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邀約
[新]</br> 回國的第二天,祝以臨不起床,在被窩里躺到中午十二點。</br> 溫嫻來的時候被震驚了。</br> ——是陸嘉川給她開的門。</br> “你怎么回事?”溫嫻站在臥室門口,用一臉“我今天第一次認(rèn)識你”的表情盯著祝以臨。</br> 祝以臨本人毫不知羞,倚著床頭慢悠悠翻書。他手里拿著一本法國文學(xué),錄節(jié)目時順便買的,法語原版,他稍微懂一點點法語,不能輕松看懂,但對著詞典讀,也能讀個大概。</br> 溫嫻驚訝于他的悠閑,一時無語。</br> 祝以臨被她盯了半天,終于想起自己是干什么的了,主動問:“你有事嗎?來給我送劇本?”</br> “不。”溫嫻進(jìn)門,隨手扯了把椅子坐下,“最近沒有好劇本,勉強有兩個看得過去的,但都不適合你。我來和你聊聊,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br> 祝以臨道:“我能有什么打算,照常啊。”</br> 溫嫻噎了下,沒看出他身上哪一點“照常”了,以前他可不是這種狀態(tài),當(dāng)初通告排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一天只能睡幾個小時,其余時間要么是在營業(yè),要么是在去營業(yè)的路上,他也毫無怨言。</br> 祝以臨一直是圈內(nèi)勞模的代表,但今天早上譚小清對溫嫻說,祝以臨要繼續(xù)休息,把她給排好的工作又推掉了。</br> 溫嫻忍不住來看看,是不是陸嘉川把他拐帶得沒有上進(jìn)心了?</br> 然而,令她震驚的是,只有祝以臨閑著,陸嘉川竟然在書房里忙工作,給她開完門就不搭理他們了。</br> 溫嫻往書房的方向瞄了一眼,壓低聲音,對祝以臨道:“你現(xiàn)在這樣,活像個吃軟飯的。”</br> 祝以臨不高興:“我怎么吃軟飯了?我沒花他一分錢,還養(yǎng)著他,他現(xiàn)在住我的,吃我的,還要我哄著,你再說一遍誰吃誰的軟飯?”</br> 溫嫻:“……”</br> “挺好的,你比以前活潑多了。”溫嫻忍不住做出點評。</br> 祝以臨認(rèn)同這個觀點,點了點頭,然后合起書,下床把臥室門關(guān)上了,輕聲說:“我有點事想打聽一下,你知道陸娉婷現(xiàn)在在干什么嗎?有消息沒?八卦也行。”</br> 溫嫻一愣,意識到他故意關(guān)門這個動作是想避開陸嘉川,不由得也放低了嗓音:“我知道,我本來以為她出國了,但上周有個酒會她露面了,聽說她想找機(jī)會東山再起,正在拉攏人脈呢,但錦上添花的多,誰愿意給她雪中送炭?她明擺著被陸嘉川壓一頭,做什么都被針對,哪那么容易再起來?——你怎么突然想起打聽她?”</br> 祝以臨頓了頓:“有點私事,我想和她見一面。”</br> “私事?”溫嫻茫然了兩秒。</br> 就在這時,臥室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陸嘉川一臉不爽地站在門口:“關(guān)門干什么?”</br> “怕影響你工作。”祝以臨面不改色地說。</br> 陸嘉川走近了,一點也不避嫌,當(dāng)著溫嫻的面親了他一口,蠻不講理道:“不許關(guān)門,我要監(jiān)視你,你怎么能背著我和外人獨處?”</br> “外人”溫總撇開臉,深覺此地不宜久留,她拎著包站起來:“我還有事先走了,我們回頭電話聯(lián)系。”</br> 祝以臨點了點頭。</br> 溫嫻飛也似的離開了他們的家。</br> 七月的鴻城已經(jīng)熱起來了,祝以臨穿長袖睡衣開空調(diào),和陸嘉川一起吃冰。</br> 陸嘉川覺得書房離祝以臨太遠(yuǎn),專門在臥室里支了一張桌子,用來處理公務(wù)。他坦白了,出去玩那些天耽誤了很多事,現(xiàn)在工作堆積如山,他得耐著性子一件一件處理。</br> 祝以臨咬著冰棒,認(rèn)真觀察他。</br> 奇異地發(fā)現(xiàn),他看工作文件時的表情和他以前做數(shù)學(xué)題時沒有多大差別,都是苦惱的,有點不耐煩,但很專注,狀態(tài)不會游離,即使?jié)M臉寫著不開心,也不走神,一直和眼皮底下的紙和字死磕,直到征服他們。</br> 這么多年,他為了走到這一步,很努力吧?</br> 恨上某個人很容易,但懷揣著這種恨,熬過一個又一個孤寂的夜,不知吃了多少苦,才獲得能改寫一切的權(quán)力,他不累嗎?</br> 原諒的確很難,但逃避比堅持輕松多了吧?</br> 他心里到底有多強烈的恨,才能有源源不斷的動力,支撐他不逃,一直往前走。也許這里面不只有恨,還有愛和思念,對嗎?</br> 祝以臨一不小心把冰棒咬碎了,“嘎嘣”一聲,陸嘉川抬頭瞥他一眼:“你看我干什么?”</br> “看你可愛。”祝以臨說,“你要不回公司去工作?家里不太方便吧,我等會兒也要去公司一趟,不能陪你。”</br> “你去公司干什么?”