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2 章 明月清風(fēng)(238)三合一
明月清風(fēng)(238)
新明六年即將到來,林雨桐跟著四爺面對面坐著,等著子時的到來。
皇帝在子時到來的這一刻,要祈天垂憐,風(fēng)調(diào)雨順,護佑天下生靈。
這一晚上,兩人基本是睡不成的。半夜還得起來,還有祭祖的這一套流程要走呢。外面寒風(fēng)呼嘯,兩人卻穿著大禮服面對面的坐著。
桐桐對著燈花,問四爺說,“開年,就能給啟明指婚了。太子大婚,有流程的……再快也得趕在年底吧。”
嗯!四爺抬起頭來看她,她便不說,他也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說到底,她還是心疼孩子了。
啟明跟別的孩子不一樣:他是太子!
“你是心疼他小小年紀(jì),沉穩(wěn)克制,可對?”
桐桐心里怪不得勁的,“人人都夸太子,沉穩(wěn)干練,少年持重……可這是違反人性的!”
四爺該說點什么呢?這種事她不是想不通,她就是單純的心疼。
果然,不用四爺開解,桐桐自己就說,“我知道,一個好的太子,能叫下面的人有信心,覺得是看得見新明王朝的明天的!他成了太子,就得面對這些。咱們是想藏著他,叫他晚一些接觸朝政,可若是如此,下面的人又以為咱們對孩子不滿。接觸吧,十幾歲的少年,每年都面對滿朝的大臣,這些大臣哪個不是人尖子……他不敢出差錯,他活在那么些人的眼皮子底下,他就得是穩(wěn)的住的!他那一群的伙伴,見了好看點的姑娘都能擠眉弄眼的打量,只他不能。他得端著,他得穩(wěn)著,哪怕是少年人的好奇都不能有……”
四爺被桐桐說的難受,他就想,當(dāng)年身為太子的二哥只怕也是如此。他宮里的女人都是皇阿瑪賜的,給了,他就要。不給,他就不要。寵誰?不寵誰?外面從沒有誰說過東宮里有哪個女人是格外被恩寵的。只要是人,怎么可能沒有喜好呢?每次都說懂身為太子的難,可真的懂了嗎?那些東西得滲透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如今輪到自家兒子了,知道疼了!
四爺嘆氣,把桐桐的手放在手心里攥了攥,“咱們走的路太長了,是例外。不能以咱們來做模板對著來!任何一個帝王和要成為帝王的人,首先要做到的兩個字便是——克制。就像是你說的,那都是違反人性的。不能克制的帝王,有幾個不是昏君。你要一個十幾歲就讀著折子處理國家大事的孩子,去談一場風(fēng)花雪月的愛情嗎?能找到一個契合的伴侶,一路往前走,這就不容易了。孤家寡人,只要不孤不寡,這便是做帝王之幸了。”何況,我遇到你的時候,是什么樣的呢?我們難道不是相互扶持了一輩子,然后我成了你,你也成了我?
桐桐這一刻是真的在心里祈禱,祈禱老天保佑,叫孩子夫妻相和,相知相惜相扶相伴,能一起走到白發(fā)蒼蒼吧。
沒有這樣的憂慮,也總有那樣的憂慮,這一年的桐桐,她想偷偷的自私一次,把憂慮給了自己的孩子。
天一亮,大年初一的到來,林雨桐得把那些憂慮壓在心底,她是這個王朝的皇后,她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她去憂慮。
這一天,四爺?shù)孟轮迹o他的皇兄朱由校問安。
這一天,林雨桐得也得下旨,給張皇后問安。
問完安之后,得接受朝賀。這在最開始那幾年,就一直沒辦。但是,后來問政院建議了,說這么著不行呀!很多朝廷誥命壓根就沒召見過,連皇宮什么模樣都沒見過。
因為她這個皇后在外事上用力,在有些地方她覺得該省則省,她是這么覺得的,但是其他人就覺得這個誥命不如以前受重視。
于是,年節(jié)命婦進宮朝賀,就不能推脫了。但是這真的挺受罪的,半夜起來朝宮里開,大冷天冰天雪地的,大殿里容納不了那么多人,好些人都是跪在外面呢。可饒是如此,大家也都高興。
這就沒處說理了!
只能說趕緊的,不管禮儀規(guī)范不規(guī)范,咱把這個流程先走完再說。走完了流程,分散到其他的宮殿里先暖和著。不就是進宮為了見她這個皇后嗎?見!我就坐在這里,咱們分批進來,我都見見,這不就完了嗎?
