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柳沁音坐在沙發(fā)上,側(cè)身,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電子屏幕看,粉色細光傾灑在她潔凈容顏上,眼尾處的紅潤夾雜著櫻花樹的粉嫩色,眼角眉梢逐漸涌出失而復(fù)得的淺淡笑意。
原來
她沒忘。她一直都沒忘。
柳沁音站起身,她垂了下有些發(fā)麻的腿,端著杯熱水,又重新走回臥室,屋內(nèi)靜悄悄的,借著床頭那盞微弱的燈光,看著樂清怡的睡姿,她不由笑了出來。
還是和之前一樣。
兩手交疊枕在后腦勺,左腿曲起,右腿搭在左腿膝蓋上,翹出一個二郎腿,柳沁音就和之前一樣,走過去將她的腿輕柔地給放下來,細心地幫蓋好被子。
她坐在旁邊看著樂清怡,看了很久。
“樂清怡?”
沒有原因。
就是想輕聲喚她。
她喚了好幾聲后,樂清怡忽地就翻了個身,呼吸緩慢又深沉,可能是因為頭疼,她又開始微微蹙眉,身體正面對著柳沁音這邊的方向,但仍處于睡眠狀態(tài)。
隨著耳旁的音源。
她下意識去握柳沁音的手。
手背上的隱隱青筋微微凸起,不知為何,她手中的力度很大,柳沁音滿足到幾乎要落淚,她垂眸看著兩人的手,毫不猶豫的回握住樂清怡,另一只手揚起,幫她舒展緊蹙的眉頭。
“我在呢,別怕。”
柳沁音俯身趴在床頭,她近距離的看著樂清怡撲閃的長睫,心潮澎湃,紅唇湊近她耳旁,帶著顫意的悶聲感慨一句:“樂樂,這么多年了,我——”
她揉了揉眼睛。
笑出一個苦澀的弧度。
“還是一直愛著你,只愛你。”
柳沁音深呼吸一口氣,眼淚無聲的掉,總是瀲滟動人的鳳眸,這一瞬黯淡下來,她知道現(xiàn)在的她沒資格對樂清怡說這些,所以,她也就只敢在她睡著的時候告訴她。
告訴她。
她的真心話。
這三個字,傷她欠她很久很久。
柳沁音曾經(jīng)以為她對樂清怡的留念與不舍,只是她不同于別人待她的真誠。因為她所處的環(huán)境下,從沒見過在感情中如此誠摯,毫無保留的人,所以她才會念念不忘。
那會的她。
深信時間與成功是最好的解藥。
畢竟沒什么過不去的,生活始終都要繼續(xù)。
可是,她逐漸注意到每個角落都有樂清怡的身影,這種身影不是看到具體的物想起她,而是不管她在和誰接觸,總會下意識去想與樂清怡相處時,她的表情與言語是什么。
隨后,心里就會產(chǎn)生很大的落差感。
只要與人了解。
腦中就會重溫與她的相處。
柳沁音想去忘,但這些痕跡又無時無刻都在提醒她,提醒她心底已經(jīng)住進去一個很好的女孩。
越想忘,印象越深刻。
所以,六年后當她重新遇見樂清怡的這一刻,壓抑在心中很久,不敢去面對的情感就這么不受控制的跑出來,從理智變的感性。甚至感性的讓大家不解,不解她為什么現(xiàn)在非要揪著樂清怡不放。
——可是。
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不是現(xiàn)在揪著不放,她是一直揪著她就沒放開過。
久別重逢后,樂清怡的次次冷漠相待,有讓柳沁音痛徹心扉的不適,可是今晚,當她看到電子屏幕內(nèi)的景象時,突然就明白些什么,貧瘠的內(nèi)心被這棵象征她們開始的櫻花樹給與勇氣。
這次,沒有什么比樂清怡更重要了。
柳沁音抬眼,唇邊帶著笑意,空閑的那只手撐著下頜,就這樣近距離靜靜地看著眼前人。沒多久,就趴在樂清怡的頸窩跟著進入夢鄉(xiāng)。
大約凌晨四點多。
門把轉(zhuǎn)動,有人進來了。
腳步聲逐漸靠近,躺在沙發(fā)上的方詩笙迷迷糊糊看陌生女人一眼,剛想翻身繼續(xù)睡時,突然想到不太對勁,猛地驚醒過來。
這人是誰?
她怎么進來的?
“你你你你是誰?我跟你講家里沒什么東西,你再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要是白天她還不怕,但這半夜就有點恐懼,方詩笙蜷縮到角落,手里不知從哪摸了個遙控器,舉直直的對著陌生女人,一副防備姿態(tài)。
女人平靜看她一眼。
隨后低頭看手機,指尖不知在回復(fù)些什么消息,看的出來她很忙,隱在鏡框下的眼睛不但疲憊,還有明顯的紅血絲,但仔細去看,這雙眼具有濃郁的清秀美。
所以,并不像小偷?
