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1 章 明月清風(fēng)(237)三合一
明月清風(fēng)(237)
那邊郭東籬一出門,啟泰就又竄到榻上,趴在他哥背上,“過年下旨,明年是不是要大婚了?后年要給我生侄兒嗎?”
“不著急!”
不著急干嘛?
“不著急下旨!”
干嘛不著急下旨?
啟明抬手把這小子從背后翻到前面來,“猴孩子,懂什么?”
啟泰跟猴兒似得,竄到他爹邊上咬耳朵,“我哥……怕人家看上他是太子……不是看上他……”
他的‘悄悄’話一點(diǎn)也沒悄悄了,該聽見的都聽見了!屋里伺候的都跟著笑。
他哥現(xiàn)在修煉的,早不知道臉紅為何物?這會子很討厭的提醒啟泰,“你的課業(yè)做完了?”
好討厭!干嘛這個時候問我這個?也怪爹,給自己找的老師,一半都是老古板!跟哥哥那個時候的一點(diǎn)也不一樣!他就很喜歡馬羨儒馬先生,但是馬先生現(xiàn)在在東宮,只偶爾能見到。他還挺喜歡跟馬先生玩的。
這么一打攪,事給岔過去了!啟明覺得人行,慢慢接觸,也挺好!至少也是尊重人家孩子,你這邊再好,要是人家孩子不樂意,這事到底也是不美的!不如緩一緩,也不在于這一年半年的。
林雨桐就叫周寶去打聽打聽,看見外面是出什么事了嗎?郭東籬不會好好的這個點(diǎn)進(jìn)宮,只為說這個事的。
結(jié)果一打聽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阮大鋮?”
是!
啟泰就道,“我聽過這個人,在外祖父的書房里,看見過此人投遞的詩稿,‘星占處士山中臥,影弄嬰兒世上名,但使榆關(guān)銷戰(zhàn)斗,何妨花塢有深耕’,此人的詩還是做的不錯的!聽舅母她們說,這人的戲?qū)懙囊膊诲e。”但這人品怎么跟才華差距這么大呢?就因?yàn)檠赞o里得罪了他,當(dāng)時沒給他面子,他就這么算計(jì)冒辟疆呀!
其實(shí),要不是董白有這般的名氣,又有宮里這個背景,此人真就算計(jì)成功了!冒辟疆能‘洗白’,主要的原因是他現(xiàn)在的一些思想和主張,引起了一些人的共鳴。這是他如今立身的根本!可要是你只管說一套做一套,那未免就有點(diǎn)說不過去了。
人跟人之間有矛盾,甚至于同行業(yè)間的競爭,別管是良性的還是惡性的競爭,彼此互相下絆子這種事常有,要是只對著冒辟疆去,誰去管?可要是拉扯無辜,尤其是拉扯更弱勢的人進(jìn)來,這就卑鄙了!之于女子而言,這樣的事是影響一輩子的。
便是董白這般的,要走的路不一樣的女子,叫她這么坦然受之,這都不可能。
這要是換做一般的只是長的更好的姑娘,這是不給人活路呀!
啟泰覺得這人就是欠收拾,人利己是正常的,但是損人,這就是壞了。
難怪郭東籬生氣,這事是真的很過分。
林雨桐將折子遞給周寶,“送內(nèi)閣,著內(nèi)閣送律院,叫律院發(fā)布告,爭取更多人的意見,請問政院協(xié)助處理……”
于是,當(dāng)天,律院就在京城先下了布告,且往京報送了稿子,請?jiān)诰﹫笊显目恰?br/>
然后第二天,很多人都知道,一個叫郭東籬的姑娘,上折子反對新律的關(guān)于‘謠諑之罪’的量刑。
緊跟著,董白就去衙門,把官媒給告上。我沒證據(jù)證明是阮大鋮指使的你,但我就先告你。
這媒婆真給嚇著了,這怎么話說的?咱們說媒,可不就是如此嗎?咱賺的就是這么一份銀子呀!何況,這親事不差呀!董家的姑娘據(jù)說長的好,咱也沒見著。她便是被皇后選去了,又能怎么樣?
