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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服務生推開包廂的門,是遲到的項臨匆匆進來:“對不起,來晚了。”
\t包廂里是六人坐的方桌,馨柳坐在對門的正位,陸彬楊側面對門,他旁邊有個女孩背對門而坐,身影被椅背遮擋,只能看到細窄的肩和束成馬尾的頭發(fā)。背影嫻靜,應該是陸彬楊帶來的李家“長媳”。
\t馨柳柳眉一蹙,沒好氣:“怎么才來,我哥等你半天!”
\t項臨坐在馨柳旁邊,陸彬楊的對面,也是齊曈的側面,拿起濕巾擦手,動作就像被喊了暫停,緩緩的側過臉,去看陸彬楊帶來的人。
\t齊曈正看著他,四目相視,恍若再世相逢,都是滿眼不可置信的驚駭,隨之而來的是前塵舊夢的歷歷在目。
\t馨柳歡快的聲音響起:“項臨,這就是‘嫂子’——齊曈。和你都在附院,你見過她沒,剛才我還說咱們李家可以開醫(yī)院了。你快看看她怎么了,說是難受。”
\t齊曈先回神,閉了閉眼睛,苦笑:“不用,我沒事,一會兒就好了。”
\t這笑容很符合她生病的狀態(tài),陸彬楊有些擔心:“少吃點,吃完就走。”
\t齊曈吃不下,項臨則是連筷子都未動。馨柳瞧他:“快吃啊,愣什么?”
\t陸彬楊說妹妹:“你溫柔點,成天霸王似的。”
\t馨柳頂回去:“我夠講理的了,你是遇上齊曈這樣的溫柔人把口味養(yǎng)刁了,我看哥你就應該讓潑辣女人刺激刺激。”
\t陸彬楊笑:“我可不要,就是換成你這樣的,保不準也是天天挨我的拳頭。”
\t“你敢?小心我爸媽饒不了你……”馨柳瞪眼,和哥哥斗起了嘴。他們兄妹間一直都是這樣吵吵鬧鬧的,越吵越親。
\t項臨漸漸從沉默中脫離出來,變得從容:“我和齊曈早就認識,沒想到世界這么小,成了‘一家人’。”語氣間很是有些感慨。
\t馨柳點頭:“就是巧,多好啊!哥你什么時候帶齊曈回次家吧,爸爸想見見你們。”
\t陸彬楊不假思索:“后天吧,周末,我?guī)R曈過去。”
\t沒想到他答應得如此痛快,馨柳還有些接受不了,不過既然她這頓飯的任務已經達到,也就樂得不再多想,開開心心的吃飯。
\t齊曈惶恐的看眼陸彬楊,隱隱的畏怯。陸彬楊對她笑:“丑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項臨最近忙不忙?”
\t話題從家事上轉開,除了“生病”不適的齊曈,其他三人都是相處多年的一家人,說說笑笑,其樂融融。
\t飯局結束的也早,相攜而出,各自歸去。
\t馨柳和項臨的車一前一后開回了李家大宅,停好車進家門,就看見爸媽坐在客廳,像是在進行著什么話題,被他們的回來打斷了。
\t馨柳坐在王露的身邊:“媽,看到沒?”
\t王露點點頭,還是有些遺憾:“你們出來時我和你爸爸在車里,天黑,遠遠的只看見個影子,身條倒是苗條漂亮。”
\t馨柳又催父親發(fā)表意見:“爸,你看到沒?”
\t李胤繃著臉:“你媽無聊,我懶得看。”
\t馨柳起勁了:“她和項臨正好是同事,項臨,你了解,給爸媽講講齊曈的事。”
\t李胤手一揮:“不用,齊曈的事情我都知道。”
\t李胤的目光不經意的掃過項臨,項臨心中忽的一凜。
\t馨柳了然:“早知道了?也是,爸爸想知道的人和事情沒有查不到的。不過呢,還有個好消息要報告:后天我哥帶著齊曈回家來——這可全是我的功勞啊,爸你得獎勵我。”
\t王露掩飾不住的高興:“好好,隨你要什么都行。”
\t李胤眉頭舒展,起身上樓,話音卻是微怒:“好什么好?回來就知道氣他老子!”
