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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彬楊知道齊曈站在門邊很久了,一直看著他等他回頭。他卻只顧著打游戲,雙眼布滿血絲,澀得閉上睜不開、睜開閉不上。鍵盤像是和他有仇,噼里啪啦的響著;音響放的很低,槍彈爆炸聲不能暢快的嘶吼,壓抑無趣,陸彬楊覺得玩起來沒有血性的快感。
\t這樣子擺明了是不想談,齊曈放棄,離開。
\t人一走,陸彬楊就推開鍵盤關(guān)機。坐了一會兒,還是回了臥室。齊曈在給他整理枕頭,直起身,看著他。
\t“我不想談。”陸彬楊說的干脆。
\t齊曈從壁柜里拿出毯子:“那你睡吧。”
\t陸彬楊疲憊的倒在床上。齊曈幫他蓋好,熄燈掩門,輕手輕腳的去了書房。明天醫(yī)院有心肺復(fù)蘇的操作考核,她看著手冊記要點,耳畔回旋的,是剛才陸彬楊在公婆面前的字字句句,那一刻的自己,心海萌動澎湃,無限的奢望在復(fù)蘇。
\t三十二開手冊的第一頁,齊曈看了不知多久,最后索性把它裝進(jìn)包里,不看了。
\t臥室里,彬楊已經(jīng)睡著了,睡顏一如醒時的波瀾不驚、也依舊是莫測的深沉。齊曈困倦至極,可躺在他身邊,又清明的不得了,不妨陸彬楊忽然睜開了眼,四目對視,都不移開。
\t齊曈緩緩的坐了起來:“你都知道了。”
\t陸彬楊靠在床頭,看著她的背影,長發(fā)柔順的披在肩上,反問:“知道什么?”
\t無法回答,齊曈說:“對不起。”
\t寂靜如水,滲透冷卻著彼此。
\t“為什么一開始要隱瞞。”
\t“我當(dāng)初是想離開的。”
\t陸彬楊四處找煙,想起臥室里從不放煙,只得作罷:“除了這兩種做法,你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t“對不起。”
\t陸彬楊最不愿意聽別人對他說“對不起”,那意味著他受到了傷害和損失,而對方除了歉意,又無力補償。偏偏今晚聽了好多遍,很是無奈:“我終于知道你當(dāng)初執(zhí)意悔婚的原因了,現(xiàn)在說對不起,你不覺得太晚了?”
\t齊曈想說話,陸彬楊打斷她,有些強忍的克制:“不要說對不起。”齊曈問:“你后悔了吧。”
\t“不知道……”他這兩天也一直在問自己這個問題,如果說要后悔,那就要一直溯源而上,后悔到相遇的那一刻。可緣分,就是在那一刻啟動的,勢不可擋的發(fā)展到現(xiàn)在。
\t如果不認(rèn)識齊曈,今天的他在干什么?還是那種死水無波、按部就班的活著吧,什么都無所謂,不會像此時這么憤懣郁結(jié),當(dāng)然,也不會時時有甜蜜輕松。
\t“你知道我這個人離經(jīng)叛道不在乎什么過去,這世界沒幾個人歷史清白,你是、我也是,咱們扯平了。但是你完全可以坦坦蕩蕩的告訴我。知道我最生氣什么嗎?我受不了你和他如此默契的共同瞞著我,這是欺騙,而且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有那么愚蠢嗎?你看著我像個傻瓜似的是不是很得意?”
\t陸彬楊說完,胸口的擁堵疏散了些,氣息卻因此散亂不平。
\t“我沒那個意思,畢竟說出來也沒什么好,你剛才在爸媽面前不也選擇了隱瞞?其實,瞞著你我也很累,活的小心翼翼,像是欠了你們?nèi)胰说摹!?br/>
\t陸彬楊口氣很硬:“我不怕他們知道,知道了又能怎么樣?大不了走人。我不說是因為馨柳,她很愛那個人。”
\t齊曈意識到,彬楊現(xiàn)在連項臨的名字都不愿意說出口了。
\t“知道了又能怎么樣?大不了走人。”
\t這她不是沒想過,只是一如他對馨柳的維護(hù),她也不想讓這對兄妹受到傷害。還有項臨,畢竟攪局的是她。
\t齊曈問:“現(xiàn)在呢,怎么辦?”
\t她回頭看陸彬楊,他仰著頭,頭抵在墻上,閉目凝神,睡著了一般。
\t一塊巨石被徹底拔起,嶙峋的石底連著土,還有腐生的苔蘚青蘿,牽根連葉撕扯著,拽起無數(shù)泥土。地面碩大的坑像是一個巨大的傷口,又像是腫瘤被切除后的傷疤,空空蕩蕩的,一覽無余。
\t齊曈覺得這坑讓她踏實解脫,像是膿腫挖去,有種痛的快感,摻雜著愈合新生的癢。
\t她躺下合眼:“睡吧,總之我聽你的就是了。”
\t不期然,陸彬楊壓了上來,伴隨著近乎粗魯?shù)膭幼鳌?br/>
\t“你倒是沒事兒人了?齊曈,我難過,你也好受不了!”