跟那個紅娘子一樣,當(dāng)了官了,可也沒家呀!一個女人活成那樣就好了!?董家那家是,那母親那糊涂的樣兒,皇帝老兒家就是閉著眼睛,也不會定下這個姑娘做太子妃的。
或是因?yàn)殚L得好,做了其他的妃嬪?宮里的皇后那般厲害,怎么可能有什么別的妃嬪?皇上沒有,太子只要不糊涂,就不可能會有。
所以,看起來光鮮亮麗,但其實(shí)像是董姑娘這樣的,將來是沒出路的!要么嫁給不講究的粗鄙人家,反正是規(guī)矩人家不會要這樣的姑娘進(jìn)門的。那就只能是像冒先生這樣,腦子跟人不一樣,偏還有些名氣,有些才氣的人,都離經(jīng)叛道的,也算是契合吧。
真真是好親事呢!
只要相和,一邊又肯花代價促成,那咱就是給麻臉的姑娘臉上擦上兩斤粉遮擋,也得把事情給撮合成了呀!
她是真這么想的,在衙門的大堂上,她也是這么說的呀!且指天畫地的,叫來旁聽的人來給評評理,“這自來說親,可不就是都撿了好聽的說!要是遇上那不上道的父母,要是不想點(diǎn)辦法,婚姻這事也難成呀!”說著,還指著圍觀的一個長衫男,“劉掌柜,你家兩口子看上東城綢緞莊的少東家做姑爺,央求了我給你家說媒!你家姑娘臉上那么大個痦子,人家那少東家長的一表人才,這親事是怎么做成的?沒有我的嘴,能把那大痦子說的叫人家爹娘樂意做這親?”
是!有那女方嫁過去,才發(fā)現(xiàn)男方是個瘸子。有些女方嫁過來,男方才知道女方長的又矮又胖。
雖說有兩方的家長相看,但這得看怎么相看。
就像是瘸子,相看的時候?qū)Ψ讲粍樱阋膊荒苤廊思沂侨匙印?br/>
女方矮胖,但人家坐在那里,長長的裙子遮擋著下面,你也不知道她的腳在虛空里晃蕩著呢,全憑裙子遮擋了。
這種事不會倒霉的都碰上,但要是去打聽,被媒人騙了的也絕對不在少數(shù)。
連外貌你都不能說考察到真的,更何況是其他的性情人品了!要么人給兒女說親事,總是提什么知根知底。知根知底好呀,大家彼此了解,省的被騙了。
不占理的事情,愣是被媒婆給說成了行業(yè)的潛規(guī)則,圍觀的議論紛紛。
冒辟疆就道:“這就是我為什么反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人只這一輩子,好容易來世上一遭,非要給一個不愿意的人綁在一起一輩子嗎?很多人把這種不幸說成是命。可這是命嗎?這不是命,這是……”
肅靜!
話沒說完,上面的驚堂木被拍響了。
坐在上面的大人肅著一張臉,這是在大堂上,不是叫你選宣講的!哪怕你有名聲,那也不行!
媒婆也閉嘴了,老老實(shí)實(shí)的說話,“……冒夫人是沒有委托咱們說媒……”
這句話可算是說出來了。
“可我以為,是冒先生怕冒夫人不喜歡現(xiàn)在說的這門親事,才叫人托我跟冒夫人通氣的。”
那委托你的是誰?
“是一位姓劉的官人,說是冒先生的朋友,其他的并不知道。”
在京城做府尹,沒幾把刷子行嗎?案子開審前,該查的都查了。像是被高度懷疑的阮大鋮,就是頭號嫌疑犯,他的人際關(guān)系,社會關(guān)系,都在調(diào)查之列。他的老婆姓劉,那自然他的小舅子就姓劉。且他小舅子常年在他府上住著,幫著他料理一些庶務(wù)。
于是,馬上著人,把阮大鋮的小舅子給請來了,叫媒婆指認(rèn),“是這個人嗎?”