陸嘉川只抓他自己關(guān)注的重點。</br> 祝以臨道:“和溫嫻談點事,你怎么連工作都管?”</br> “哪有,我就問問。”陸嘉川嘟囔了一聲,對他坦白,“我很想一直盯著你,但你不喜歡,我就忍了,現(xiàn)在打算把這個毛病改掉,以后也不盯你盯得那么緊,我好不好?哥哥,快夸我。”</br> “好好好。”祝以臨靠過去,在他唇上烙下一個冰涼的吻。</br> 陸嘉川舔了舔嘴唇,嘗到了他嘴里的味道:“你那支是芒果味兒的?”</br> “嗯。”祝以臨又親了他一下,拐回剛才的話題,“一直盯著我也行,不用改,我不介意。”</br> “真的?”</br> “隨你開心。”祝以臨下床換衣服,從衣柜里拿出一套西裝,陸嘉川很樂意幫他穿,于是便湊上來,親手給他系領(lǐng)帶,一邊系,一邊吻他,祝以臨被迫退到衣柜前,往后一仰,陸嘉川親得更結(jié)實了。</br> 隨時隨地接起吻來,是沒法控制的事。</br> 不管他們上一句在聊什么,陸嘉川都有可能不管不顧地黏上來,用行動將話題終止。</br> 祝以臨有時覺得苦惱,但苦惱之余是享受。</br> 他發(fā)現(xiàn),戀愛會使人變蠢是真的,最近他的腦子就不太聰明,忘性都變大了,可能是因為陸嘉川一天二十四小時在他眼皮底下亂晃,讓他不停地分心,總想不起來自己剛才想干什么,腦筋一轉(zhuǎn),就轉(zhuǎn)出一個陸嘉川。</br> 這樣似乎不好。</br> 但這好像是他曾經(jīng)的理想生活,當(dāng)年他暗戀的時候,一是缺錢,二是缺心上人的愛,現(xiàn)在兩樣都不缺了,勉強也算功成名就,人生再圓滿也不過如此。</br> 祝以臨心情大好,唯一憂慮是陸嘉川的心情可能不像他這樣好。</br> 他想了想,覺得有事應(yīng)該直說,瞞著陸嘉川不太應(yīng)該,于是在這一吻結(jié)束后,斟酌了一下措辭,謹(jǐn)慎地道:“我剛才向溫嫻打聽你姐姐的情況了,我想見見她,你覺得行嗎?”</br> 陸嘉川一愣:“見她干什么?你擔(dān)心她手里的料嗎?我會擺平,你別怕——”</br> “不是。”祝以臨打斷他,“我想和她談?wù)勀愕氖隆!?lt;/br> “……”</br> 陸嘉川的面色不太好看:“為什么找她談?你想知道什么,我親自告訴你不行么?”</br> “我覺得你不開心。”祝以臨說,“我想想辦法讓你開心點。”</br> “你和她見面我會開心?”</br> “你好好說話,別跟我這么嗆。”</br> “……”</br> 陸嘉川不吭聲了,沉默的神色像一片積雨云,蘊含著呼之欲出的雷暴。他反應(yīng)這么大,倒令祝以臨意外:“你還這么討厭她?她都落魄成那樣了,你沒覺得有一點點釋懷嗎?”</br> “沒有,以前我喜歡什么,她就要搶走什么,搶不走的就毀掉,無論如何就是不肯讓我開心。現(xiàn)在我喜歡你,她還想拿你威脅我?她想得美——你不許見她。”</br> “好吧,是我想多了。”祝以臨無奈,“我本來想和她好好談?wù)劊纯茨懿荒艽俪赡銈兒徒狻銊e激動,聽我說完,我不在乎她是死是活,但現(xiàn)在把她逼到絕路,你也沒有更暢快啊,你心里總惦記著那些事,跟自己過不去,就算她死了,你就高興了嗎?我不是希望你原諒她,但你應(yīng)該原諒自己,別再看見陸娉婷這個名字就不開心了。”</br> 陸嘉川點了點頭:“你說的對,但你是圣母腦回路,哥哥,我和她都不是能坐下來和解的人,要么是我把她踩死,要么是她把我踩死,她不會接受我的施舍,反過來也不可能。”</br> “……”</br> “你就別操心了。”陸嘉川重新把祝以臨推到衣柜上,沖他撒嬌,“如果你擔(dān)心我不開心,就多愛我一點,你親我一下,喏。”</br> 祝以臨爭辯不過,只好聽話地親了親他。</br> 陸嘉川滿意了,又摟著他接吻,吻夠了才肯放他出門,臨分別前還要再三叮囑,不準(zhǔn)他見陸娉婷,口口聲聲說“陸娉婷那個女的很好色,見到你真人會被迷倒”。</br> 祝以臨又好笑又無語,原來搞了半天,他是擔(dān)心這個,其他都是借口。</br> 下午兩點多鐘,祝以臨終于出門了。</br> 時隔多日,譚小清再次回到工作崗位上,態(tài)度很殷勤,見面就尬吹:“哥,你好像瘦了,比上個月更帥。”</br> “謝謝。”祝以臨瞥她一眼,發(fā)現(xiàn)譚小清胖了,這一個多月假期,看來她過得很滋潤。</br> 兩人一起上車,和往常一樣,由司機(jī)開車去公司。</br> 祝以臨在路上還在想剛才的事,他答應(yīng)陸嘉川不見陸娉婷,就不能去見,否則家里的大寶貝要生氣。</br> 但他沒想到,他不見陸娉婷,后者竟然主動來找他了。</br> 電話打進(jìn)了譚小清手機(jī)里,譚小清接通后問他要不要理,祝以臨猶豫了一下,忍不住接了。</br> 那頭是一道冷漠的女聲,腔調(diào)和陸嘉川對外的態(tài)度有某種異曲同工之處,客氣得很虛假:“祝先生,我是陸嘉川的姐姐,有空聊兩句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