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神明
一直以來,許行霽都覺得他這個妻子乖的像個假人,從來不吵不鬧,說話聲音纖細又溫柔,總是和和氣氣的。
結(jié)婚一年多,除了第一次見面看到了盛弋臉上的難堪外,許行霽幾乎沒見過她生氣,或者主動問他什么。
哪怕他明明三不五時的就有各種‘情況’讓她幫著搪塞,演戲,盛弋也沒怨言,反而很配合他。
許行霽一度想過這姑娘如果不是太能忍了,那就是性格天生的不爭不搶,乖巧的像只寵物貓。
今天,還是他第一次聽到盛弋主動質(zhì)問他,愣了一下后,覺得頗為新鮮。
“怎么?”他上床和她面對面坐著:“突然好奇這個了?”
盛弋鼓足勇氣問了之后其實心里就蔫了,她完全沒料到許行霽會是這個反應,整個人都有些怔。他的反應,就好像她問的問題很玩笑,或者是‘和女生上床’這件事本身很玩笑?
沉默片刻,她沉著聲音憋出幾個字:“就是……想問問?!?br/>
“讓我想想。”許行霽故意逗她不回答,慢吞吞的道:“一時間說不清……”
盛弋越聽心里越?jīng)觥@得有過多少前女友,才能統(tǒng)計的這么慢啊。
“算了?!彼匦绿上?,拉高被子蓋住自己:“我不想知道了?!?br/>
她這么說,許行霽倒也無所謂,他靠在床頭劃拉開手機,一邊玩一邊隨口問:“你剛剛是在查崗么?”
被單下的盛弋身子僵了一下,不自覺的胡思亂想。
因為她問了那么一句,所以就要被當成查崗,被當成越界了么?
盛弋聲音和體溫都有點冷:“沒有?!?br/>
說完,她沒在等許行霽的回答,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有些事情是真的不能開口去問,除了讓自己徒增失望和痛苦之外沒有任何好處。
而許行霽沒有注意到盛弋情緒的變化,他微信不斷彈出的消息讓他皺了皺眉。
戚夏:[許哥,陳總想張羅一個下午茶,你覺得我做東怎么樣?]
戚夏:[許哥你說話啊~回一下人家的微信嘛!]
戚夏:[你是不是在忙???要怎么回應我叔叔呢?]
……
許行霽看完,只覺得挺無語,他和戚夏很熟么?她用這種口氣和自己說話。
他們能有交流,全是因為戚夏口中那個陳總陳康泉。
陳康泉是他們公司的客戶,是許行霽和朋友私底下開那工作室的大單子的金主,好巧不巧的,這位金主是戚夏的表叔。
而戚夏就借著這個機會一直纏著他了,每次約陳康泉出去談合同,談建筑結(jié)構(gòu),戚夏總是找各種借口跟著。
而陳康泉這個表叔很寵著侄女,總是任由她跟著過來。
許行霽在陳康泉面前當然不能表現(xiàn)出來對客戶家里人的嫌棄,但私下里,卻沒給過戚夏好臉色。
此時收到短信,也毫不留情的回:[跟你有什么關系?]
戚夏秒回:[嘿嘿,我跟著我表叔嘛。]
[用不著。]許行霽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她想張羅的這次下午茶:[我人在外地,回來再說吧。]
但這是搪塞戚夏的,發(fā)完信息,許行霽去找陳康泉求證了一下——到底是真有意愿想張羅飯局談事兒,還是戚夏自己編造出來的。
結(jié)果陳康泉的回答讓許行霽品出來是什么意思了:本來沒想約飯,現(xiàn)在被提醒了,反而真有點問題想當面談談。
“陳哥,那你就別帶你侄女了?!痹S行霽走去陽臺打電話,指間夾著煙扶著欄桿把手,他瞇著眼看著高樓下的夜景:“老九他們家有馬場,咱們周末去那兒玩一天唄?!?br/>
陳康泉頓了一下,義正言辭的問:“哪種馬場?”