是!就是這位劉官人。
結(jié)果人家這小舅子是真舅子,認(rèn)的可利索了,“對!就是我指使的!我姐夫?qū)ξ叶髦厝缟剑l欺負(fù)我姐夫都不行!他姓冒的憑什么下我姐夫的面子?不就是男人喝了幾杯酒,說話稍微有點(diǎn)不妥當(dāng)嗎?我姐夫要是說的不對,他可以不照辦呀!只當(dāng)沒聽見就行了,話也是只兩個人聽的見的事,他非得當(dāng)面給人難堪嗎?況且,我姐夫多大年紀(jì)了?不說跟他爹年紀(jì)相仿,跟他祖父年紀(jì)都不差多少吧?再說了,論起文采,我姐夫弱嗎?我姐夫是萬歷年間的兩榜進(jìn)士,他姓冒的算什么?人品卑劣!因婚事違逆母親,是為不孝!因婚事驚動皇上娘娘,是為不忠!他先是貪圖美色,不惜拋棄妻子,是為不仁。對朋友不容小錯,苛于待人寬以待己,是為不義。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我就是看他不順眼。”
冒辟疆被此人說的面紅耳赤,氣的指著對方,饒是再機(jī)變,在大堂上也說不出別的來。本來沒理的人,愣是給狡辯出了三分理。自認(rèn)了這事,把阮大鋮護(hù)的滴水不漏。
反正人家認(rèn)錯了,對董家的姑娘表示歉意。但是事也犯了,就這么點(diǎn)事,你看怎么判吧!朝廷說要改刑律,但在沒改之前,還得照沒改的這點(diǎn)給判,對吧?所以,看是叫我勞改幾年吧?
很光棍!
這事情就這樣了!這事只要人家小舅子不改口,就拿阮大鋮這種人沒法子。
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阮大鋮是個小人,但那有怎么樣?
小人——犯法嗎?
衙門能參與的就這么多了,但是先是朝廷宣布征集大家的意見,問這個謠諑之罪的量刑怎么改,緊跟著,就出了這么一件案子。再結(jié)合最近的流言,大家懂了:董白這姑娘挺倒霉的,命犯小人!人家跟冒辟疆沒關(guān)系,也不可能有關(guān)系。
還有人說,這就是人怕出名豬怕壯吧!冒辟疆要是沒名氣,也沒人在乎他看上的姑娘是誰。人家姑娘好好的,也不會拉扯到這些事里。
總之,很艱難的辟謠事件,因?yàn)楣鶘|籬的折子叫事情變的簡單了起來。
董白在家里請客,舉杯鄭重的敬郭東籬,“謝你了!”她面色復(fù)雜,其實(shí),她確實(shí)是比別人傲!她總想著,我也就是出身不好,別的我哪里比別人差了。當(dāng)隱隱的覺得先生可能更看重郭東籬的時候,她內(nèi)心深處,不是沒有那樣的想法。太子那樣的少年……不說身份,就但說太子……那是個少年英氣,卻又沉穩(wěn)如山的人。自己雖身在宮廷,每日見皇后,但見太子的機(jī)會,每旬只一次,還只在問政殿,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過。如果說少女有旖思,那么,這樣的少年難道不會在心底留下印記?
當(dāng)知道郭東籬每日能進(jìn)出東宮的時候,她心里真的有過一股子不服。心里想著,我在乎的不是太子妃之位,而是那個少年本身。
說什么王侯富貴……貴是有的,富有天下,也該是富的,但富貴卻不是真的是要什么有什么,宮里其實(shí)比別處都簡樸,且簡樸的多。
她在乎的真不是這個,她心里大概是有點(diǎn)向往那樣的少年吧!那是一種失去父親之后,任何人都沒能給她的安全感。
這種不服不敢露出來,不敢叫任何人看見。可她自己知道,她是真的不服的。
直到這次,郭東籬果斷的進(jìn)宮了!她進(jìn)宮之前,跟她們都說了!她們以為她是去告狀去的,但她沒有!她上了一道折子。
她沒說上折子的事,不是有私心!而是新律是皇上和娘娘這些年一力主張的事,而她卻從中挑刺,一個不好,萬一上面惱了怎么辦?這是有風(fēng)險的。
所以,她誰也沒說,自己去了!