先進來的肯定是宗室,王府的王妃帶著王府的兒媳婦還有沒有出嫁的姑娘來的,信王妃添了一個閨女了,今年大半歲了,也抱來了。林雨桐給了賞賜,給的格外厚重。那邊作為瑞王妃的莽古濟全程微笑的看著,將手上的寶石戒指也取下來塞給這孩子,“姨媽可稀罕你了。”
林雨桐:“………………”莽古濟在拉攏信王妃?
是的!莽古濟意圖拉攏信王妃,目的是跟多爾袞扯上關(guān)系?她這是要跟皇太極死磕到底呀!
見了這些,接下來是皇室嫁出去的公主,說幾句客氣話!反正沒有更親近,但這些年待遇也沒少給她們。彼此安分的過日子,就挺好的。
接下來是大臣的家眷,一撥一撥接一撥的,該見的都見了。這一忙活,又是一天。
等到了晚上,直接就睡死過去,感覺沒兩天會緩不過來。
可是不緩過來還不行,各個屬國的請安折子,都是放在今兒一起呈送上來的。除了這些,還有禮單,大過年的嘛,別管什么樣的東西,得有這個意思。
而林雨桐呢,又得擬定單子,再叫人給送下去。
一個個的都安排下去了,卻單留了安南的!安南從前半年就說要送姑娘來新明,可這大半年過去了,這都能打個來回了,也沒見人呀!
什么意思?是出事了還是怎么了?宮里直接問顯得過于重視,這不合適。但問還是得問,得叫人私下里去問。
她把這件事記上,外面又送了巴林和費揚果的折子,不僅是折子,還有不少年禮,亂七八糟的什么玩意都有。
林雨桐拿著這兩份折子掂量,從兩份折子上看,兩邊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緊張到隨時都可能發(fā)生摩擦的地步了。
結(jié)果沒出正月十五,仇六經(jīng)就來了,遞了密報來,“劉舟報,大清兩白旗有異動,似是有朝蒙古調(diào)兵的跡象。”
林雨桐的手指輕輕點著書案,“只看這場仗怎么去打了?”
這個事得叫軍機一起議事的,太子當(dāng)然得參加。而這次,林雨桐叫郭東籬以自己侍從的身份跟著,“不要害怕,可以不說話,只帶著耳朵聽就成了。”
郭東籬點頭應(yīng)是,大大方方的跟在身后,坐在角落的小墩子上,跟王承恩并排呆著。
王承恩可不敢這么著,郭東籬一把摁住他,“我第一次參加,不懂的還得你提點,坐吧!”
噯!
郭東籬就覺得氣氛很凝重,墻上掛著各種輿圖,大大的木盤里,是大清和蒙古的版圖,上面插著各色的旗幟,先生站在皇上的身邊,對著這個被稱為沙盤的東西指指點點。
就見一滿頭灰白了頭發(fā)的武將動了動上面的青色旗子,“只咱們?nèi)ツ暌荒辏{(diào)撥給蒙古的各項物資,足以應(yīng)對他們跟大清兩年的對抗……”
王承恩低聲道,“這是高迎祥高將軍……這些年勞心勞力,早十年頭發(fā)就已經(jīng)花白了……”
知道了!此人頗為傳奇,從一馬販子被一路簡拔至軍機。
那邊又有一像書生一般的大人袖手站在邊上,“臣擔(dān)心的是,戰(zhàn)事膠著,會叫蒙古內(nèi)部人心不穩(wěn)。這些部族有利便合,無利便散……散了,有利于大清,而不利于新明……”
郭東籬知道,此人是孫傳庭。
就聽皇后沒回這個話,而是問:“哈魯,你怎么看?”
哈魯抱臂:“若是膠著下去,削弱的只有兩白旗……皇太極的目的很明確,他就是要削弱兩白旗的!可多爾袞肯干嗎?”
林雨桐點頭,沒錯!就是如此!她就道,“已經(jīng)著人再去探消息了。”
秦良玉就問說,“娘娘是擔(dān)心什么?”