\t這像是一種懲罰,齊曈勉力承受著,有時會疼的悶哼出聲。她知道,如此霸道的彬楊心里,是無助的,都是因為她。
\t為了自己的身體盡快適應(yīng)不再難過,她告訴自己他這是在愛她,刻意的回想父母面前他震撼她的那些話——那些信不信由你的話——好像那紙契約真的變成了他愛的策略。苦澀如心頭之好一般,慢慢的回甜。漸漸的,她的肢體變得柔軟。
\t一個事實也清晰的擺在眼前:齊曈,你愛上他了。
\t陸彬楊最終還是被她軟化了,迷失在彼此的身體里。這讓他更加憤怒,于是離去時毫不顧及齊曈的感受。這也是他們第一次在激情后沒有相擁而眠。
\t齊曈獨自等待著身體的冷卻,有些顫抖,強忍著回身抱著他的沖動。這一晚,她和陸彬楊背對背,各自睜眼,聽著彼此的呼吸心跳看著天色漸明。
\t李胤臥室的燈也亮到很晚。
\t他對王露很是不滿:教育出來的女兒根本不成體統(tǒng),不及兒媳的一半;
\t王露委屈:馨柳和齊曈不是一個類型的性格。齊曈在家做女兒時未必比馨柳強到哪兒。女兒從小到大體貼孝敬,也是因為關(guān)心哥哥、對齊曈有誤會才說了冒失話做了冒失事,何況馨柳的猜測推斷又是確有其事,怎么做父親的對自己女兒這么苛刻?
\t李胤怒目:哪有這么簡單?她今天是借酒裝瘋,這兩天上躥下跳的要阻攔對彬楊公司的并購,各種表面借口下都是怕分遺產(chǎn)時吃虧的野心。
\t王露說你太敏感,她能拿到你面前的借口肯定是客觀分析過的實情,如果沒道理你盡可以駁回;馨柳怎么可能有那種心思?她對彬楊的維護(hù)怎么可能是裝出來的?
\t李胤說那最好,我還沒死就敢蹦出來爭遺產(chǎn)?就算我死了,也有遺囑,她越爭我越不給她!
\t王露氣的發(fā)抖:哪有你這樣的父親,主觀武斷,難怪兒子寧可離家,馨柳能忍受你真是奇跡,你還不知惜福。
\t李胤用力熄了燈:不說了,和你說不清楚,睡覺!
\t未眠的還有項臨和馨柳。
\t馨柳抱怨了很多,抱怨到每一個人;項臨會安慰她,勸她想開些。
\t“都怪齊曈,自從那個有心計的女人進(jìn)了家,什么都變了。哥哥就不用說了,現(xiàn)在連爸爸媽媽也偏心她。”馨柳不服氣的想摔東西。
\t項臨勸她勸得口干,見她氣消得差不多了,說道:“大小姐,睡吧睡吧,你改變不了什么,調(diào)整心態(tài)吧,啊。”
\t終究氣難平,馨柳躺在床上瞪著眼睛想著應(yīng)對的辦法。
\t最后說:“沒那么便宜。就算她贏,也不能讓她贏得那么容易。”
\t項臨嘆氣:“你又要怎么樣?跟你說不要再折騰了,沒用。你記住,你哥的孩子是姓李,你的孩子是要姓項的。”
\t馨柳嫌他羅嗦:“你少管。”
\t負(fù)氣對給他個后背,踏踏實實的睡了。
\t不料,從第二天清早開始,陸彬楊帶著齊曈雙宿雙飛:下班后的應(yīng)酬消遣,周末的出游會友,基本上是形影不離。馨柳要想見到兄嫂,著實不是件易事,齊曈更是沒落單的時候。
\t馨柳也改了策略,對她也不再處處時時的咄咄逼人,可冷淡有增無減,有時忍不住想說幾句刁難刻薄話,陸彬楊就在眼前,她不敢觸哥哥的霉頭。所以兄妹兩家人相處起來,關(guān)系冷硬,日趨緊張。
\t齊曈卻是快樂的,心中沒有了陰暗,說話做事便磊落坦蕩。陸彬楊就像陽光,她現(xiàn)在敢打開自己的心讓他照:你瞧,我再也沒有對你要隱瞞的事情了。
\t何況,不管陸彬楊是真是假、出于什么目的,除了上班時間,她時時刻刻和他在一起,齊曈覺得幸福得無以復(fù)加、讓她想窒息。雖然他對她冷淡無比。
\t這天下班,她去老干病房陪奶奶,最近她常來,一邊等彬楊、一邊看看老人的病情,瑾兒也常進(jìn)來陪著聊天。因為心情好,齊曈性格漸漸的開朗,嚴(yán)肅的說起笑話時,常把老太太逗笑。
\t齊曈在說今天上班時的趣事:“……我在窗口向外大聲喊了好幾遍:‘姓艾的病人、姓艾的病人請來取藥。’面前的病人等得不耐煩了,問我:‘我的藥還沒取完?’我問他叫什么名字,他說:‘我姓艾’,我暈了,問剛才叫了他半天怎么不答應(yīng)?他說你那是叫我吶?哎呀,我以為你叫‘親愛的呢’。”
\t陸奶奶撲哧笑了,瑾兒眨眨眼:“他可夠純潔的,換了我還不定想到哪兒去了。”
\t齊曈發(fā)怔,順著瑾兒的思路往下,登時燒紅了臉。瑾兒幸災(zāi)樂禍的逗她,學(xué)著她剛才的語調(diào):“你怎么好意思喊出口的?姓艾的,姓艾的,性愛的……”
\t陸奶奶笑的要岔氣了,佯怒,攔住瑾兒:“不許欺負(fù)我孫媳婦!”
\t瑾兒一曬:“逗逗小媳婦兒嘛,她都結(jié)婚了……”
\t齊曈罵她:“真不是什么好人。”
\t正說笑著,門被推開,白衣一晃,是項臨。
\t笑聲漸散,瑾兒問:“項主任來看奶奶?”
\t沒想到病房里這么熱鬧,項臨看看坐在床邊面無表情的齊曈,點點頭:“是。”
\t瑾兒嘆氣:“真敬業(yè)啊,這么晚了還不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