\t馨柳和媽媽相視偷偷一笑,馨柳撅嘴:“媽媽,我爸就是偏心我哥,連帶偏心他老婆,你看他剛才叫齊曈名字時候的樣子,好像護著自己姑娘似的。”
\t王露笑:“偏心誰也偏不過你!這么多年你哥沒從這個家里拿過一分錢一根線,你呢,什么好漏下過?別不知足啊!”
\t馨柳笑:“我知道我知道,我這不是替爸爸高興嘛。爸是不是挺喜歡那個齊曈的?”
\t項臨正在搖著遙控換電視頻道,此時把電視聲音放的極小。
\t王露說:“托人側面打聽了一下,只說是家境不太好,被拖累得一直沒結婚,人特別孝順乖順,也勤儉,你爸就沒再多問什么。”
\t多年夫妻,王露最知道,讓李胤的態(tài)度有所緩和的是“孝順”兩個字:兒媳孝順敬老,兒子慢慢的也就能把心收回家里來。他們都這么大歲數了,還缺什么?
\t回到房間,項臨躺在床上看著吊燈發(fā)呆。馨柳坐在化妝鏡前用卸妝棉卸睫毛膏:“今兒奇了,你這個專家學者怎么不看書了?”
\t“明天出門診、沒手術,用不著準備。我在想你哥的事,沒想到他竟然找了齊曈。”
\t“對了,齊曈人怎么樣,我還不知道呢。”
\t“很聰明。”
\t“聰明嗎?一點兒都不伶俐,又死板又沒趣,她要是聰明也是心里的聰明——有心計,不過能讓我哥乖乖結婚的人肯定不簡單。”
\t“曾經追她的男人排成集團軍。”項臨說,那情境仿佛就在眼前。
\t“那么受歡迎?”馨柳酸酸的:“你追過她沒?”
\t項臨嘆氣:“唉,認識你太早,沒來得及。”
\t馨柳嬌嗔的白他一眼:“討厭!”
\t“其實林安雅最適合你們家,家事背景相當,人也精明,你哥是獨子,將來繼承家業(yè),兩人志同道合,還能輔佐你哥。齊曈只是個藥劑師,能幫他什么?”
\t馨柳不以為然:“我哥有我?guī)途托辛耍矚g誰就娶誰,管那么多干嘛。我不就沒嫁那些商場官場的人,嫁你個沒錢沒勢的小大夫,可我喜歡,我高興。”
\t把一頭大波浪的卷發(fā)挽成松散的髻,馨柳覺得自己很漂亮,有種夜晚慵懶的風情,開心的對自己拋個媚眼。
\t項臨笑:“你哥用你幫?你看你爸媽聽說他們回來時高興的樣子,成家立業(yè)后,子承父業(yè),這是規(guī)律,你個嫁出去的姑娘就靠邊站讓我養(yǎng)吧。”
\t馨柳鼻子里哼他一聲:“你個封建腦瓜!我爸我媽才不是那樣的人,我現(xiàn)在是公司的副總就能說明一切問題。”
\t項臨看著天花板,喃喃的:“你等著瞧吧,天下大亂。”
\t齊曈進門就倒在了沙發(fā)上,陸彬楊沖涼出來,擦著濕漉漉的頭發(fā),見她還是進門時的樣子,沒換鞋也沒換衣服,包都沒摘,還挎在肩上,問:“你吃什么藥,我下樓去買。”
\t齊曈坐起來,劉海的頭發(fā)被壓得貼在臉上:“陸彬楊,咱們分手吧。”
\t房間里靜得嚇人,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一個無力,一個悠長。
\t齊曈等著他問,可陸彬楊遲遲不問,她主動解釋,語速很快,恨不得一句話說完:“我不知道你的家庭這么復雜,一直以為你只是個有錢的小老板。陸彬楊,你家門檻太高,我害怕,應對不了。我們分手吧,我欠你的,會想辦法還你,事情也沒有弄得舉世皆知,就當沒發(fā)生過,好不好?”
