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鏡里乾坤 撫仙湖下的僵尸村(一)
阿計是廣州人,畢業(yè)后做了個小報的編外記者,也是業(yè)余作家,專門創(chuàng)作紀實文學,卻始終沒找到什么太好的題材,賺的稿費剛夠糊口,加上年紀輕輕,名氣更是談不上了,十次有八次會被退稿,但他本人卻很熱愛這個行業(yè),覺得能夠記錄事實真相,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br> 那一年阿計到云南采風,在撫仙湖附近的山道上,搭了輛載貨的卡車,途中跟司機天南地北地閑聊。</br> 那個司機徐師傅是個熱心腸的話嘮,特別好管閑事,得知阿計是個作家,就問他怎么不寫寫撫仙湖,這里的怪事可太多了,講上幾天幾夜也講不完。</br> 阿計說:“我寫的都是紀實文學,不是那種胡編亂造的小說,怎么可能隨便聽一耳朵就寫?”好比前幾年氣功熱,有的作家就在書里寫道”某位氣功大師,少年時在深山迷路,看到樹杈上坐著個白胡子老頭,胡子好幾尺長,一直垂到地下,那老頭看這孩子骨骼清奇,便授予天書四卷,出山之后就成了大師”,這不明顯是胡扯嗎?居然也敢標榜為”紀實文學”?不過牢騷歸牢騷,阿計常到山區(qū)收集素材,聽司機師傅提到撫仙湖,他還是很感興趣,就遞了支煙詢問詳情,想知道這里都發(fā)生過什么古怪離奇的事情。</br> 司機徐師傅的老家就在撫仙湖邊,便在車上滔滔不絕地講了許多:從地圖上看,撫仙湖的形狀像個葫蘆,南北寬大,中間窄小,北邊水最深,都知道深,卻不知道有多深。據(jù)說前清年間,有人把麻繩捆在鐵牛上往下沉,一船的繩索都放完了還沒探到底。老人們常講”深山有靈,深水有怪”,這撫仙湖深不可測,通著海眼,里面自然有怪。當?shù)胤彩巧蠚q數(shù)的人都知道,解放前湖里曾經(jīng)捉到過僵尸。也有人說那東西是水里的猴子,但為什么沒有尾巴?那模樣就跟水鬼一樣,體生白毛寸余,似人非人,有鼻子有眼,滿身腥臭,身上有很多肉蟲,用網(wǎng)撈起來抬到村子里的時候這東西還活著,整夜嗚嗚哀嚎慘叫,村子里的狗聽到那聲音,全都嚇得夾著尾巴打戰(zhàn)。村民以為此物不祥,是沉在湖底的僵尸所化,就拿亂棒打死喂狗了,誰都不清楚它究竟是個什么怪物。那年月真是愚昧無知,如今要是能逮到個活的,可就值大錢了。</br> 阿計聽得入了神,首先覺得十分詭異,其次又深感惋惜,如果司機所言屬實,村民們在撫仙湖里捉到的水怪,倘若能留下活體,絕對是震動天下的大新聞,這很可能是種早已滅絕的深水動物,似乎比在神農(nóng)架發(fā)現(xiàn)野人更為離奇,水怪被村民打死了實在是個天大的遺憾,但有沒有留下尸骨呢?</br> 阿計尋思,這件事畢竟隔了幾十年,留下遺骸的希望非常渺茫,而且從未見諸報端,想必什么都沒留下,因此只是隨便問了一句,誰知司機給出的答案卻出乎意料:“那個從湖里捉到僵尸的村子,當天晚上便整個消失了,現(xiàn)在連地圖上都找不到了。”</br> 阿計十分奇怪:“整個村子都消失了?怎么可能發(fā)生這種事?”</br> 徐師傅說在湖里捉到水怪的那個村子叫”猛狗村”,因為村中自古多出惡狗,體形比周圍的狗大出許多,性情十分兇猛,最適合當獵犬。據(jù)未經(jīng)考證的說法,這都是當年蒙古大軍打進云南,從漠北草原上帶過來的犬種,不是本地的土狗。