“擔(dān)心大清內(nèi)部的一些爭執(zhí),會改變多爾袞的戰(zhàn)略。”林雨桐就道,“皇太極和多爾袞之間,相互依存,相互防備,卻又得相互利用……皇太極想限制削弱多爾袞,多爾袞心知肚明!此次大戰(zhàn),若是皇太極定下的是換防……兩白旗先上,隨后其他旗替換……你猜多爾袞會信?萬一天氣原因,耽擱了怎么辦?萬一茫茫草原,走偏了怎么辦?稍微一拖,就能損了兩白旗的元氣,多爾袞只要不蠢,就不能按照原計劃干。”
劉僑就道,“若是用甲字營一樣的人,他玩一招出其不意,未必不能改變戰(zhàn)局。”
啟明從沙盤轉(zhuǎn)身去看輿圖,而后才道,“我娘的意思是,擔(dān)心多爾袞只劫掠而不占據(jù)!”
什么?
林雨桐看四爺,“若是我,我就這么干!戰(zhàn)爭自來也是如此,占地不是目的,削弱對方才是。我能搶就搶,搶不了就燒了毀了,而后迅速撤離,不再戀戰(zhàn),如此是傷亡最小,代價最小的法子。事實上,這也是他們慣用的!咱們有城池可以堅守……若是兵力空虛,他們便能長驅(qū)直入,劫掠一翻直接走人。如今咱們是兵力足且防守嚴(yán)密,這辦法對咱們無效,但是草原那地方,這防都沒處防去!”
四爺也看向地圖,桐桐跟過去,手指在地圖上量了量,四爺就道,“晚了!咱們說話的工夫,只怕多爾袞已經(jīng)動了!”
劉僑將手里的筆仍在沙盤上,“這個多爾袞,確實是了得。”若是如此,蒙古的戰(zhàn)備將付之一炬,這只能拉扯的新明不斷的往蒙古投入。
四爺擺手,“不急,看看再說,看看蒙古此次是如何應(yīng)對的。”
若是應(yīng)對不當(dāng),就得考慮,錫爾呼吶克是否能繼續(xù)統(tǒng)領(lǐng)蒙古了!
這是郭東籬第一次參加這樣的議事,出來之后,她亦步亦趨的跟著先生。
林雨桐拉著她往回走,“那邊的院子已經(jīng)叫人收拾了,回頭就把家里的人安排過去吧。”
那地方意義不一樣,她不想這么冒失,因此就道,“在城外買了個院子,屋舍多,后面的空地也不少。自己種種菜的地方也有。現(xiàn)在城外繁華又安全,住著也安心。”
也好!
進了屋子坐下,林雨桐才問她,“剛才跟了一場……什么感覺?”
郭東籬的手不由的抓緊了衣擺,“我懂的太少,需要學(xué)的還有很多……太子太不容易了……”一樣都是人,年齡相仿的人,憑什么太子什么都懂?那一定是他背后吃了別人沒吃過的苦!
林雨桐拍了拍她,“去吧!在開學(xué)以前,繼續(xù)跟著秦將軍。”
秦將軍是個溫和的長者,之前在那樣的場合一件旁聽的郭東籬,她就知道,太子妃這事算是定下來了。如今,這未來的太子妃一來,她就指了指凳子,“坐!”
郭東籬不好意思,“將軍,您有什么差遣,只管吩咐。”
秦將軍叫郭東籬坐了,而后也坐到郭東籬的邊上,“……如今名分還沒定,我還是秦將軍,你還是我身邊的侍從……今兒我就倚老賣老,說幾句話。對也罷,不對也罷,你別介意。”
不敢!
秦將軍拍了拍郭東籬的手,這才道:“……東宮,跟別的地方不一樣;太子,跟一般的男子也不一樣;將來的太子妃,也是一樣。這世上凡是獨一無二的,都是與眾不同的。不能拿一般人的例子比量。你看那京報上,最近常刊一些文章。外面除了京報,也突然冒出不少報來,還有拿到街上叫賣的。年輕人都很喜歡,可老大人們卻覺得有傷風(fēng)化。那些才子佳人,恨不能為你生為你死……孩子,要是女子以此來要求男子,那跟誰過都過不成的。”
郭東籬眼里染上暖色,自己沒有親近的長輩,不會有人跟自己說這些。但是這個道理她明白,“……這不僅僅是一個朱啟明的少年要找合適的妻子,這也是新明王朝,要給太子找到一個合適的太子妃……太子妃得是太子的妻子,更得是個能協(xié)理天下的女子。對丈夫,得有小情小愛,可卻不能只有小情小愛。像那些話本上說的,叫男子隨時記掛你,不時的就想著跟你花前月下,若是那樣……新明的將來該怎么辦?這個朝廷,這個天下該怎么辦?將軍,我知道太子的不容易……”
少年慕艾,這才是人之常情。美人,她相信誰都會喜歡的!但身為太子,不由著自己的欲望走,他理智自持,選的是合適的!對他合適,對朝廷合適,對天下也合適的自己。自己是不差,但還真不到人見人愛的地步。可太子還是看到了自己的好,哪怕這是理智的選擇。可他在這樣的選擇之后,想用心的經(jīng)營,這才是她接受的毫無障礙的愿意。
別說這是太子,就是讓自己去世間找任何一個男子,他們做的也未必有太子好。
她說著,就開朗的笑了,“何況,我也覺得我很好……”
正說著呢,秦將軍的親隨在外面道,“將軍,郭姑娘,東宮來人了。”
還以為有正事呢,結(jié)果卻是王承恩過來,帶了一件披風(fēng)過來,“姑娘,殿下叫送來的。”
我披著披風(fēng)呢!
