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清風無骨
還沒等蕭如月想出招,晚晴已經(jīng)飄出院子,她身似無魂,胡亂走動。/Www。QВ5。c0М蕭如月拽都拽不動她,晚晴去找那些生養(yǎng)過的姨太太,她問她們,她肚子幾個月大?姨太太捂嘴笑,取笑她是傻子,連自己懷孕幾個月也不知道。
“六七個月差不多吧。”
晚晴摸著肚子又哭又笑,其他人見了,便道:“哎喲,咱們說的可不準,你還是找大夫問問。”
這話在理,晚晴一下子清醒過來,她把蕭如月留在院子里,自己獨身出門。
下午四點,晚晴回信芳園,笑容可掬,目光盈盈,還給小孩帶了個漂亮的布偶。蕭如月松口氣,自覺今日給那個馬春嬌一語嚇飛半條命。
傍晚,晚晴代小孩向秦嬤嬤告罪,說今天不去用飯。
“姑姑做囡囡最喜歡的羊奶蒸蛋好不好?”
蕭如月一顆心沉到冰海的底,又黑又冷:“姑姑,不要囡囡了嗎?”她急急地說道,她沒用梵語。懷疑吧,驚訝吧,即使說自己是鬼怪附身也沒有關系,只要晚晴能夠轉移心思。
晚晴微愣,隨即笑瞇瞇地和小孩臉貼臉,溫柔而又真切地保證:“姑姑會永遠陪著囡囡。”
她再次提醒小孩,在簡文公府不說燕京話。晚晴把晚餐放在小孩前頭,蕭如月吃不下。晚晴逗弄幾句,小孩將就吞咽兩三口,便不再張嘴。晚晴最后也不勉強,她抱起小孩,坐到院子里數(shù)星星。
北國的冬天總是冷得干爽,空氣很清澈,湛藍的夜空像透明的星鉆,粲然美麗。晚晴的神情那么平靜,眼底的光那么柔和,在此時此刻她似乎是無比幸福的。
蕭如月咬著唇,壓抑著心中的悲意流竄。
在說牛郎織女星故事的時候,晚晴清悠的嗓音,特別好聽。蕭如月沉入夢鄉(xiāng),悲傷與不安一直在醒不過來的夢中盤旋。不知過了多久,蕭如月掙扎著睜開眼,卻現(xiàn)自己不在熟悉的床帳里。
清冷的月光,透過白木的窗子,在棕木地板上映出月白的光影。
這是一處沒有家具的紅磚房,屋里放著幾個四角包金箔的紅木箱子,還有些許灰塵的氣息。
蕭如月掀開身上的毛毯,起身走兩步,在旁邊看到蘇、曲、公孫仨個女子,再遠些,是李家七位千金。她心中的不安越來越重,她跑到門邊,并沒有上鎖,她打開后拐彎就看到樓梯。蕭如月一眼認出,這兒是章華樓的內(nèi)走廊。
有很長一段時間,她和一個傻傻的少年在此相互取暖,度過漫長的冬夜。
蕭如月眨下眼睛,飛快地下樓,沿著楊柳岸,抄小路跑回信芳園。月夜下,萬籟俱靜,只聞腳踏雪的沙沙聲,她一心一意朝小院子快走,只覺靜得過分,心中一念起:園子里的仆人呢?