但想想也不對。
這年頭漂亮的小偷也有。
“喂,我我在跟你說話,你這人你這人在干嘛?”方詩笙默默往后退了幾步:“半夜突然闖進別人家,還當我面玩手機。”
似是被話逗樂,女人將視線從手機挪開,輕佻眉梢望她一眼,很溫柔但又帶些隱隱不悅:“你家?”
“你管誰家,反正你得告訴我你是誰,還有你半夜過來干嘛?”方詩笙被看的有些心虛。
女人收起手機,看眼墻壁側(cè)的櫻花樹:“柳沁音在哪里?”
她認識柳姐?
方詩笙有些驚訝,這又是誰。
“你認識我們柳姐?那我怎么沒見過你。”
方詩笙謹慎的問了一句。
剛睡醒,腦子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現(xiàn)在想了想,萬一這又是哪家媒體人偽裝出來的,故意跑來試探,說不定攝像頭就在對面哪家樓上架著。
之前她們也不是沒經(jīng)歷過這種事情,說罷,她職業(yè)病的回頭看了眼窗外,簾子已經(jīng)都被嚴實拉起來,架攝像機估計是不可能了。
難不成攝像機在她身上?
又或者是她帶著錄音筆類的來提取素材?
女人自報家門:“我叫鹿月恬,趕緊去把柳沁音給我叫出來。”
“哦!”
方詩笙確認對方?jīng)]危險后,才挪步往臥室那邊走,柳沁音向來睡眠淺,臥室門把剛被扭動,她就醒了過來,看向門口的方詩笙,低聲問道:“有事嗎?”
“突然來了個女人,她叫鹿月恬,說要找你。”方詩笙懶洋洋的張了個口,如實轉(zhuǎn)達。
柳沁音不可置信:“誰?”
“鹿月恬。”
方詩笙撓了撓腦袋,確認她有沒有將名字說錯。
柳沁音皺了皺眉,她怎么也會在這里,這么些年她一直都在樂清怡身邊嗎,比起時晴,真正讓她心底擔心的人出現(xiàn)了。
她扭頭叮囑句方詩笙:“你去別的房間坐會,我和她有事要說。”
柳沁音拿起旁邊的水杯,默默的喝了一口水后就起身走向客廳,抬眸,只見鹿月恬兩腿交疊,悠然的坐在沙發(fā)上看向她。這些年,她看起來更加沉穩(wěn)了,兩人無聲的對視著。
“你和樂樂怎么遇到的?”
鹿月恬摘下眼鏡溫柔的笑了笑。
她指向旁邊的位置,示意柳沁音坐下說話,然后聽不出情感的又淺淺問她一句:“這次,是你主動找的樂樂嗎?”
“不是,你——”
柳沁音搖了搖頭,細長的食指無意識輕敲杯口,雖有些緊張但還是很好的隱藏住,她意味深長的反問一句:“你似乎很關(guān)心我跟她的遇到,是誰先找的誰嗎?”
“對的。”鹿月恬毫不掩飾。
柳沁音愣了一下,沒想到鹿月恬是這般直接,跟印象中的那個兩耳不聞窗外事,只在實驗室忙碌的鹿部有些不符。
她沒隱瞞:“我在瑞士拍攝遇到雪崩,星玥那天剛好在我們附近,然后就偶遇到了樂樂。”
“所以只是偶遇?”
鹿月恬聽后無奈的笑了笑。
枉她開夜車趕來的路上,還設(shè)想了很多不一樣的理由,結(jié)果柳沁音坐在這里,只是淡淡的告訴她兩人是偶遇,她的性子似乎一點都沒變。
柳沁音看不懂她的情感變化,微側(cè)身,眼眸深沉的疑惑問她:“那你想聽到的答案是什么?”
“樂樂的變化想必你也看到了。”
鹿月恬蹙眉回視柳沁音,沉思片刻,腦中出現(xiàn)很多過去不愿再回想的畫面,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眸中悲哀:“我知道你現(xiàn)在的想法是什么,如果你還是和之前一樣放不下太多,你不要再靠近她了。”
“都六年了,給她條活路吧。”
心底某處被擊中。
她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柳沁音剛想問,她突然想到樂清怡受傷的左眼,還有今晚她看到手腕上那條觸目驚心的疤痕,樂清怡抗拒的不告訴她,那鹿月恬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
她問的誠懇:“樂樂的眼睛是怎么受的傷,還有我晚上看到她手腕上的疤痕,你能告訴我都發(fā)生了什么嗎?”