王承恩卻道,“您聽聽,這會子工夫,又起風(fēng)了。這是羊羔皮的,輕軟。是殿下前兩年穿的,如今長高了,有些不合適的,姑娘穿著應(yīng)該是合適的。”
郭東籬看了看身上,身上的這件是羊毛氈的,確實不如羊羔皮的隔風(fēng)。原來剛才他不是沒注意她,他瞧見了,只是那樣嚴(yán)肅的場合,兒女情長,不合適。
她裹著厚實的披風(fēng)回城外新買的院子,里面添置了不少實用又不打眼的東西。老仆指了指她的臥室,“進去瞧瞧。”
鋪的蓋的,都給換了。衣柜里多了不少衣服,雖瞧著樸素,但舒不舒服,摸摸布料就知道。柜子的下面,各種的鞋子幾十雙,衙門幫著做制服,不得量尺寸嗎?所以,不用試也知道,這必都是合身的。
梳妝臺上放著首飾匣子,樣式簡單,但卻貴重。邊上還有一個匣子,打開一瞧,里面是各式各樣的金銀。金花生,銀豆子,她抓了一把,細看還能看見上面小小個的字,其中有一顆花生上有‘泰平五年元日賀’這樣的字樣,她一下子就懂了,這是太子這些年攢下來的壓歲錢和零用錢。
她仿佛是看見太子前一刻還一本正經(jīng),等關(guān)了門,一顆顆的小心的數(shù)著這些零用錢的樣子。可憐見的,攢了好些年了,全給搬來了。
她噗嗤一聲給笑出來了,然后挑了個上面沒字的金珠子,交給老仆,“買一車甘蔗,再買個石磨回來。”
買這個?
嗯!
用來干嘛?
壓出汁水來,然后裝進水囊里,第二天進宮的時候給帶去了。要去給秦將軍往東宮送折子,順便交給王承恩,“叫人看看,再給熱了用。”
王承恩倒出一點親自嘗了,然后笑著熱了給太子倒進茶盞里,換了茶水。
啟明正跟高迎祥商議,請李自成回來,商議西南海盜之事,結(jié)果捧了茶盞喝了一口,就愣了一下,甘蔗汁?
像是!還兌了什么進去吧。
要多少甘蔗才能榨一杯汁?這玩意奢侈,喜歡也不能這么喝呀?!
等高迎祥走了,啟明才說王承恩,“你又搭錢弄這些個了?”
“郭姑娘帶進來的。”
啟明愣了一下,“定是你又多嘴了。”
冤枉!太子的喜好,便是太子妃也不能說呀!
等郭東籬來取折子的時候,啟明把人都打發(fā)了,才閑閑的往椅背上一靠,折子都遞過去了,眼看對方要抓手里了,他又蹭的收回來了,歪著頭看她,“一件披風(fēng)就換兩杯甘蔗汁呀?”
不會!天天給你帶。
“天天帶?甘蔗汁?”