一路上,尸橫七豎八地倒地不起,他們那溫熱的血潤紅了寒冷的大地。月色清清,鳥蟲音無,整個簡文公府像死絕般的死寂。
蕭如月渾身瑟然,尚且能自我鎮(zhèn)定,這、這是晚晴干的?不,晚晴不是這樣的。
轉過香樟樹小石徑,沒有冷尸沒有紅血,景色依舊,林深夜更靜,唯美清峻一如名家的月夜寒雪圖。她快步跑進去,直奔內(nèi)室,晚晴穿著李先生最喜歡的那身雪花白翻領刺繡宮裝,趴在梳妝臺處。
她心里猛地一跳,克制著不安走過去打量,卻見那張冷中帶笑的玉顏已染上青黑色,這世間最溫柔的女子歪著脖子,口吐白沫,倒在冰冷的鏡前,嘴邊還有糕點的碎塊,神情格外猙獰。
蕭如月用手捂住嘴,不讓悲傷溢出口,她克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全身的力氣在一瞬間被抽走,沿著木壁,慢慢地滑落坐到地上。
為什么,為什么還是走到這一步?都已經(jīng)堅持了這么久。馬春嬌的惡意,肚子里的孩子,被醫(yī)生證實的懷疑,終于壓垮了你么?
蕭如月喉嚨又干又澀又痛,她哭不出來。有一刻,她是慶幸的,晚晴的苦難結束了,她也解脫了,她的心不用再為著湮沒在歷史長河里的一個女人忽起喜忽落悲。
然而,心中涌起更多的卻是一種徹骨的寒冷,厚重到看不到光亮的絕望,一重又一重地壓迫著她的心。就這么活在這無人知的世界,多孤單,沉淪吧,隨著晚晴一起去吧,就可以回原來的世界了。
“滾開,滾開!”蕭如月對著昏暗的房間大喊大叫,她用吼叫趕跑內(nèi)心的虛弱,那些在傷悲的時候生起的念頭有什么用?她不會哭,也不會放棄。
總會有法子的,現(xiàn)在,站起來看看自己能做什么。
晚晴手下壓著一張信紙,她吐實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李先生的,無顏存活,自絕于此。唯一放心不下小孩,小孩并不知情,望李先生看在往日情分上饒小孩一命。
剛掃一眼,蕭如月立即把它撕掉。
晚晴真是糊涂了,李先生那種男人絕不會高興她最后的誠實。
蕭如月重取一張紙,右手提筆,才要下筆重編絕筆信,手就抖得不像話。蕭如月眼睛瞇起,咬唇想一想,還是就此作罷。
晚晴身后凡此種種,就留給那個真正喜歡她的男人吧,如果李家還有一個男人會記得有個女人為他們死的話。打開梳妝匣,蕭如月從匣底取出一紙熏香信箋,在后面寫下幾個字,塞進就近一個小布偶里。
收拾好東西,蕭如月的眼角掃到桌上那盒燕京老字號的玫瑰糕,十九房姨太太捎的禮,給每個屋都送了一份,似乎是一場有預謀的謀殺。不,僅僅是毒還不夠,外面那些仆人是有反抗的。
那么,她一定有內(nèi)應!
這些充當內(nèi)應的殺手早已潛伏在簡公府里,以一種沒有人會懷疑的身份。理由:在簡三太太的高壓管制以及在于春等碼頭黑幫勢力把守下,沒有人能夠從外面輕易突破這處相對安全的所在。
電閃火花間,一個全身包在布罩里的影子現(xiàn)出來。
“沈瑤佳”。
怎么能夠忘了,被無數(shù)影視劇用爛的木馬計!只是,常人何嘗能夠想到這么平和安定的地方會有如此慘禍?事前毫無征兆。
放松,深呼吸,自責后悔沒有用,蕭如月平復心情,再思量,李家和官商各界關系那么好,抓捕這些喬裝的大食強盜,一定做得到。晚晴,你等著,我這就去找人給你報仇。然后,我們要說再見,永遠地再也不見。
你去你的奈何橋,我走我的陽光道。
蕭如月跑出去,剛越過信芳園大門,蕭如月就看到草坪翻騰,五道由無數(shù)鬼頭累積的黑骨大門從地下破土而出,遮天敝月,月色頓隱,黑暗籠罩四野。
眼前一切讓蕭如月整個地摔倒在地,她心臟狂跳,耳際如雷,兩腳不由自主地打哆嗦,雙手緊緊抓著混和著雪與草的泥土,抵制出她預料之外情況而引起的驚惶。她腦中急轉,試圖在自己所熟悉的歷史里尋找一個相近的東西支撐。
鬼門緩緩打開,傳出萬千號泣聲,鬼哭狼嚎,蒙面的強盜們從院子各處冒出來,沖進鬼門閘,他們沖向那些浮上地表的金銀珠寶,人人像了瘋似地癲狂大叫。
“殺!”
