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少白把一摞照片放到張東峰面前：“要說他們不是執(zhí)法機關，這樣盯梢偷拍不一定合適，但是工人們實在被逼急了，這邊揭不開鍋，那邊卻花天酒地。”</br>　　張東峰一張張翻看著照片：趙博達摟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坐在草地上；趙博達摟著她走進一棟二層小別墅；趙博達清晨在小別墅陽臺上穿著睡衣伸懶腰，年輕漂亮的女人站在他背后給他捏肩。趙博達坐在一輛輕巧的小汽車里，年輕女人開著車。</br>　　陳少白指著照片上的這個年輕漂亮的女人說道：“原來是酒樓的一名服務員，現在不打工了，全靠趙博達養(yǎng)著。”</br>　　張東峰把照片丟到孫天縱面前：“你自己看看。”</br>　　孫天縱一張張看著照片，臉色尷尬地說道：“趙博達確實腐化。”接著他嘆了一口氣，“我被他蒙騙了。”</br>　　這時，馬子微、孔玄夜來到龍觀市機械廠。</br>　　張東峰說道：“現在，龍觀市穩(wěn)定社會領導小組和市府成員開個聯席會，陳少白也參加，”又指了指李玉：“請你列席，繼續(xù)當觀察員。”</br>　　馬子微說道：“募捐的事情已經開始全面動員。一邊是市府機關，另一邊是企業(yè)家協(xié)會，現在姜書遠在主持這項活動。”</br>　　張東峰通報了機床廠概況，進行提議：“現在這個聯席會要盡快形成如下四個決定：一、建議罷免趙博達廠長職務。”</br>　　幾個人都表示沒有異議。</br>　　馬子微提醒道：“機械廠是龍觀市的大型國企，罷免廠長要請示市班子成員會議。”張東峰說道：“我們決定了，我就給鐘九歌打電話。這個罷免今天一定要能正式對全廠職工進行宣布。否則的話，這次群體事件根本無法進行平息。”</br>　　“二、是立刻籌集捐款，解決機床廠工人目前的困難生活。”</br>　　馬子微說道：“我算了算，大致能募集到五百萬元，機床廠五千名職工一人一千元，只能夠勉強過一個月。”</br>　　張東峰嘆了一口氣，說道：“有一點是一點，捐款一方面禮輕情誼重，能安撫工人情緒，另一方面也能調動社會各界，特別是調動機關干部關心國企解困。”</br>　　“如果盡快恢復生產，這些職工應該能夠拿到足額的工資。”</br>　　“三、提議市班子成員會議對趙博達采取留置措施，審查他的所有問題。”</br>　　孔玄夜聽完陳少白介紹情況，又看了看照片，說道：“材料和證據已經充分，最好讓紀委的簡立輝也來這里現場辦公。”</br>　　張東峰繼續(xù)說道：“四、提議市班子成員會議盡快在全市范圍內組織競選機床廠廠長，要找出最合適的人選放在這里。”</br>　　對于這一點，幾個人都沒有意見。既然要罷免和審查趙博達，當然要引進能力強、人品好的人員來擔任廠長。</br>　　而且面對如今幾乎成了爛攤子的機械廠，沒有足夠能力和水平的人，很難扭虧為盈。</br>　　陳少白、李玉同時做了記錄。</br>　　張東峰這時意識到，陳少白做的是會議記錄，而李玉做的是觀察記錄。</br>　　李玉跟著自己來到現場，給了他向省委調查組匯報自己工作和展示自己工作水平的機會。</br>　　一個上午，張東峰都在忙于處理龍觀市機械廠工人鬧事風潮，此刻才想到自己也正在被處理。</br>　　現在陰差陽錯給了他真實表現的機會，他就真干了。</br>　　如果這種干法不能被通過，那他也就拉倒了，真的只能辭職了或離開了。</br>　　張東峰撥通了鐘九歌的電話。</br>　　鐘九歌當然已經知道龍觀市機床廠出事，張東峰匯報了這邊開會的情況，首先要求市班子成員會議做出決定罷免趙博達。</br>　　鐘九歌說道：“應該等到趙博達的問題都查清楚后，才能進行罷免。”</br>　　張東峰說道：“僅僅把龍觀市機床廠搞得如此民不聊生、民憤鼎沸，就完全有理由罷免他。其余的問題，可以再審查落實。”</br>　　鐘九歌繼續(xù)堅持：“這需要班子成員開會才能討論決定。”</br>　　張東峰說道：“我們這里有三位班子成員意見一致。如果你同意，再和其他班子成員進行電話溝通，就算召開了電話會議。”</br>　　鐘九歌還在電話里沉吟，并不表態(tài)。</br>　　張東峰加了一句話：“如果龍觀市機床廠幾千名工人再鬧起來，就可能會鬧到市委市府大院去，到時我可管不了，畢竟我還在接受省委調查組的調查。”</br>　　鐘九歌可能是考慮到這種嚴重后果，表示同意了。</br>　　畢竟省委調查組還在龍觀賓館，如果讓竇光遠知道龍觀市機械廠的工人居然到市委市府大院前聚集，雖然會覺得張東峰無能，但也會覺得鐘九歌沒水平。