“柑橘汁也成。”說著,左右看看,見真沒人,她才猛的一伸手,要去搶折子。
啟明蹭的一閃開,沒抓到,戲謔的問說,“這么舍得呀?”果子運到京城,存到現(xiàn)在,是真挺貴。
郭東籬低聲道,“小女貧寒,自是沒這個錢的!只是昨兒收到一匣子金銀,便用金珠子換了甘蔗來。”
啟明覺得有趣,這跟周圍這一群小伙伴的相處是不一樣的!才要逗她,外面的腳步匆匆,郭東籬趕緊拿了折子,朝一邊退了好幾步。太子正襟危坐,拿了折子繼續(xù)看他的。
白官一把推開門進來了,“殿下,巴林的快信……”說完,看看太子,再看看郭東籬。
啟明伸手要信,“想著他的信也該來了。”
白官把信遞了,這才不好意思:“郭姑娘來了……”
“取個折子,這就走了。”說著問說,“殿下,可還有要交代的?”
啟明一邊拆信,一邊一本正經(jīng),“……孤找的是個管家婆,管家婆別老惦記給孤花銀子,該怎么謀劃著花費,管家婆就能拿主意……”
郭東籬低頭應(yīng)是,然后出去了。
出去了還聽見白官說,“殿下說的誰?”
就聽太子聲音嚴(yán)肅,“說的是戶部。”
戶部確實像個管家婆!他就問說,“戶部又怎么了?”
“說大婚的花費……”啟明嘆氣,“可工部又覺得該疏通京城的濠浚,跟戶部協(xié)商,戶部置之不理!都上折子訴苦,戶部是誰也不想得罪,全往孤這里推!”
那難怪太子叮囑那些話。
可隨即想想又不對,工部和戶部這些事,能鬧到內(nèi)閣,可鬧不到軍機呀?叫郭姑娘給軍機秦大人帶話?這都不挨著的。
才要開口質(zhì)疑,就見太子起身,“走!去御書房。”
啊?這是出大事了嗎?
“是!巴林帶著人,朝內(nèi)喀爾喀去了。”
什么?
林雨桐以為自己聽錯了,“巴林帶著人馬朝內(nèi)喀爾喀去了?”
是!
四爺那邊拿著信瞧了一遍,然后遞給桐桐,轉(zhuǎn)身去看地圖,“蒙古部落分散,情況一變,連通知都來不及!這是知道防不住多爾袞……既然得叫多爾袞咬一口,那他就回身也咬大清一口!內(nèi)喀爾喀本就桀驁,以前是在努爾哈赤和林丹汗中間搖擺,后來才屈從了大清……而今,巴林帶著要,要拿下內(nèi)喀爾喀……”
這是各有輸贏的一場仗!兩邊都沒有正式碰面,多爾袞想要削弱蒙古的實力,巴林要拿回內(nèi)喀爾喀!
內(nèi)喀爾喀位置特殊,占據(jù)了內(nèi)喀爾喀,蒙古和大清之間,再沒有緩沖地帶了。科爾沁都直接受到了威脅。
這不會叫他們之間的真正平息,只會加劇他們之間的爭斗。因為大清感覺到了威脅。
啟明就道,“巴林向來精明,他知道新明需要他們來牽制大清,他其實也是希望利用新明的支持,重新一統(tǒng)蒙古。”
這是人之常情。
四爺皺眉,“巴林年輕,初生牛犢不怕虎。你覺得巴林這是上策,可你卻錯估了皇太極。巴林太年輕了,他父親太實誠了……他們一不小心,只怕就掉皇太極的坑里去。多爾袞臨時變更計劃,他不會不上折子的……折子哪怕是延后送到皇太極面前,可及時修補漏洞還是行的!等等!再等等看。”
果然半月后,仇六經(jīng)送了密報:皇太極臨時調(diào)撥正藍旗鑲藍旗兩旗,駐扎科爾沁和內(nèi)喀爾喀。若不是費揚果也是領(lǐng)軍將領(lǐng)之一,巴林差點就給折進去。
四爺把密報推給啟明:“別小瞧任何人,你們是年輕,你們也有銳氣,也確實是難得的俊杰之才,但是……少了點經(jīng)驗。尤其是你,啟明!你自來是太子,只一同胞兄弟……你見識的人心險惡和算計,是最少的。沉下心,再沉下心去……”
所以,此戰(zhàn),大清雖然不曾得到太多的便宜,可卻也以最小的代價,削弱了蒙古。
十天之后,蒙古的折子送來了,這是預(yù)料之中的,祈求新明給予援助。
但同時,劉舟那邊送了密報,說是兩白旗里有人說,蒙古損失并沒有看起來那么大,說是許多的重要物資,蒙古諸部提前得了信兒,已經(jīng)掩埋了。突襲攻擊,是不可能刨開地面去把物資挖出來給損毀了的。
那么現(xiàn)在擺在面前的兩份東西,哪一份是真的?哪一份是假的?