有個戴鬼面具的男人如鬼魅般現(xiàn)身,他手一揮,數(shù)不清的鬼面黑影從他身后冒出,沖進鬼門內(nèi),屠刀揮過,一個個人頭落地,鮮活的肌肉血筋,在空氣里立即干枯,化為猙獰的頭骨。
蕭如月抽氣:李明憲!她聽出那聲音是李家大少爺?shù)模芎茫兴o晚晴報仇再好不過。眼前這一幕就當成是殺人奪寶的噩夢吧,她是正常人,沒興趣探究奇怪的隱秘。
她手腳并用,貼著地面慢慢向后爬動,她知道后院有條小道,直通于春的港口。她一定要離開這見鬼的地方。
突然,一陣爆炸聲響起,吸引了蕭如月的注意。
倒退中的蕭如月看到那個女人,“沈瑤佳”如一道流星般從章華樓頂冒出,她和她的手下拿著無數(shù)的炸彈,扔進鬼門里面,不管是自己人還是鬼面黑衫人,統(tǒng)統(tǒng)炸死。
李明憲從鬼門頂跳下,他揮鞭與那個假沈瑤佳抖起來。“沈瑤佳”的人狂扔炸彈,最外面的那道鬼門上鬼頭紛紛掉落,搖搖欲墜,再一個炸彈,轟然倒塌。
第一道鬼門突破后,這個鬼門陣似乎不再完整,假沈瑤佳邊和李明憲打斗,邊傳話給他的人,先炸第三道門,再炸第一道。不多會兒,鬼門陣被破。
五道鬼門齊聲倒塌,露出滿天清清的月光。整個信芳園都在震動,好像地震一般,房屋樓閣紛紛倒塌。大地整齊地龜裂,露出人工開鑿過的地下通道痕跡。信芳園石門斷裂,其中一塊石頭砸向蕭如月。蕭如月忘了躲閃,或者,她已經(jīng)不知道要躲閃。
有人甩過鞭子,將她一卷,直接拋向紫煌院方向。
她還在半空中飛躍的時候,她眼中的楊柳湖湖水破冰而隕,像煮沸的開水一樣翻滾不息。一條白骨搭成的五座骨塔浮出水面。蕭如月心一驚,身子一沉,整個人落水,直接摔進五座骨塔中心。
假沈瑤佳借李明憲救人的剎那,朝他的后背扔出炸彈,借機反身跳上骨塔,迅向上攀登再翻進塔口。李明憲的鬼面具碎裂,他倒在地上,兩個鬼面黑衫人去扶他。他傷勢似乎極重,說話的聲音有些喘:“攔住他!”
拿炸彈的人站居章華樓,封住李明憲和鬼面黑衫人的追擊之路。
眼前一暗,蕭如月剎那失去光明。順著湖水,蕭如月到地下通道口,還沒等她緩過勁,直接滾下通道。通道后面有碎冰掉落的聲音,蕭如月意識到是那個假沈瑤佳,她忍痛爬到一邊貼在角落控制呼吸。
假沈瑤佳剛走進通道,就噴出一口血。他一手舉著夜明珠,一手扶著通道墻壁慢慢向前走。緩緩地,她的身形開始變動,骨頭伸展,身上肌肉扭動,他緩緩而行,即使傷重,姿態(tài)依舊如行云若流水。
蕭如月越瞧越心驚,這個假沈瑤佳,是那個公孫天都,她不會認錯的。出于連蕭如月也分析不出來的心事,她選擇輕輕地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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