在商圈內(nèi)部的應酬中有兩種馬場,一種是紳士貴族交流的真馬場,馴養(yǎng)了各種馬供人騎乘的,另外一種……就是紅燈區(qū)夜總會等場所衍生出來的‘馬場’了,那里的馬是少男少女的□□。
不管是前者還是后者,都有讓男人無法抗拒的誘惑力。
其實如果客戶有需要,許行霽也不介意安排他去假馬場玩玩,但據(jù)他所知陳康泉和老婆感情很好,而且在聽到‘馬場’兩個字后挺警惕的。
夜晚的冷風穿堂過,許行霽額前的碎發(fā)被吹起,吐出的煙都帶著冷空氣,他輕笑著說:“當然是真的馬場咯,陳哥,帶著嫂子一起來吧?!?br/>
陳康泉這才哈哈笑了:“我就知道小許你是個正經(jīng)生意人,不過帶你嫂子干嘛?”
“我想介紹一下我老婆給你認識?!痹S行霽腦中浮現(xiàn)了盛弋睡覺時縮成一團的可憐勁兒模樣,指尖輕點著欄桿:“因為俞九西說想帶著女朋友一起玩,想著那就組個局得了,陳哥,無關人士可別帶來啊?!?br/>
陳康泉也不傻,許行霽就差明示了,他當然知道指的是誰。
其實自家侄女那點小心思他看的清楚,之前也想著撮合一下,但現(xiàn)在許行霽都說要把自己老婆帶來了……他還能怎么說?這樣的內(nèi)部飯局,確實也不好帶著戚夏。
于是陳康泉也沒猶豫,一口答應下來:“那行,就這周末吧?!?br/>
掛了電話,許行霽給俞九西發(fā)了個信息讓他安排,然后才回到臥室里。
本來正在裝睡的盛弋剛有了點模模糊糊的睡意,就感覺身邊有一股涼涼的氣息鉆進來,她不自覺的皺眉,嫌棄的嚶嚀了聲。
壁燈下女孩兒皺著鼻子的模樣像是在不悅的撒嬌,許行霽湊近看了眼,干脆把人摟過來睡了。
他討人厭,就要讓她一起冷。
周末那天,許行霽開車帶盛弋去了俞九西家開在郊區(qū)的馬場。
郊區(qū)幾乎臨近城外,離市東區(qū)遠得很,開車得一個半小時左右,但也只有那種偏僻地方才能承包下來大片的土地養(yǎng)馬。
要不是車上還有個俞九西,盛弋估計場面會很尷尬。畢竟她和許行霽沒在狹小空間中純聊天的獨處過這么久,想想就煎熬。
幸虧許行霽這位狐朋狗友很善談。
盛弋是見過這位俞九西的,他和許行霽是大學同學,也是她所知道的許行霽關系最近的朋友。
婚后第二天她見到‘落跑新郎’從國外回來,甚至都是俞九西給開的車,如果用傳統(tǒng)的言語來定義他們……狐朋狗友顯然很恰當。
而俞九西對他的態(tài)度很客氣。
“嫂子,你喜歡吃什么菜。”俞九西翻看著自己手機列表里的一串大廚:“咱那兒馬場遠,吃什么得提前讓他們送來,你盡管說。”
“我吃什么都行?!笔⑦p笑著說:“不要太辣就好?!?br/>
她得體又溫柔的態(tài)度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俞九西受用極了。
許行霽的情況他可都是清楚的,總是不禁感慨這廝命好——契約聯(lián)姻能碰上一個這么溫柔漂亮的小仙女,簡直是走大運一樣的命好。
俞九西的女朋友已經(jīng)提前在馬場等著了,他們?nèi)齻€到了后又等了一會兒,陳康泉才攜著夫人姍姍來遲。
陳康泉的夫人柳芙比他小了快十歲,才三十出頭的年紀,端莊又漂亮,男人們在會議室談事情的時候,她就拉著盛弋還有俞九西的女友在花園里喝下午茶,各種侃侃而談。
“我聽老陳說過,你老公很有本事?!绷蕉似鹂Х让蛄丝冢粗⑦τ溃骸澳昙o輕輕開的工作室設計水平就很有水準了,老陳想開發(fā)的療養(yǎng)院很多中上級別的地產(chǎn)公司都爭著這個單子,但他呀,就喜歡許行霽設計的風格呢?!?br/>
盛弋靜靜地聽著,有些尷尬的笑笑。
笑意并不達眼底,實在是柳芙說的這些……她一點也不知道。
許行霽從來不和她說工作上的事情,她也沒和許行霽說過自己的事情,他們的交流似乎只限于夜晚或者是‘你想吃什么晚餐’,從來沒有過工作生活上的深度交流。
就像現(xiàn)在,她居然需要一個陌生人告訴自己‘你老公很有出息’,盛弋覺得荒唐又諷刺,可心底深處,卻隱約也有一絲開心。
荒唐背后的事實是許行霽和俞九西合開了一家工作室,還能受到陳康泉這樣客戶的青睞,這是不是說明許行霽已經(jīng)重新拿起了筆桿子畫圖?