蒙古的折子說是他們遭受了極大的損失,幾乎到了無法維系的情況了。折子里語氣誠懇,態(tài)度謙卑,滿是臣服的姿態(tài)。
可劉舟的密報說的卻是另一回事,說蒙古的損失并沒有看起來那么大。
密報,不能由搜集消息的人來判斷真假,反正是有這樣的說辭,他聽說了,然后傳回來了。僅此而已。
而今,就得朝廷來判斷,這消息的真假。
消息若是假的,那就證明是大清有意散布這樣的流言,意圖離間新明和蒙古。
消息若是真的,那就是說,蒙古對新明隱瞞了真相。也說明蒙古內(nèi)部,有些人對新明的態(tài)度,出現(xiàn)了變化。
一個判斷失誤,就可能出大事。
四爺不動,御書房也沒外人,他就問啟明,“依你看,這事該怎么決斷?”
“蒙古內(nèi)部沒有別的心思才不正常。大清將此事挑明,不安好心,也都是真的!”啟明說著,就扭臉看自家娘,“您跟欽天監(jiān)那些人……對這兩年的天災(zāi)可有估計?您覺得這兩年能否風(fēng)調(diào)雨順?”
林雨桐苦笑,問啟明,“自你有記憶以來,可見過大明有連著三年的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
啟明默然,這意思就是說,天災(zāi)一撥一撥在后面等著呢,這就意味著,“咱也不富裕!”
是!真沒那么些給。
啟明就看他爹,“蒙古是一只吞金獸!爹,該寫封信給錫爾呼吶克了,兄弟情要講的,但只講兄弟情是不行的!另外,也該給西北增兵了。”
分寸這二字,該有人懂的。
另外,該派使臣去了,“明面上呢,只說我要大婚,送喜帖和邀請函去的。暗地里,有些事該探查還得探查,有些人該見還得見。”
四爺沒說這么著好還是不好,只叫啟明去休息了。林雨桐沒覺得這個處置哪里有問題,就看四爺,“你覺得哪里不合適?”
“沒聽出來嗎?啟明還是想打!”
林雨桐嘆氣,好似走入了一個怪圈,給了恩賞過了,就人心不足。有時候還真就是,面對拳頭的時候,對手乖順。面對仁慈的時候,反倒是各種聲音都會往出冒。
若是有一個強有力的領(lǐng)導(dǎo)者,能壓下這些聲音還罷了。關(guān)鍵是就怕領(lǐng)導(dǎo)者壓不下這些聲音,還不得不被對方的態(tài)度所裹挾,這就很危險了。
這天晚上,林雨桐熬了半晚上的夜,把近些年戶部的帳做了表格,叫人給啟明送去。叫他更直觀的感受一下,一場天災(zāi)下來,朝廷承受著多大的壓力,還有沒有余力干其他!
今年西南那邊肯定是要打的,跟海盜和倭寇,必有一戰(zhàn)。而這個時候,任何一個不忍,都是大禍患。
啟明對著這表格,看的一天少吃了兩頓飯。最后怎么著了呢?召集軍機?
沒有!
他給巴林寫信,寫完了又給費揚果寫,然后著人給這兩人分別送去。
巴林接到信的時候,草原上的草已經(jīng)能沒馬蹄了,他見到了朱運倉,也見到了年哥兒。
年哥兒還是溫潤的樣子,可巴林不是那個還帶著軟糯清澈的巴林了。兩人并肩走在草原上,一路無話。
沉默了良久,才在一處小溪邊停了下來。
年哥兒將信遞給巴林,“太子的信。”
巴林接過來,攥在手里,慢慢的打開,字體熟悉,每次通信,都能覺得他又進益了。他以為這是一封溫情脈脈的信,然而并不是。太子在信中大罵,就差沒指著他的鼻子罵他:你是豬腦子嗎?