</br> 由此可知,這”猛狗村”是撫仙湖附近存在了好幾百年的古村,村民的迷信思想很深,一直流傳著湖底有僵尸的傳說,所以把那水怪亂棍打死,結果當天晚上發(fā)生了地震,整個村子都陷到了湖里,滿村男女老幼幾十口人,沒能逃出一個,只有個別外出的人幸免于難,等附近的人們聽到消息趕去看怪物的時候,村子早已陷入湖底,現(xiàn)在連地圖上都找不到那個地方了。因此,風傳村民打死的水怪可能不是僵尸,而是湖里的神,導致全村遭了天譴。</br> 阿計被徐師傅的講述深深吸引,雖然也懷疑徐師傅是信口開河,但回去之后滿腦子想的都是這件事。當時有很多朋友勸阿計,寫稿子沒什么前途,養(yǎng)家糊口都難,恐怕連老婆都討不到,不如趁早回到廣州,湊點錢買輛雅馬哈摩托,擺個魚檔做個體戶,收入頗為可觀。阿計也知道自己前途渺茫,理想抱負畢竟不能當飯吃,不免動了做個體戶的心思,但他一直放不下在車上聽來的傳聞,決定再寫最后一篇報道,然后就回廣州擺魚檔,于是稍作準備,前去撫仙湖調(diào)查取材。</br> 阿計先到縣檔案館查閱了縣志和大量資料,得知撫仙湖屬于斷層溶蝕湖泊,從遠古時代開始就經(jīng)常發(fā)生地震,周邊不斷塌陷被湖水淹沒,相傳湖底有座古城,少說也有兩千年以上的歷史了,至于具體是哪朝哪代沉入湖中的遺跡,迄今為止還沒有定論。縣志還記載每當大霧彌漫之際,湖中會出現(xiàn)耀眼的白光,由于縣志屬于信史,所以這些事還是比較可信的。</br> 阿計查閱資料期間住在縣城招待所里,無意間打聽到了一些情況,前幾年有空軍某部一架飛機經(jīng)過撫仙湖,儀表突然失靈,飛機直接墜入湖中,為了搜索飛機殘骸和駕駛員遺體,部隊動用了大型潛水設備。飛機殘骸雖然沒找到,但使用深水潛望設備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撫仙湖下一個極深的大洞中,似乎有房屋建筑,里面有不計其數(shù)的死人,那些尸體身上白糊糊的,不腐不壞,隨著暗流前后晃動,就如同許多人在漆黑陰冷的湖底行走。</br> 這件事聽起來簡直是匪夷所思,也許僅是田間地頭流傳的小道消息,謠言居多。不過阿計知道,前幾年確實有架空軍飛機失控墜入撫仙湖,至今也沒有找到殘骸,這倒不是憑空捏造,而潛水員發(fā)現(xiàn)湖底有許多僵尸,更是與村民在湖中捉到水怪的情形吻合,雖然未必全部屬實,但會出現(xiàn)這種謠言,其中必定有些蹊蹺。</br> 阿計接連查詢了幾天資料,只找到幾條民國年間猛狗村因地震陷入湖底的記載,但都沒提到村民在湖里發(fā)現(xiàn)僵尸的事。關于地震的情況也皆是語焉不詳,那時畢竟消息閉塞,外邊又在打仗,大概是解放軍發(fā)動淮海戰(zhàn)役期間,撫仙湖遠在云南,比起國共兩黨在淮海戰(zhàn)場上千軍萬馬的較量,這幾十戶人家的一個小村子陷入湖底,就當時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能在縣志或報紙上提到幾句,已屬難得。眼下找到的這些記錄,根本不夠寫一篇報道,最為難的是還沒有找到直接證據(jù),僅憑一些民間傳聞,是完全站不住腳的。</br> 阿計沒辦法,只好去找那位司機老徐。老徐因賭錢輸了很多,正是手風不順,正想找個偏僻地方忍幾天,一聽阿計想調(diào)查猛狗村的事情,就自愿充當向導,只要阿計肯付些勞務費,他可以帶路,到那個村子陷入湖底的地方走一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