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又再去打量他們倆一身的穿著,發(fā)現(xiàn)好像沈昱沢穿的確實(shí)要比柳詢軒的差了那么一點(diǎn),外加上昨晚的錢還是柳詢軒幫她給的,更讓她堅(jiān)定沈昱沢是因?yàn)楦F了。
沈昱沢也不惱,甚至還覺得有些許好笑,“所以呢?你是不是就不跟著我了?”
說實(shí)話,他怎么都想不通芷念跟著他到底是為了什么?竟還一路跟到這來。
在蘇州時,他也不是沒遇上過欲與他搭訕的姑娘,但做出如此行徑的,她卻還是頭一個。
芷念等不到回答,干脆繞過桌邊,坐到沈昱沢對面,單手撐著下巴,“那我給你當(dāng)書童怎么樣?雖然我不會讀書寫字什么的吧,但打雜還是會的。”
柳詢軒瞥了芷念一眼:“就你,你的那小身板能干什么?怕是叫你拿兩本書都嫌累。”
“誒,你別小瞧我呀,我問的又不是你。”芷念將湊熱鬧的柳詢軒趕跑后,還對著沈昱沢眨了眨眼,“說真的,你覺得我怎么樣?”
“不怎么樣。”沈昱沢倒也沒客氣,揉了揉眉間,根本就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不知為何,他總是莫名覺得若是有身邊的那兩個人在,他這一路上就別想安靜了,耳邊實(shí)在是吵得很。
柳詢軒瞧著沈昱沢貌似心情不太好的樣子,也不敢再拖拉,直接叫上蘇海將東西收拾好后就出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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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shí)證明,沈昱沢所想的一點(diǎn)也沒錯。
前些日子,他一人趕路,雖說路上清冷了些,但到底他一個人走著舒坦。
這下突然加了兩三個人進(jìn)來,一直在他耳邊嘰嘰喳喳的,根本就沒消停過。
蘇海到還好,跟著柳詢軒也十七八年了,早就習(xí)慣自家主子話癆的性子,他只是沒想到竟然還有人比他家主子更話癆的。
之前他遇上的那些姑娘們大多都是名門貴女,知書達(dá)禮得很,舉手投足之間皆是矜貴。
怎知眼前的這位,活脫脫的,就跟個野姑娘似的。
相反,走在最前頭的芷念才不管后面的那兩人腦子里在想些什么,她這頭一回出山,難免激動,不管見著啥了,都覺得比倉霄山里的好看。
“你們就不能走快點(diǎn)?”芷念難得地停下腳步等著他們。
“你就不能走慢點(diǎn)?”柳詢軒單手叉腰,大喘著氣,“我說你一個小姑娘家的,走那么快做什么?”
此處山路崎嶇,不能坐馬車,他們只能徒步。一開始柳詢軒還能跟上芷念的速度,給她講解著路上遇見的稀奇事兒,四個人中,也就他和芷念最聊得來。
不過后來他實(shí)在跟不上,只能讓她一個人走在最前頭。
芷念等得無聊,無意間瞥見路旁長著幾朵野花,天性使然,立馬就興沖沖地過去摘下兩朵,往回跑去。
“好不好看?”芷念握著兩朵野花在沈昱沢眼前晃來晃去,一雙滿含期待的眸子亮晶晶的。
沈昱沢只看了一眼,隨意道:“還行。”
話一說完就不再停留,繼續(xù)趕著路。
芷念在發(fā)間別上一朵,又從沈昱沢身側(cè)繞到另一側(cè),為了能使他多看兩眼,還微微扯了扯他的袖子,仰著頭又問道,“那現(xiàn)在呢?”
如墨發(fā)間別上一朵緗色野花,卻是一點(diǎn)兒也不俗氣,反而更顯她精靈古怪。
可沈昱沢卻是嘴角都快抿成一條直線,認(rèn)為眼前的這個小姑娘像是一直都聽不懂他說的話似的。
“嗯。”
沈昱沢眉頭緊鎖,除了這個字,他怕是再也找不出別的字了。
待芷念走遠(yuǎn)后,沈昱沢才跟柳詢軒他們打了聲招呼,說是要去溪邊取些水,實(shí)則還是想要避一避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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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深處,沈昱沢尋到一處寒潭,徹底松下心來坐在岸邊石塊上小憩。
此處四周茂樹遮掩,擋住大半烈日,清潭源頭小瀑直墜,叮咚泉水聲在空寂的谷中倒也算悅耳。
風(fēng)一吹,平靜的水面上漾起層層漣漪,襲來陣陣清涼。
沈昱沢彎腰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臉。
再一抬頭時,眼前又是那一抹熟悉的青衫。
芷念站在一塊大石上,蹲下身子與他平視,“你怎么一個人偷偷跑這兒來了?”
沈昱沢甩了甩手上的水,若有若無地提了下嘴角,“芷念姑娘,你也不必一路跟著我跑到這兒來吧?”