跟她比起來,自己差在哪了?其一,自己沒這樣的膽子。其二,自己想不到事情還能從上面以這個角度去處理。
這便是先生說的,高度不同,想問題的角度不同。
大概也許真的,只有她是合適那個位置的。
她此刻端起酒杯,真心實(shí)意的敬她,“從今兒起,我服你。”
說這個干嘛?服我能怎么的?咱倆將來也不在一條線上,對吧?相互幫襯就可以嘛!
郭東籬豪爽的給喝了,吳應(yīng)鶯垂下眼瞼,想起爹說的話,“……那樣的位置上,你不合群不行!做任何事,跟人相處是首要的!你是奔著那個位子去的,連與人相和都做不來,你還能做來什么?”
可這些姑娘真不是爹想的那樣,只是一群女娃娃。
吃酒沒吃多少,聚了半天,該散了。刑沅說要去師傅家過年,而且過年有事要忙。她干的事挺神秘的,郭東籬也就不問了,忙去吧!
看著吳應(yīng)鶯上了馬車走了,又目送吳香兒跟著接她的哥哥離開,方以慧左嫻雅和楊寶蓮都急著回家,年關(guān)跟前了,真不能跑了。只朱谷雨站在她的身后,她看她,“你先走!”
“我跟你走吧!”朱谷雨知道郭東籬還得去別院,那里太偏,還是自己陪著吧。朱字營出身的責(zé)任便是戍衛(wèi)皇家。這是將來的太子妃!自己有責(zé)任陪著她!
郭東籬也沒多想,也知道朱谷雨的情況,朱字營跟別的地方不大一樣。
兩人上了馬車,優(yōu)哉游哉的走著。半路上了,郭東籬把荷包里用糯米紙包著的糖分給朱谷雨一個。biqubu.net
一到嘴里,朱谷雨就愣住了,“宮里的?”且一定是先生做的。每年先生做糖,都會給朱字營送好些。以前朱字營多是些沒父母的孩子,現(xiàn)在孩子都長大了,但是娘娘還是堅(jiān)持叫人送。這種糖每年年底都能吃到。
她用舌頭挑著糖在嘴里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就笑道,“這是加了果漿的糖,這種糖……太子殿下最喜歡。”
郭東籬點(diǎn)點(diǎn)頭,確實(shí)太子遞給她的。
朱谷雨看郭東籬的樣子,本想提醒幾句的,想想算了,別說了吧!在宮里當(dāng)差最要緊的就是別多嘴!
兩人在路上談天說地,也不算是遠(yuǎn),小半日的工夫,就到了別院了。
一回來老仆就迎上來了,“姑娘,老爺來了?”
郭東籬就看天色,這天都黑了,雪花還都飄著呢,這怎么還沒走呢?