\t陸彬楊坐下來,有些煩,手指按在皺起的眉間:“好好地,你怎么冒出這么個念頭?因為我是李胤的兒子,你害怕,有什么可怕的?他們只是我的家人,我跟他們來往極少,你會和他們有什么牽扯?”
\t齊曈鐵了心:“我真的做不好,會被小瞧,給你丟人……”
\t“是不是馨柳的霸道讓你受不了?她被慣壞了,不顧及別人的感受,天老大、她老二,什么都不怕。但她心地是善的,你也不是第一次見她,”陸彬楊被自己的話提醒了:“到底是為了什么?”
\t“我配不上你,我……”
\t不再聽齊曈的借口,陸彬楊順著思路往深想:“住在一起半個月都太平無事,從今晚出門到回來,兩個小時一頓飯的時間,什么能讓你突然反悔弄出這么個褶子來?”
\t陸彬楊的目光鎖定齊曈,齊曈眼神閃躲:“你想多了,我只是個目光短淺的小市民,對你們家望而生畏……”
\t陸彬楊冷不丁問:“你遇到什么人了吧,今晚見了馨柳、項臨、出來時飯店門口我遇到幾個熟人,那些人你也不認識……”
\t“不是,你別瞎猜……”齊曈急忙說:不能讓陸彬楊知道她和項臨的事,馨柳萬一知道了難保不會和項臨鬧得天翻地覆,他們畢竟已經結婚兩年了,過的甜蜜幸福。
\t陸彬楊更篤定了:“看來我說對了,馨柳、項臨你都認識,那會是誰……”
\t越描越黑,齊曈意識到自己的否認是在犯愚蠢的錯誤,索性承認:“是,我是遇到一個人,讓我意識到自己做了多么荒謬的事情。”
\t陸彬楊雙手交叉相握,擺出認真傾聽的姿態(tài)。
\t齊曈說:“你曾經問我從前的男友,我今天遇到他了。是剛到飯店、你停車我在大堂等你的時候,這也是我整晚難過的原因,見到他我才意識自己從來都沒有忘記他,這輩子都忘不了。這次見面也讓我更加的自卑,因為我的結婚只是為了錢的交易,這讓我難受,覺得自己卑鄙、輕賤,對你也不公平。這就是原因,陸彬楊,你怎么可能容忍枕邊人有念念不忘別的男人?”
\t齊曈話已說盡,坦然的接受他凌厲目光的審視。
\t陸彬楊沉默依舊,良久,才長長的呼出口氣,嘆息聲幾不可聞,像是被巨石壓了很久。齊曈難過的咬緊了嘴唇:都是她,是她的介入把陸彬楊、馨柳和項臨之間單純、溫馨的感情和親情拉進了沼澤。如果沒有她為了錢財的婚姻,四個人的未來都會按照既定的路線走下去,平穩(wěn)無波。所以必須離開退出,現(xiàn)在還來得及。
\t陸彬楊的聲音傳來,冷靜的像是一切都無所謂:“沒有忘不了的事情,我又沒要求你愛我。”
\t齊曈很堅決:“可我不行,我不能忍受心里想著、愛著別人一邊還要和你上床,我也害怕自己把持不了,會做對不起你的事情,到時大家都不好看。”何況這個人就是他的家人,一輩子都躲不開,時時在眼前晃蕩。項臨又會怎么看她?
\t陸彬楊居然笑了,像是聽了笑話:“你不就是因為忘不了‘別的人’才和我發(fā)生第一次的?舊情難了,我理解,完全理解,今天你受刺激了,去睡一覺,以后說這樣的話一定要三思。”說完他利落的起身徑直回臥室。
\t齊曈沒想到他居然是這樣的反應,追了過去,高跟鞋響得急促:“不,我是認真的,我真的后悔了,無論如何不能再……”
\t陸彬楊忽然轉身,齊曈腳步沒收住,撞進了他懷里。不待她反應過來,頭就被他生硬的扳了起來,溫熱的唇殘存著薄荷牙膏的味道就壓在了她的嘴上,這個吻生硬輾轉,像是在侵略,滿是怒氣和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