他算是明白了,這人,他還真是甩不掉。
芷念腳步一跨,穩(wěn)穩(wěn)地站到另一塊滿是青苔的石上,負(fù)手故作嚴(yán)肅,“姑娘,姑娘,這都多久了,還叫我姑娘,我們有這么生分嗎?人家柳大哥他們比你晚認(rèn)識我一日,都不叫我姑娘的。”
說完后,芷念就轉(zhuǎn)過身,背對著他,不過目光卻偷偷往后瞟。
“好了,我們回去了,別讓柳兄他們久等。”沈昱沢不想跟她多計(jì)較,只當(dāng)她在耍些小性子。
奈何芷念沒聽令她滿意的那兩個字,硬是不回頭。
無奈,沈昱沢只能再添兩個字,“芷念。”
“這還差不多。”芷念聽罷后,這才從石塊上輕輕一躍,穩(wěn)穩(wěn)落地,三步跨兩步地去追他。
“你說照我們這速度,還有幾日能到京城?”芷念問。
沈昱沢長長呼出一口氣:“下午吧。”
現(xiàn)下最讓他松心的便是很快就能抵達(dá)京城了,要不然昨晚他怎么也不會同意讓芷念跟著。
“啊?這么快?”芷念一時頓在原地,早知道她就不走那么快了。
山間小路青石板上苔痕較多,芷念一個沒留神,竟腳下一滑,往身后栽去。
“小心。”沈昱沢眼疾手快地拽住她手腕,將人給拉了回來。
芷念穩(wěn)住身形后,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可嚇?biāo)牢伊恕!?br />
芷念眼神在落到沈昱沢拉著她手腕的那只手上的那一刻,整個人卻頓時愣住。
不過,心底倒是在悄悄偷著樂。
沈昱沢察覺不妥,猛地縮回手,卻聽見不遠(yuǎn)處傳來了幾道“嘖嘖”聲。
兩人側(cè)身一看,發(fā)現(xiàn)柳詢軒和蘇海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此,正立在樹下,一臉的八卦之相。
“我就說呢,你們倆個人怎么一前一后都說要取水,原來是跑到這兒來做別的了吧。”柳詢軒瞇眼打趣道。
他和蘇海在原地等了許久都不見那兩人回來,就想著出來尋一尋的,還想著他們是不是走迷了路,怎知一過來便瞧見兩人握在一起的手。
“不是你想的那樣。”沈昱沢清咳兩聲,怕越描越黑,干脆轉(zhuǎn)了個話題道,“你們怎過來了?”
“原來是我們來的不是時候?”柳詢軒裝傻,但瞧見沈昱沢臉沉了幾分后,還是將自己一身的痞氣給收了個干凈,“這不瞧著你們還沒有回來,就說過來找一找的。那既然沒走丟,就我們就繼續(xù)出發(fā)吧。”
這一回,芷念是怎么都不走到最前面了,能拖一點(diǎn)兒時辰是一點(diǎn)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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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至晚間,四人才堪堪趕到京城。
柳詢軒一踏進(jìn)城門,就伸了個懶腰,仰天感嘆道,“小爺我終于回來了。”
說罷便一手負(fù)于身后,一手扇著折扇,大搖大擺地走在路中央。
模樣與京城里土生土長的公子哥相差無幾,甚至更顯紈绔。
芷念不解:“回來?你來過京城?”
柳詢軒解釋道:“我本就是京城人,只不過后來跟著爹娘去了蘇州,但每隔兩三年還是會回來一次的。”
蘇海提著一大堆東西走在最后,四處張望,“少爺,柳老夫人不是說會派人來接咱們的嗎?怎么我沒看到?是不是還沒來啊?”
柳家在京城里算得上是個大家,柳老夫人可寶貝柳詢軒這個小孫得很,每次他回京,都叫人好生伺候著。
大房她們一家因著只育有一女,便很是稀奇柳詢軒,將他當(dāng)做親兒般。
柳老夫人本在年初前就寄信讓柳詢軒提前回京,奈何他就是不肯,非得在現(xiàn)在這個時候才趕來。
柳老夫人勸了許久都沒用,她也不知如今的這些年輕人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能做的,便只有估摸著小孫的到京日子,派下面的人來接。
“再等等吧。”柳詢軒合上折扇,老老實(shí)實(shí)地呆在城門口。
沒等一小會兒,一輛略顯奢華的馬車就往這處駛來,車輪子碾過石板發(fā)出轆轆聲。
駕馬的一位男子率先跳下,對著柳詢軒微微躬了躬身,恭敬道:“小少爺,你可算是來了,老夫人和大夫人都念了你好幾日了。”
男子說完還顫巍巍地擦了擦額間的汗,生怕柳詢軒會怪他來晚了些。
這幾日他都有好好地守在城門處,就今日,鬼迷心竅地跑去別處喝了兩杯茶,再來時,要接的人卻自己到了。
柳詢軒倒是沒想到這些,他自來隨性,只要有人能來接就好,管他是不是晚了些。
柳詢軒提步遇上車時,又想起還有沈昱沢他們,當(dāng)即詢問,“沈兄,芷念,你們這是要去尋個客棧還是?要不我送你們一程吧。”
“那就多謝柳兄了。”沈昱沢笑笑,倒也沒推辭,跟著一同上了去。
馬車駛過城內(nèi)的街道,沒一會兒,穩(wěn)穩(wěn)地停在小巷里的一家客棧前。
沈昱沢朝柳詢軒道了聲謝,彎腰撩起簾子下車。
芷念想也不想地跟著他跳了下去,照樣跟在他的身后。
沈昱沢回過身,站在客棧門前,悠悠提醒道,“芷念,你不是說還要去你伯父家嗎?”
芷念抬頭望了一眼客棧門匾上的三個大字,心底悄悄記下后,這才裝作突然間想起的樣子,“對了,你不說,我倒是忘了,那我先就走了。”
話說完了,芷念卻還不著急著離開,終是期待著他能夠說個一兩句留人的話。
萬一呢,萬一他又舍不得呢。
只要他說,她就繼續(xù)死皮賴臉。
怎知沈昱沢點(diǎn)了點(diǎn)后,轉(zhuǎn)身就跨進(jìn)了身后客棧里,只留給了她一個背影。
站在原地的芷念不禁撇撇嘴,心想著這人可真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