她先安頓朱谷雨,“去洗漱吧,晚上咱們一塊睡,我把客人打發(fā)了再說。”
成呀!人家的家務(wù)事,朱谷雨也沒管,她突然就覺得這個別院真好,清凈安逸!洗漱倒是不急,她想轉(zhuǎn)轉(zhuǎn),尤其是看見依山的幾株紅梅,就更喜歡了。這是一種跟朱字營所在的山不一樣的感覺。
那邊郭東籬直接去正堂,平時人少,這里甚少用到。也就是最近,帶著同窗回來,下面的人才把這邊的地龍給燒起來,不用的地龍才用會有一種微微的霉味。郭東籬都一腳進(jìn)去了,又退回去,在外面掛著的布袋子里抓了一把干菊花,進(jìn)去直接扔在小火爐上吊的銅壺里,一會子工夫,熱氣熏騰出菊花味兒來,將那股子怪味直接給沖散了。
郭培民放下手里的書,等著這孩子叫自己一聲,然后坐下來父女倆說說話呢,結(jié)果她忙個沒完,不疾不徐的。
他輕咳一聲,“別忙活了,坐吧,我沒那么些講究。”
“是我在宮里養(yǎng)嬌氣了,以前稀松平常的事,如今卻有點(diǎn)受不了。”她說著就坐過去,穿的是騎馬裝,因此坐的時候大馬金刀的,一點(diǎn)也不淑女。坐下了,看見對方又皺眉,她就知道,這是又看不慣了。
看不慣你別看!我都跑這地方了,躲著不見你了,你怎么還瞧我不順眼呢?
她的語氣里也帶上了幾分不耐煩,“有事?”
郭培民將一份京報遞過去,“這折子是你遞的?”
是啊!
“遞給問政院?你是不是得罪人了?要是遞給問政院,他們能馬上就給你遞上去?”
為什么我要遞給問政院,“我的先生是皇后,我請我的先生代為轉(zhuǎn)交給問政院,哪里不符合程序了嗎?”
郭培民怔愣,“你直接給皇后?”
是啊!
郭培民站起身來,在廳里轉(zhuǎn)圈圈,好半晌才轉(zhuǎn)身過來,低聲道,“你這樣容易惹禍!”
郭東籬抬眼看他,“怕我惹禍牽連你們?”
郭培民坐回去,“不管怎么說,你是郭家的女兒……”
“我可以不是郭家的女兒!”郭東籬跟她對視,“我跟著母親離開郭家那天,就不算是郭家的女兒。我的性子已經(jīng)形成了,我終有一天還是會站在朝堂上的!在朝中為官的,只要做事,就有錯的可能!不若這樣,你把我從你們家的族譜上劃拉去……”
混賬!“你把為父當(dāng)做什么人了?不管我跟你母親如何,我心里是希望你好的!你母親帶你出門,是你母親要求了,家里不是容不下你,我更不是不要你。我跟你母親走到那一步,有我的過錯,但是,我跟你母親最根本的矛盾是對很多東西的認(rèn)知不同。你外祖母來自云南,她的母親是百夷人!百夷女子自來就跟漢人的女子不一樣,也教導(dǎo)的你外祖母跟別人不一樣!而你母親受了你外祖母的影響,她所求的為父無法給她。她認(rèn)為重要的是,為父卻不知道重要在哪里?跟你說這些,是告訴你,跟你母親和離,為父有錯,但并不是說為父就是壞人。你不能總是對你的親生父親存在偏見。”
郭東籬搖頭,“沒有偏見!我對你不了解,何來偏見!我跟我母親生活,我又不是郭家要承襲香火的兒子,所以,我是可以跟郭家無關(guān)的!”
郭培民看著這個孩子,好似話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他沉默了半晌,而后坐回去,“京報我看了,事情我也知道,我知道你出這個頭,是為了什么的!宮里能叫刊登出來,這就是說,對你沒惱怒!這是僥幸,但是你得知道,天威難測的道理。我來,就是告訴你,謹(jǐn)慎些,再謹(jǐn)慎些。很多人都在傳,皇家是要從你們之中選太子妃……”
“沒有!”郭東籬直接搖頭,“這是沒有的事,先生早前就說過了。”
郭培民覺得這孩子果然還是個孩子,皇后要不給你們那么說,你們的心思就沒那么純凈了,這叫皇后怎么選?他就說,“選還是要選的,肯定是要選的!但是……太子妃不好做!皇后是那般的脾性,又把皇后做到如今這個份上……歷代的皇后到底是什么樣的,史書上的東西不能全信。但只這位皇后來說,真就是亙古未有!太子妃……想做到她那般,難!太子便是再好,那不是個好去處。”他說著,就又是一嘆:“你成不了太子妃,所以,你就得注意點(diǎn),離太子遠(yuǎn)些。這才是保全之道!至于你的婚事……在親戚故舊家找一找,總能找到本分厚道的孩子的……”
本分厚道,不就是要找個老實(shí)憨厚不計(jì)較也沒本事計(jì)較的人來嗎?
