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連城調(diào)侃道：“你是人見人愛，你不愛別人。我是見一個愛一個，人家不愛我，世道真是不公！”</br>　　“你騙誰啊？你早進了保險箱，還以為別人不知道？”郭連城的女友叫徐雪路，是保險公司的保險推銷員，孟玉說他進了保險箱，當(dāng)然是有所指。</br>　　郭連城一邊吞云吐霧一邊隨手翻著桌上的報紙，笑著問道：“最近所里有什么新聞？”</br>　　孟玉說道：“新來的縣委書記張東峰昨天找我們局長談話了。”</br>　　“新書記叫什么？”郭連城對這個名字感覺特別熟悉。</br>　　孟玉一字一字地說道：“張——東——峰。”</br>　　這段時間來，郭連城上了五次法庭，手里承接的幾個案子都到了緊要關(guān)頭，他整天鉆在案子里，根本沒有時間注意其它新聞。</br>　　他聽說新來了一位縣委書記，當(dāng)時沒有太在意。</br>　　雖說經(jīng)常打官司的律師，需要注意開元縣領(lǐng)導(dǎo)的變化，但也只是限于知道名字而已，畢竟依照他的身份，不太可能直接接觸到縣委書記。</br>　　其實上，誰來當(dāng)縣委書記對郭連城來說都一樣。</br>　　這是他第一次聽說新任縣任書記叫張東峰。</br>　　郭連城心想省城知名律師樂靜曾經(jīng)介紹過認(rèn)識海天市江東縣的組織部長張東峰，后來還成為了好朋友，難道是他？</br>　　孟玉繼續(xù)說道：“據(jù)說這位張書記上面有來頭，否則不可能這么年輕就能擔(dān)任開元縣一把手。”</br>　　“對了，你太沒有組織紀(jì)律性。”孟玉埋怨道：“事務(wù)所一個星期值一次班你都不來。”</br>　　郭連城笑著解釋道：“現(xiàn)在事務(wù)所案子少人多，我不來事務(wù)所是不想和他們搶著接案子，大家不容易。”</br>　　孟玉搖了搖頭：“好多人到事務(wù)所來，卻是點名要你接案子，你還不來。”</br>　　郭連城便顯得幾分得意：“都是電視、報紙給鬧的，搞得我虛名在外，案子太多接不過來。”。</br>　　孟玉轉(zhuǎn)換話題：“市政下水道的案子進展如何？”</br>　　郭連城說道：“現(xiàn)在是事實清楚、證據(jù)確鑿、法理明確，開元縣府不可能不輸。”</br>　　“這些居然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我覺得這個案子的后面肯定有腐敗問題。”</br>　　二人正說著話，清正律師事務(wù)所所長老王和開元縣司法局局長唐穩(wěn)進來了。</br>　　唐局長和郭連城握手寒喧：“郭大律師現(xiàn)在是大名鼎鼎，發(fā)財了吧？聽說你案子多得接不過來。”</br>　　郭連城擺了擺手，說道：“背個虛名真是累死我。”</br>　　老王卻說道：“唐局長，去年一年，郭律師一個人上交給事務(wù)所的錢，占我們?nèi)蓭熒辖坏囊话搿！?lt;/br>　　談話開始進入正題。</br>　　唐局長說道：“郭律師，我今天來找你，是受縣府主要領(lǐng)導(dǎo)之托，和你商量市政下水道工程的案子。”</br>　　“這個案子最好還是調(diào)解來解決，已經(jīng)有兩家投標(biāo)公司同意調(diào)解，你看這樣好不好？這起官司的律師費由事務(wù)所補給你，或者從上交的費用進行減免。”</br>　　郭連城勃然大怒：“唐局長，你知不知道接受和變相接受對方賄賂是違背律師職業(yè)道德的？這種話從司法局長的嘴里說出來，我感到非常吃驚！”</br>　　唐穩(wěn)并不氣惱，對于郭連城談話的困難他早有所估計：“我知道你并不是為了錢，也許是我的表達方式有問題。”</br>　　“說實話，我這個司法局長也難當(dāng)！上頭領(lǐng)導(dǎo)發(fā)話，我不能不辦。”</br>　　“縣領(lǐng)導(dǎo)已經(jīng)認(rèn)識到下水道工程招標(biāo)有問題。新上任的縣委書記張東峰指示，要對在這次招標(biāo)過程中弄虛作假的責(zé)任人進行查處，要允許改正錯誤。”</br>　　“案件進行調(diào)解照樣可以維護當(dāng)事人利益，只是給開元縣府留點臉面而已”。</br>　　說到這里，唐穩(wěn)進一步放低姿態(tài)：“郭律師，算是給我一點面子吧。看在我當(dāng)年幫過你的份上，你也幫我一把，我這個局長難當(dāng)啊。”</br>　　郭連城當(dāng)然還記得自己剛剛考取律師資格時，是唐穩(wěn)幫忙讓他進入清正律師事務(wù)所。</br>　　只是，郭連城搖了搖頭說道：“唐局長，你的幫忙我從來沒有忘記。我會采取別的辦法來進行報答，但我決不會拿原則來做交易，決不出賣職業(yè)道德。”</br>　　“讓我退出可以，除非所有當(dāng)事人都同意撤去我代理人資格，否則我將戰(zhàn)斗到底！我不能讓我的案件代理人感到心寒。”</br>　　話不投機半句多，郭連城起身拂袖而去。</br>　　老王二手一攤，尷尬地說道：“唐局長，你看，現(xiàn)在人家是知名律師，我這個小所長已經(jīng)管不了他。”