而且他或許是有野心的,不想和許家為伍,所以才瞞著所有人私下開工作室。
雖然是從別人嘴里聽到自己老公開公司的事情,但盛弋尷尬蒙圈過后,一點一點涌上來的還是欣喜。
直到下午吃完了飯,盛弋唇角都隱約有笑意。
“奇怪了?!痹S行霽察覺到了,低聲問她:“怎么突然這么開心?”
盛弋收斂了下唇角,開口卻不是回答他的話,她問:“你的公司,名字叫什么?”
許行霽眨了下眼,也不意外她知道了,很痛快地回答:“行西建筑?!?br/>
行西?兩個合伙人名字拼湊一下就成了招牌,倒是省事。
盛弋很快領悟,頓了下湊近他耳邊輕聲說:“我不會告訴別人的?!?br/>
“嗯?!痹S行霽笑笑:“謝了?!?br/>
現(xiàn)在根基不穩(wěn),還真沒到讓許家知道的時候,畢竟他沒那個自信打擂臺。
偌大的許家,動動手指就能把他和俞九西這弱小可憐無助的工作室給壓垮。
不過現(xiàn)在想這些也沒用,顧著眼前吧。
“走。”許行霽攬著盛弋的肩,帶著她走去馬廄那邊,一排門外有一個穿著防護服的飼養(yǎng)員。
“哥們兒。”他拍了拍盛弋:“給她挑匹馬,溫順點的?!?br/>
“干嘛啊?”盛弋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了,連忙搖頭:“我不會的?!?br/>
她可從來沒騎過馬,也不太敢嘗試。
“誰天生就會啊,學。”許行霽不由分說,拉著她和飼養(yǎng)員挑好的馬就一起上了草地:“試試?!?br/>
“我、我真的不敢。”看著那高頭大馬,盛弋感覺她慫的腿都發(fā)軟:“不行,我害怕?!?br/>
說著就一個勁兒往后退,就像隔著玻璃看到獅子老虎就嚇得要跑的小孩子。
許行霽被她逗得大笑,笑夠了才把人又摟過來。
他直接用強的,抱著盛弋的腰幫她上馬。
“慫死了你,上?!痹谂⒌捏@呼聲中,他強硬的命令:“踩著腳蹬,上去?!?br/>
趕鴨子上架,到了這個地步,盛弋也不得不上了。
只是害怕的腿軟是生理反應,她穿著運動鞋的小腳踩了好幾次踩才進去腳蹬,上馬后就等于是趴在馬背上了。
盛弋能很清晰的感覺到自己騎著的這匹馬的溫度,它身上都是‘呼嚕呼?!穆曇?,她又是怕,又是覺得新鮮。
“喂……”看著在前面拉著韁繩慢慢幫她溜的許行霽,盛弋遲疑地叫了一聲:“許行霽。”
許行霽回頭,就看到女孩還趴在馬上,小臉粉白,那雙水晶一樣的眼睛憧憬的看著他。
本來是想嘲笑的,又有點不忍心,他只好問:“干嘛?!?br/>
“我有點想感受一下騎馬是什么感覺了?!笔⑦πΓ诖目粗骸澳銕蛶臀野?,上來跟我一起騎?!?br/>
有人在背后保護的話,肯定就沒有那么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