郭東籬站起來,臉上一絲多余的表情都沒有了,“我……成親不成親,那是我的事!我有產(chǎn)業(yè)能維持生活,頭頂有片瓦遮身我就知足,我還是皇后的學(xué)生,我身后有依靠!我以后有差事,我有俸祿可以拿!我便是一輩子不成親,我一心用在朝事上,朝廷也會給我養(yǎng)老!所以,我這后半生什么樣兒,真不勞你操心。便是真要成親,我還有先生呢!我將婚事交托給先生,父親可有異議?”
你這孩子!
父女倆不歡而散,雪還下著,天也黑了。郭培民便是再生氣,這個點(diǎn)也走不了了。
由著老仆去安排,郭東籬站在廳堂的門口,看著洋洋灑灑的飛雪。山下零星的能聽到鞭炮聲,每當(dāng)這個時候,就覺得山上好清冷呀!過年,就該跟親人一起吧!
如今,山上倒是有一個是自己親人的人,可這種孤寂比之前更甚了。
朱谷雨一身雪的進(jìn)來,她收了臉上的悵然,歡喜的笑起來,“去轉(zhuǎn)了?老舊的房子里,沒什么可瞧的。”
沒有!別有一翻景致呢。
忙了一日,吃了飯?jiān)缭绲男恕s不想第二天一早,老仆來說,“姑娘,有客!”
是常家又來人了嗎?
郭東籬有點(diǎn)微微的煩躁,“若是常家的人,你就報給郭老爺。”
不是!是之前在這里避過雨的客人。
避雨?
郭東籬一愣,便趕緊往出走,“幾個人?”
三個!但只一個是之前的客人。
哦?郭東籬往出迎,就見到站在大門口的三個人。
“殿下!”她疾步迎出去,怎么也沒想到是太子帶著谷有道和王承恩來了。
啟明看她,一身家常的衣裳,半舊了,跟當(dāng)日在山上見到的時候并無多少不同,“打攪了。”
不敢!“先里面請吧!”說著,就看谷有道和王承恩,以目問詢:怎么上這兒來了?
王承恩就指了指山下的村子,“怎么說也在村里住過,我們帶著人給送點(diǎn)年貨,都到了地方了,順便來轉(zhuǎn)轉(zhuǎn)。其他人都在山下呢!”
郭東籬心里舒了一口氣,又叫人趕緊備飯。
朱谷雨進(jìn)來一瞧,心里就了然,然后跟郭東籬道,“不是有熏好的兔肉嗎?炒個熏兔肉丁吧,昨晚那個就很好吃。”說著,還跟啟明道,“殿下,兔子是東籬熏的,味兒可好了。”
啟明就看郭東籬,“就那個吧!粥、餅子、小咸菜搭著就行。”
郭東籬應(yīng)著就出去了,老仆聽見叫殿下,便知道是誰了!可這是不是太簡單了。
“沒事!”郭東籬自己上手,“就家常飯吧,殿下簡樸。宮里也一直是這么吃的!”
然后一盤酸蘿卜條,一盤泡白菜,一個醬瓜子,一個熏兔丁,一碗雜糧粥,一盤玉米餅子就這么端來了。
啟明問她說,“平時也不吃細(xì)糧?”