</br>　　與竇光遠的印象比起來，罷免一個趙博達并不算什么。</br>　　張東峰接著講第二點，說是市府這邊已經進行安排募捐的事情了，市府這邊人多，有上千名干部；市委機關那邊人少，幾百人，看市委那邊動還是不動。</br>　　鐘九歌說道：“當然是一起行動了，這邊我安排謝靈清操作。”</br>　　他總不能在省調查組面前表現出他這邊的不配合。</br>　　張東峰開始講第三點，建議市班子成員會議今天就能做出決定，對趙博達采取留置措施。</br>　　鐘九歌直接反對：“這樣的行動太急躁了吧？還需要了解情況，討論研究。”</br>　　張東峰說道：“我們在機械廠現場辦公的幾位的意思是請簡立輝也立刻趕到機床廠，具體看看職工代表團所舉報的材料，然后采取電話會議的方式做出決定。”</br>　　張東峰看了看窗外辦公樓前又開始聚集的工人說道：“現在機械廠辦公樓下又圍滿了工人，我們不能慢半拍工作，要快半拍甚至快一拍工作。”</br>　　最后，張東峰又添了一句：“根據竇組長的意見，省委調查組的李玉就在現場擔任觀察員。”</br>　　聽到這里，鐘九歌心中感到有些驚訝，想了想，說道：“我讓簡立輝先過去吧。”</br>　　張東峰最后提出，在全市范圍內競選龍觀機床廠的廠長。</br>　　鐘九歌對這一條提議沒有太多遲疑，對于如此敏感和虧損嚴重的機械廠，一般人還不愿意去任職。他也不敢隨便安排人員過去任職，當心又引發(fā)工作聚集事件。</br>　　另外，反正還有時間進行操作：“好吧，我和呂香梅還有其他幾個班子成員碰一碰。”</br>　　下午，在機床廠辦公樓前及全廠各處的宣傳欄上，先后貼出了四個通告。</br>　　第一個，是龍觀市委市府關于罷免趙博達等人廠長、副廠長職務的通告。</br>　　第二個，是龍觀市委市府動員社會力量募捐援助龍觀機床廠困難職工的通告。</br>　　第三個，是龍觀市委市府即將在全市范圍內競選龍觀機床廠廠長的通告。</br>　　第四個，市委市府決定對龍觀機床廠廠長趙博達等人采取留置措施，審查所有問題。</br>　　張東峰指示陳少白將這四個通告與相關內容及時發(fā)布給蘇菲菲、陳無諾等聚集在機床廠的數十名記者。</br>　　林雨月也領著電視臺采訪組趕到現場。</br>　　張東峰對著她的錄音話筒還進行宣布：“龍觀市穩(wěn)定社會領導小組與聯席會議還決定，近期將在龍觀機床廠召開全市虧損企業(yè)領導人現場會。”</br>　　張東峰在龍觀機床廠現場辦公三天。</br>　　三天后，鐘九歌主持了全市范圍競選寧曙縣二把手，張東峰主持了競選龍觀機床廠廠長的活動。</br>　　競選者當場發(fā)表競選演說，當場回答提問，龍觀電視臺進行現場直播。</br>　　最后，龍觀企業(yè)家協(xié)會的一個副秘書長競選成功，擔任了龍觀市機床廠廠長。</br>　　他干過企業(yè)，讀過工商管理專業(yè)，他的妻子辦著一家民企，有一億多資產。</br>　　原機床廠的廠長趙博達等人被采取留置措施后，幾天之內查出總額幾千萬元的經濟問題，隨即將他們移交司法部門進行處理。</br>　　隨后，張東峰在龍觀機床廠召開了全市虧損企業(yè)負責人會議。</br>　　張東峰讓這些虧損企業(yè)的廠長或經理排排坐在臺上，各個企業(yè)的職工代表坐在臺下。</br>　　虧損企業(yè)的廠長或經理們輪流發(fā)言，全場職工當場提問、當場評點。龍觀市電視臺又直播了這個場面。</br>　　據說竇光遠看了這些新聞，顯出不以為然的表情。</br>　　謝靈清精心準備了和竇光遠的個別談話。</br>　　謝靈清來到龍觀賓館竇光遠房間時，竇光遠和秘書李玉已經在等候。</br>　　竇光遠溫和地說道：“謝靈清同志，你是市委秘書長，和所有龍觀市的班子成員都有直接工作接觸，可能了解情況最為全面，所以個別談話你是最后一個。”</br>　　李玉坐在旁邊進行記錄。</br>　　謝靈清掠了掠頭發(fā)說道：“其實我對張東峰的意見最少，在會上說了那兩句，也就都說完了，現在讓我補充，還真是一點沒有。”</br>　　竇光遠看著謝靈清，覺得有些意外：“你真的對張東峰沒有其他意見了嗎？”</br>　　謝靈清很坦然地說道：“可能有人說三道四，說我謝靈清跟著鐘九歌和張東峰過不去。鐘九歌這么多年來信任我，我當然對鐘九歌是感念的，可我從心里佩服張東峰的干法，我畢竟還算是年輕人。”</br>　　竇光遠想了想，大概是重新整理了思路，繼續(xù)問道：“那你對舉報信、對張東峰總的看法是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