太子說,事做過必有痕跡,掩埋了物資就掩埋了物資,沒損失多少就沒損失多少,你明面上可以說損失慘重,你密報不能說實話嗎?密報上,你說了實話,爹和娘知道你們的態(tài)度。朝臣們面對你們的求助,哪怕眾說紛紜,但好歹有個過的去的借口應(yīng)承。可是你呢?你阿爸不報,你也不報,你是啞巴了嗎?你說一聲,我會叫你吃虧嗎?我知道,必是你們內(nèi)部各種聲音都有,且只怕是你阿爸和你都不好反駁的人。所以,我猜測,怕是你哪位兄長,心志高遠,有鴻鵠之志,打算一統(tǒng)蒙古,不跟誰稱臣。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但若是如此,那你就更該罵了!你為了血脈親情,置蒙古的百姓于何地?你那幾位兄長,哪個有為君的心胸?若是你阿爸真的要退讓,那為什么上去的不能是你?如果是你,哪怕將來咱們得在戰(zhàn)場上相遇,我也覺得高興!當(dāng)年陪著太子讀書可都不是白讀的。
不過在最后,太子也說了:我了解你,你那邊必是出了什么變故了!若是不方便說,我不問。但若是需要我?guī)椭阋桓仪笾窃蹅兊慕磺榫痛舜蜃 R院笠娒妫蛔瞿奥罚?br/>
巴林的鼻子一酸,把信放好塞到懷里,這才看年哥兒,“我阿媽病重了!”
那你怎么不早說!是什么病?這邊若是沒法子,你親自往京城去送呀,總能治好的。
“我阿媽有信奉的神,她認(rèn)為病了,就是神在召喚,她不愿意瞧大夫。”巴林說著就嘆氣,“太子猜的沒錯,我二哥的心高……為此,我跟我二哥差點刀兵相向。可我阿媽出面求我了,叫我跟我二哥好好的相處……否則,她死不瞑目!”說著,就往地上一坐,“你知道的,我七歲就去了大明,一直就長在那邊。回來這才幾年?這幾年一直這個部落那個部落的跑,幾乎沒怎么陪伴過我阿媽!在我們數(shù)兄弟中,我阿媽最心疼我大哥,最偏袒我二哥,最嬌慣我三哥……那些年,最惦記我。可等我回來了,我阿媽大概覺得,我不是她那個心心念念的兒子,我這個兒子,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所以……我們母子處的很淡!我阿爸呢?一頭是他的數(shù)個兒子,一頭是我。贊同我,他會失去那么些個兒子。所以,他沒表態(tài)。沒表態(tài),沒立場,這就是一種立場。”??Qúbu.net
年哥兒皺眉,跟著他坐下來,這才一下一下的拍他的肩膀,“我們沒想到是這樣的。”
巴林搓了一把臉,“在大明我得到了許多,可回了這里,慢慢的,我好似失去了很多!”
恨大明?
“那犯不上!也挨不著。”巴林就道,“我覺得我是為了部族為了蒙古做出最大犧牲的那個!我小小年紀(jì)遠離父母……那么多個兄弟,只我被送走了!我這算不算是被父母舍棄了!哪怕是舍棄了,我也一心的想著回來。可回來之后,就那么幾次阿爸聽從了我的建議,倒叫哥哥們不服氣了!于是,又開始孤立我!這個時候,我的父母并沒有站在我的一邊。我這算不算是又被父母親人再一次舍棄了?!”
年哥兒無言,這些話他大概憋了不少日子了吧!那么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
巴林看著雙手,反問年哥兒,“你覺得我該怎么辦?”
年哥兒沒說話,這話沒法說呀!
巴林反復(fù)看著雙手,“要是按照草原上的規(guī)矩,我該殺了我的哥哥們,逼的我阿爸退位,至于我阿媽,一個女人而已,我可以置之不理!可是,大明除了教給我別人沒有本事之外,還教給我了忠孝勇恭廉、溫良恭儉讓、仁義禮智信……我知道,沖過去了,我這算是梟雄!可兵將沖過去容易,心里這道兒坎沖過去難啊!!所以,你來告訴我,我該怎么辦?”
年哥兒腦子轉(zhuǎn)的飛快,他心里忐忑,但還是接了一句:“有句話,我不知道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巴林看年哥兒:這個一身儒雅氣的家伙,腦子里的壞主意一向也不少!
他蹭的一下站起來,返身就走,“遠來是客,你歇歇吧。”
年哥兒一把拽住巴林的袍角,“朋友之間,有話還是要講的!”
不用!
用的!
說了不用!
真的甩袖走了!年哥兒坐著沒動,嘀咕道:知道朋友有難,怎么能不幫忙呢?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這個忙我總是要幫的!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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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xí)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gòu),主要的職責(zé)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dāng)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dāng)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yīng),可久而久之也就習(xí)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zhì)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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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xí)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