郭東籬便笑,“也不是!玉米餅子里一半是細(xì)糧,您嘗嘗就知道了。”
但總的來說,還是過的簡樸。家里的老仆好幾個,這個年紀(jì)的人了,做活不成,偏還得用藥養(yǎng)著,所以,她的日子過的是真不寬裕。
他就問說,“這山也不小,只在山上謀些營生,收益也該不錯。”
郭東籬點(diǎn)頭,隨后又悵然,“之前不是沒想過,只是想了想還是不合適。山上我要用,就不能再叫別人上來了。如此,山下的人就會不滿!若是再以此賺錢……眼紅的就更多了!我是掙了錢了,可日子卻難消停了。如今雖說身份便利,能用起來了。但是想想,又何必呢?這些年山下的人免費(fèi)進(jìn)山,是我給他們的便利。可他們護(hù)著我,也是給了我清凈的日子過。再加上一當(dāng)差,有了銀子拿,日子是能過的。”
這邊正說著話了,郭培民一掀棉簾子,直接進(jìn)來了。
郭培民沒見過太子,自然也不認(rèn)識啟明是誰。只是進(jìn)來一瞧,男男女女的,圓桌圍一圈吃飯呢。他當(dāng)時便面色鐵青,成什么體統(tǒng)。
見他要張嘴,王承恩趕緊起身道:“殿下,是武定侯之后郭培民……”
啟明抬眼看了過去,然后‘嗯’了一聲,“免禮了。”
郭培民的腦子這才轉(zhuǎn)過彎來,這是太子?這就是太子!他噗通一聲跪下,“見過太子殿下……”
王承恩就道,“請起吧,殿下免了禮了。”
郭培民這才起身,那邊啟明就道,“添一雙筷子吧。”
郭東籬忙看了在門邊的老仆一眼,那邊立馬端了粥拿了筷子來。
郭培民坐立難安,抓著筷子的手直抖。
啟明沒理他,繼續(xù)跟郭東籬說話,“你在城里住,倒也沒有不方便。只是你這邊多是上了年紀(jì)的人,這山路再是走的熟悉,可對上了年紀(jì)的人,也不大方便!該接到城里還是得去城里的。林家在搬到侯府之前,有個小院。那院子如今也沒人住,更沒人敢買……攏共也就幾十兩銀子的事,你回頭帶人搬過去吧?”
郭東籬還在琢磨,這一花可得幾十兩呢,結(jié)果那邊郭培民手里的筷子直接掉地上了,他滿臉的驚訝,藏都藏不住。
郭東籬便是再遲鈍,也有點(diǎn)明白了。那院子正是因?yàn)槌鲞^皇后,所以才不敢輕易處置。也沒人敢輕易就接手。太子今兒說那院子叫自己住……這不是錢的事,這里面透著一點(diǎn)別的意思!
她抬起眼睛,嘴巴微張著看太子。太子不疾不徐的吃飯,把最后一口粥也喝了,這才起身,“吃好了,出去轉(zhuǎn)轉(zhuǎn),消食。”
真走了!
郭東籬手里還端著碗呢,朱谷雨戳了戳她:趕緊的!這是要單獨(dú)跟你說話,還愣著干什么?你以為太子是叫我們一起跟著去消食嗎?
郭東籬愣了一下,才慢慢的放下碗,起身跟了出去。
山上走著并不安全,啟明也沒去別處,只在別院里慢慢走著,等對方跟過來,他也沒著急,照樣不疾不徐。直到轉(zhuǎn)到后院,抬頭能看見開著的紅梅,這才站住腳,“你是怎么想的?”
郭東籬心跳的很快,她是從沒往這邊想過!因此,怎么想的?她沉默了,老實(shí)說,“殿下,我真沒想過。”
哦?為什么呢?
