印泥。“夫-夫君,我-我得手了――”
他恍若未聞,解下腰帶,試了試韌性,似乎挺滿意。
我挺恐慌。“你要干嘛?根據(jù)秘部的規(guī)定,謝絕體罰!”
他唇角微勾。“哪兒來的規(guī)定?”
“我猜的。”我的視線牢牢粘在那根腰帶上,想象著他究竟要用這腰帶來干嘛。經(jīng)過了各類不良的想象后,我終于被自己內(nèi)心的恐懼打敗,猛地撲了過去,抱住他的腰嚎啕大哭:“好漢饒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