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光遠笑道：“謝靈清同志，其實你比傅志澤還小，年輕有為啊。”</br>　　謝靈清接話道：“可能都是年輕人，所以我很容易接受張東峰這樣的干法。只不過從個人關(guān)系上講，我跟著鐘九歌的時間長了，彼此感情上親切一些。”</br>　　“張東峰這個人干事鐵面無私、六親不認，所以不大容易和他親切起來。”</br>　　竇光遠想了想，大概是重新整理了思路，繼續(xù)問道：“那你對舉報信、對張東峰總的看法是什么？”</br>　　謝靈清想都沒想地說道：“我對張東峰的看法起碼是六四開。六分成績、四分不足。要是再說得寬容一點，七三開都可以。”</br>　　竇光遠皺了皺眉頭，但很快散開，問道：“舉報信中提到的那些問題呢？”</br>　　謝靈清回應(yīng)道：“問題誰沒有？我覺得舉報信只要班子成員和張東峰本人能正確對待，也不是壞事。”</br>　　竇光遠繼續(xù)問道：“為什么？”</br>　　謝靈清進行解釋：“拿張東峰本人來講，他以后該注意的地方注意一些，反對意見就少了嘛。”</br>　　竇光遠接著問道：“比如哪些問題應(yīng)該注意一些？”</br>　　謝靈清回應(yīng)道：“要說也沒什么，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張東峰平和一點。呂香梅說他有點盛氣凌人，我覺得也不算說得太過分。”</br>　　竇光遠再次問道：“舉報信上提到的那些問題，你是什么看法？”</br>　　面對竇光遠的一再追問，謝靈清說道：“說真的，我對干事的人都比較寬容。大家都知道，不干事不犯錯誤，干事難免有錯誤。”</br>　　“我還是那句話，我真的對張東峰沒什么可補充的意見。我只是希望張東峰平和一點，不要搞得市班子成員內(nèi)部很緊張。”</br>　　竇光遠接著話題問道：“你覺得張東峰搞得班子成員內(nèi)部緊張了嗎？”</br>　　謝靈清笑道：“這是我隨便一說，我覺得張東峰要是能平和一點，龍觀市目前的這些的班子成員還是能合作的。”</br>　　竇光遠似乎覺得自己精神過于集中了，仰起身呼了一口氣放松自己：“那你覺得舉報信所舉張東峰十條問題，到底存在不存在？”</br>　　謝靈清進行說明：“我確實沒什么補充的內(nèi)容，噢，就是有一條，舉報信上說他打著省委領(lǐng)導(dǎo)的旗號，說他是孫鐵成派來的，孫鐵成對他言聽計從，這一條他以后說話應(yīng)該注意，別的沒什么了。”</br>　　謝靈清做出封口的樣子。</br>　　竇光遠卻注意到了，繼續(xù)詢問：“你說的這一條，有什么具體所指？”</br>　　謝靈清搖了搖頭：“我還是不補充好。”</br>　　竇光遠臉色嚴(yán)肅地說道：“謝靈清同志，對組織上應(yīng)該有什么說什么。”</br>　　謝靈清回應(yīng)道：“龍觀市委市府上上下下肯定把張東峰看成是孫鐵成派來的人。”竇光遠繼續(xù)問道：“這是別人猜測，還是他自己說話造成的印象？”</br>　　謝靈清似乎不可回避地?zé)o奈一笑：“總和他自己如何說話是有關(guān)系的。”</br>　　竇光遠再次問道：“能舉個例子嗎？”</br>　　謝靈清似乎猶豫了一會兒，然后說道：“那我就說了吧，我覺得說了也沒什么，我本人就聽過張東峰講過這樣的話。”</br>　　竇光遠加重了語氣：“具體講講。”</br>　　謝靈清開始講述：“張東峰剛來龍觀市任職沒多久，有一次我去他家里送臘腸。”竇光遠打斷話題：“為什么要送臘腸？”</br>　　謝靈清笑著進行解釋：“我是內(nèi)川人，我們老家的每戶人家都會做臘腸。初春時分，我經(jīng)常做了臘腸給鐘九歌送一份，也給呂香梅、孔玄夜、馬子微幾位主要領(lǐng)導(dǎo)送過。張東峰來了，我也給他送了一份。這也算是一種感情溝通吧，反正這種東西也不值錢。”</br>　　竇光遠點了點頭，看了看一旁記錄的李玉。</br>　　謝靈清接著說道：“那天，我借著送臘腸這個由頭，其實是為著和他說幾句話。”竇光遠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xù)說下去。</br>　　謝靈清知道講話一定要講得逼真，九句逼真的話中嵌入一句假話，這句假話就比真話還真了。</br>　　她說道：“我那天的話題主要是龍觀市出了黑槍案件，省報記者蘇菲菲在龍觀市挨了黑槍，有人懷疑是我的堂兄弟做的，甚至還懷疑我。我當(dāng)時就和張東峰進行解釋，我的堂兄弟肯定和這事沒關(guān)系，你更不用懷疑我。”</br>　　竇光遠一聽就相信這是真話，點了點頭。</br>　　謝靈清繼續(xù)說道：“當(dāng)然，我當(dāng)時替我的那兩個堂兄弟打保票打得過早了。我又接著和他說的話是，我對他的工作魄力還是很佩服的，以后他在龍觀市工作，我別的忙幫不上，聯(lián)絡(luò)溝通班子成員和各部門、各縣鄉(xiāng)領(lǐng)導(dǎo)這樣的忙我還是幫得上的。”