“在大部分人眼里,我都不算是一個合格的好姑娘,又怎么去敢肖想太子妃?”這真是實(shí)話,“外祖母在我年幼的時候,其實(shí)帶我走過很多地方。她跟一般的女人有點(diǎn)不一樣!她的母親是百夷人,百夷人……”
“百夷人自來一夫一妻。”啟明將她沒說完的話給說完了,“所以,你外祖母跟你外祖父過的不算愉快,你父母更是以和離結(jié)束……”
是!郭東籬低著頭,“外祖母和外祖父常年分居,帶著我四處的游山玩水,也不愿意在家里呆著。母親……雖果斷的和離了,但到底是郁郁寡歡……女子寄情出去,所托非人,便了毀了一輩子。因而,我自小習(xí)武勤快,便是想著,有朝一日,我長大了,能出去當(dāng)差,我不要成親,我不受誰的傷害……”
啟明就笑,“你覺得普通的男人都是那樣,那這皇家貴胄,你連個和離的機(jī)會都沒有,是嗎?”
是!
啟明點(diǎn)頭,“人之所以受傷害,先得是你用心了!可心隨誰呢?心隨你。你若不動心,誰也不能傷你。”
郭東籬抿著嘴唇,“殿下這話是欺人呢!以殿下這般,不說貴重的出身和身份,單以殿下這個人來說,有幾個少年能比呢?這樣的少年,有幾個姑娘會不動心?我不做妄想,自持便心能安!若身份換了……”
啟明一下子就笑了出來,“哦!你是覺得孤拋開身份,也還行。”
郭東籬愕然了一瞬,而后憋紅了臉,“殿下!”這么故意逗人玩就不厚道了。
啟明朝另一邊指了指,抬腳朝那邊走,“孤也覺得你很好!”
騙人!您是覺得我合適!
啟明沒否認(rèn)這個話,“締結(jié)夫妻,合適二字就是最緊要的。你覺得身邊有比你好看的,有比你才情高的,有比你出身更好的,是嗎?”
是!刑沅董白都極好看,吳香兒也不遑多讓。
方以慧聰明少有人極,左嫻雅性情好出身好,他祖父左光斗是何等人人物,還有楊寶瓶,她細(xì)心溫和嫻熟端莊,只那一靜一動的姿態(tài),自己就是再怎么學(xué)也學(xué)不來。就是吳應(yīng)鶯,人家也不差,出身將門,跟祖將軍家有姻親,她家學(xué)淵源,雖武藝平平,但朝中武將,甚至是文武官員,她知曉的都頗多。
而這些,卻都是自己欠缺的。
啟明認(rèn)真的看她,“可你看人,卻總先看對方的長處。你說刑沅董白長的好,但你卻不說刑沅背景復(fù)雜,不說董白孤傲。你說吳香兒貌美,卻不說吳香兒性情單純。你說方以慧聰敏,卻不說她心思過于單一,智商在上,而情商在下。你說左嫻雅出身好,卻不說她遇事喜左右逢源。你說楊寶瓶規(guī)矩好,卻不說她的刻板。你說吳應(yīng)鶯對文武官員如數(shù)家珍,卻不說她家人一心攀附富貴。你看人長處,用人長處,納人長處。你欣賞別人的長處,且包容別人的短處。這就是在孤眼里,你比別人好的原因。”
郭東籬亦步亦趨的跟著,還是低著頭,沒說話!
啟明余光瞧見了,才接著道,“況且,長相這個東西,見仁見智。孤就覺得,刑沅長的過于媚氣,董白過于冷傲,吳香兒個人太小,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孤雖沒仔細(xì)看過她們,但眼睛掃了一眼之后,就覺得你站在人群里最耀眼……合眼緣了,這大概就是合適吧!”
郭東籬臉猛的一紅,緊抿的嘴角也放松了。
啟明掃了一眼,然后看向皇宮的方向:以前總覺得自家爹的審美有問題,恨不能變著花樣的夸自家娘是天下第一美。如今再想,哪里是爹的審美有問題?而是——男人難做!便是
做皇帝的男人和將要做皇帝的男人,都不能例外!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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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diǎn)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xí)以為常。
因?yàn)檫@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hù)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jī)構(gòu),主要的職責(zé)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dāng)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dāng)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yīng),可久而久之也就習(xí)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shí)力強(qiáng)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zhì)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jìn)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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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xí)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jìn)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jìn)去。
進(jìn)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