</br>　　唐穩(wěn)無奈地笑了笑：“我估計也是這樣的結(jié)果。郭邊城之所以能成為知名律師，不是因為他有多么高的水平和天份，而是他有一條道走到黑，為當(dāng)事人負(fù)責(zé)到底的干勁。”</br>　　“說實話，就憑這一點，就值得你們事務(wù)所的所有律師好好學(xué)學(xué)。”</br>　　“你們事務(wù)所里有的律師，根本不講公理正義，完全是惟利是圖！”</br>　　“沒有利的案子不接，得罪人的案子不接，司法協(xié)助公益性的案子不接，接了案子也不為當(dāng)事人盡心竭力，更多考慮的是自己能從中得到什么？”</br>　　“真可謂是聰明透頂、機關(guān)算盡。這樣的人才高八斗也當(dāng)不好律師！也不可能成為知名律師。”</br>　　“一身世俗之氣，必然是一副小家子氣。我還不知道你們律師所？無利可圖沒人愿意接的案子讓郭連城來接，司法協(xié)助公益性的案子讓郭連城來干，可能得罪權(quán)貴和權(quán)威部門的案子也交給郭連城來做。”</br>　　“郭連城之所以能成為知名律師，是因為他有維護法律尊嚴(yán)的信念，他不為名、不為利，最終卻有名有利。你要讓那幾個聰明絕頂?shù)穆蓭熀煤孟胍幌脒@個問題。”</br>　　老王搖了搖頭：“說了也沒用，常人是常人，郭連城多少有點不正常。”</br>　　唐穩(wěn)說道：“什么不正常？是超常。”</br>　　老王接話道：“超常也好，不正常也好，反正常人做不到。”</br>　　唐穩(wěn)無奈地說道：“常人就是俗人，超凡脫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剛才你我不是還在勸郭連城做俗人嗎？”</br>　　說到這里，二人相視而笑。</br>　　陳立豪到省里開了四天會議，晚上剛到家，縣府辦公室主任蘇潛就來匯報這幾天的情況。</br>　　蘇潛是陳立豪一手提拔起來的人，他告訴陳立豪：“這幾天，張東峰每天都和朱宏和許無年在一起，估計是在研究干部問題。”</br>　　陳立豪坐在沙發(fā)上沉默好久。</br>　　干部問題從來都是最敏感的問題。</br>　　陳立豪主持工作的幾個月里，只是對個別中層干部進行了調(diào)整，他現(xiàn)在還不清楚張東峰的想法。</br>　　按照慣例，在干部進行調(diào)整前，張東峰一定會找他征求意見。</br>　　雖然選拔和調(diào)動干部要經(jīng)過縣委常委會議集體研究來決定，但在提交常委會研究決定前，班子主要成員一般都要事先協(xié)商通氣。</br>　　張東峰上任以來和所有班子成員都談了話，卻一直沒有找陳立豪進行談話。</br>　　為此這段時間來，陳立豪做著各種各樣的猜測，是不是因為他整倒了上任書記，張東峰對自己有什么看法？</br>　　聽徐東等人說起，張東峰和他們的談話，都談到了上屆班子成員的團結(jié)問題。</br>　　蘇潛見陳立豪沉默不語正準(zhǔn)備離開。</br>　　陳立豪說道：“蘇主任，好長時間沒喝酒了，晚上你到天勝酒樓安排一桌，請大家喝一杯。”</br>　　蘇潛一時沒明白陳立豪的意圖，勸說道：“天勝酒樓太熱鬧，是不是換個地方？”</br>　　陳立豪說道：“天勝酒樓的菜做得不錯，你去通知吧。對了，你不要參加。”</br>　　蘇潛心里明白陳立豪不想暴露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br>　　陳立豪找這幾個人一起喝酒無非是想虛晃一槍，想看看張東峰的反應(yīng)。</br>　　縣長請喝酒，這幾個人當(dāng)然要去。</br>　　在酒宴上，陳立豪既不談工作、也不談人事，說說往事、扯扯家常，酒足飯飽也就散了，這幾個人誰也沒猜出陳立豪的用意。</br>　　張東峰一直沒找陳立豪談話，首先是出于一種擔(dān)心。</br>　　他十分清楚自已的到來無形中對陳立豪形成沖擊，而陳立豪在開元縣具有舉足輕重的份量。</br>　　一個多月來，張東峰通過和各部門、鄉(xiāng)鎮(zhèn)街道主要干部談話完全證實了這一點。秘書出身的陳立豪有較高的思想理論水平，口才極佳，在大會上講話富有鼓動性，常常是妙語連珠。</br>　　他的秘書整理完錄音就是思路明析、層次清楚、條理分明的成稿。</br>　　與之相比，原先的縣委書記吳天明在這方面實在太弱。</br>　　陳立豪工作能力強，辦法多、膽大心細，敢于負(fù)責(zé)、有政績，在基層有較高的威信。</br>　　同時他結(jié)交廣泛，上至社會上層，下到三教九流，朋友圈子不可小視。</br>　　更何況他曾經(jīng)是平陽市委書記李長秋的秘書，而李長秋目前還在位，是自已的頂頭上司。</br>　　面對這樣的二把手，張東峰不得不慎重。</br>　　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已雖然是一把手，而且還有李長秋的保證，但搞不好照樣翻船，吳天明就是前車之鑒。</br>　　張東峰不急于和陳立豪進行談話還有第二個原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