</br>　　“我當(dāng)時講這些話，也是為了和張東峰搞好關(guān)系，像我這樣從事辦公廳工作的人，總希望和幾個主要負責(zé)人都搞好關(guān)系。”</br>　　竇光遠又很相信地點了點頭。</br>　　謝靈清把真話鋪好了，便開始嵌入自己編的假話：“我當(dāng)時對張東峰說，象你這種干法要能干得長，大概能干出成績來。我就擔(dān)心你在龍觀市干不長。別的干部有這種擔(dān)心，我也有。當(dāng)時張東峰就說，”</br>　　謝靈清說到這里停住了，李玉抬著頭看著她，竇光遠也看著她，示意道：“往下說。”</br>　　謝靈清接著說道：“當(dāng)時張東峰講，干事一憑尚方寶劍、二憑個人能力。你謝靈清在龍觀有鐘九歌支持，你干事就敢殺伐決斷，因為有尚方寶劍。我來龍觀市任職，肯定干得了，肯定干得下去，因為我也有我的尚方寶劍。”</br>　　說到這里，謝靈清又停了一下，目的是再次引起竇光遠和李玉的注意，她往下說道：“這意思還不是說孫鐵成是他的后臺。”</br>　　竇光遠想了想，問道：“這是原話嗎？”</br>　　謝靈清回應(yīng)道：“是原話，他說得只會比這多，不會比這少。”</br>　　停了停，謝靈清又添了一句：“張東峰有這個說法，從鐘九歌到班子成員肯定要讓著他。”</br>　　竇光遠蹙著眉心站起來背著手在房間里走了幾步，又緩緩坐下，開始轉(zhuǎn)換話題：“你對你的那兩個堂兄弟的事情怎么看？”</br>　　謝靈清心里一驚，她倒是確實沒有想到竇光遠居然會關(guān)心此事，但她畢竟從事辦公廳工作多年，早就已經(jīng)喜怒不在臉面表現(xiàn)出來。</br>　　于是她攤開雙手，坦然地說道：“我對他們的事情確實不清楚。他們要是犯了法，該法辦就法辦，我絕不干預(yù)。”</br>　　謝靈清回到市委，立刻將和竇光遠的談話向鐘九歌進行匯報。</br>　　鐘九歌說道：“張東峰真的和你講過這話嗎？”</br>　　謝靈清斬釘截鐵說道：“當(dāng)然講過。”她從現(xiàn)在起就要把這樣的謊話說成真話。否則的話，一時這樣說、一時那樣說，很可能泄露自己說謊，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是可以充分相信的。</br>　　鐘九歌問道：“要是讓你當(dāng)面和張東峰對質(zhì)呢？”</br>　　謝靈清堅持道：“我當(dāng)著張東峰的面也要說他確實講過。”</br>　　晚上，孔玄夜、丁婉秋夫妻請謝靈清吃晚飯，她便想到自己撮合他們破鏡重圓的功勞。</br>　　到了酒樓小包間，丁婉秋指著桌上的鮮花和蛋糕說道，今天是他們的結(jié)婚紀(jì)念日。孔玄夜則說道：“她說，今天誰都不請，但是一定要把你請到。”</br>　　謝靈清因為堂兄弟的事情正要和孔玄夜套近乎，現(xiàn)在正是近水樓臺得了月，便顯得格外的熱情，一頓飯的功夫把夫妻倆哄得笑聲不斷。</br>　　飯吃完后，謝靈清同孔玄夜夫妻倆一同下了酒樓。</br>　　孔玄夜夫妻倆相挽著先走了。</br>　　謝靈清則被一個半生不熟的人叫住，說有一樣?xùn)|西要轉(zhuǎn)交給她，便在酒樓大門口停了一停。</br>　　這時她看見穆惜雪也從酒樓里面出來，便笑著打招呼：“小穆怎么來了？”</br>　　穆惜雪抖了抖頭發(fā)，笑道：“我來看看大家如何高高興興地生活。”便招手再見走了。</br>　　半生不熟的人將一個密封的信封交給謝靈清。</br>　　謝靈清疑惑地問道：“這是什么？”</br>　　對方面無表情地說道：“你一看就知道了。”說完便急匆匆地離開了。</br>　　謝靈清打開一看，是一部款式新穎的手機。</br>　　一張紙條上寫了一句話：八點以后請開機。</br>　　謝靈清認得這是楊海波的筆跡，立刻左右看了看，拿著手機，匆匆地離開酒樓，坐到自己的汽車?yán)铩?lt;/br>　　此時已經(jīng)過了八點，開機后不久，手機就響了。</br>　　謝靈清接通手機，果然是楊海波打來的。</br>　　楊海波告訴她，他們目前在外地，全部更換了手機，這個送給她的手機請她不要做它用，專門用來和他們兄弟倆進行聯(lián)系。</br>　　謝靈清問道：“你們在哪里？”</br>　　楊海波說道：“具體的地方就不對你說了，你知道了反而不好。打個電話為的是讓你放心。”</br>　　謝靈清繼續(xù)問道：“情況怎么樣？”</br>　　楊海波回應(yīng)道：“別的還都行，就是海葉每天精神緊張得不得了，不過你放心，有我護著他。”停了停，又問道：“張東峰滾得了滾不了？”</br>　　謝靈清說道：“滾得了滾不了，我們要做一種努力、留兩種準(zhǔn)備。”</br>　　馬子微這幾天的日子很不好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