“抱歉。”
鹿月恬蹙眉。
看起來似乎也不想提這些。
但一向以溫柔沉穩(wěn)示人的鹿月恬,在柳沁音那雙眼睛的凝視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眶莫名泛酸,淚珠忽地就從鼻梁處滑落。
柳沁音注意到后,立馬將手旁的紙巾遞了出去,她小心翼翼的問道:“你這是怎么了?”
鹿月恬緊緊捏著紙巾搖了搖頭,溫柔的嗓音中透著小小哽咽:“柳沁音,我就是覺得”
“覺得你對她一點都不好。”
樂清怡為柳沁音背后所做的一切,一步步走到現(xiàn)在太不容易了,她似乎接受不了她們的重逢,只是柳沁音口中的偶遇,只是偶遇,所以心血來潮又想重新在一起,再去傷害一次嗎?
直白又殘忍的話。
狠狠戳進柳沁音的心窩。
她都快被心中的情感弄成神經(jīng),唇邊不停重復(fù):“我知道我錯了,我會好好關(guān)心她的。”
鹿月恬撫去眼角的淚,深呼吸一口:“既然你下定決心想要重新開始,就不要再那么輕易的放下樂樂一個人,她只剩自己了。”
“這些年,她其實”
想到這些,鹿月恬不可控的哽了哽,緊緊抿唇抑制悲哀的情緒:“她其實一直處于不斷失去的狀態(tài),所以你要理解她的沉默,別被現(xiàn)在的她用言語激跑。”
柳沁音低垂的眼睫動了動,什么叫一直處于不斷失去的狀態(tài),她帶著濃重的鼻腔:“你能告訴我樂樂這幾年的事情嗎?”
她似乎只能向鹿月恬求救。
鹿月恬靜默。
她起身走到書房,看著書桌旁的抽屜愣神,最終將抽屜里的東西拿出來給柳沁音。
一本相冊?
柳沁音兩手緊緊的握著,指尖輕觸封皮。
翻開,里面是樂清怡小時候的照片,前面幾張都是溫奶奶抱著她的合影,第六張的時候多了另一個小不點,應(yīng)該是左之惢,連著三張,兩人都沒看鏡頭,在溫奶奶身旁忙著掐架,柳沁音不由笑了笑。
每年的正月十五,她們都會合影一張。
直到2012年。
總是三人的合影多了她。
柳沁音看到的時候愣了愣,突然有點不敢往后翻。因為她知道自己只出現(xiàn)了兩次,但猶豫過后還是翻著這張相冊看了。
2012年:
她攙著樂清怡胳膊,滿眼溫柔的站在她身旁,左之惢則是調(diào)皮的在兩人頭頂上比出一個耶,溫奶奶坐在輪椅上笑的慈祥。
2013年:
左之惢特意提出要站在她兩中間,然后一胳膊摟一個,唇角上彎,笑的明媚極了,溫奶奶的輪椅在前排正中間,手中還織著毛衣。
2014年兩人分手,柳沁音從照片中消失,四個人又變回最初的三個人;2016年,總是坐在中間的溫奶奶也消失,由三個人變回兩個人;2019年,樂清怡左眼纏著紗布,眼神麻木,身旁沒了左之惢。
左之惢
柳沁音不可置信的看著這張單人合影,眨眼瞬間,豆大的淚花從眼中低落,翻了好幾下,她才翻到后幾頁急于去確認些什么。
怎么會…
后面,都是樂清怡一個人。
只剩下她了。
所有人都離開她了。
柳沁音這才明白不斷失去指的是什么,她埋頭于桌面,面露苦澀,細長的手指緊緊按住胸口,能聽見砰砰砰的心跳聲愈發(fā)強烈,接著就是一陣絞痛,從未如此疼過。
“她手腕上的那條深疤,是2019年留下的。”
2019年,左之惢因事故去世。
2019年,金彥公開她們戴著婚戒的童年照。
鹿月恬再次回想那黑暗的一天,樂清怡臉色蒼白,在手腕上毫不猶豫的那一劃,力度狠到是真的沒有活下去的信念了。
她愛的人都知道她怕孤獨。
她愛的人都把她留給孤獨。
照片上的人都離她而去。
隨著最后一句話,柳沁音從無聲的哽咽哭泣,到后面心碎的哭出聲,澀淚止不住的流,連呼吸吐納間都是疼的,指尖深陷肌膚,持續(xù)喘不上氣的發(fā)悶。
她捂著胸口直直摔倒在地,當下疼到暈厥了過去。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樂樂睡起來看不到柳姐了,柳姐給自己哭到醫(yī)院去了。感謝在2022-03-06 16:13:09-2022-03-09 17:16: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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