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樂
[新]</br> 摔門的動靜驚動了住在隔壁的譚小清,女助理是一個人形的“祝以臨情緒探測雷達”,她放下吃到一半的晚飯,匆匆來到祝以臨的門前。</br> 她有備用房卡,為防止打擾祝以臨休息,不需要敲門,直接進。</br> 她進到客廳的時候,祝以臨正在窗下站著。</br> 酒店的窗簾拉得密不透風,祝以臨一身漆黑,背影寥寥,幾乎與窗簾的顏色融為一體。</br> 譚小清小心謹慎走近幾步:“哥,今晚不回鴻城了嗎?時間快到了。”</br> “不回了。”祝以臨沒回頭,伸手指了指后面,“給我點紙巾。”</br> “……”譚小清聽出他聲調不對,嚇得不輕,連忙把茶幾上那盒紙抽拿給他,結結巴巴地問,“怎、怎么了?”</br> 祝以臨沒吭聲。</br> 譚小清沒敢走到他前面,但她猜到了,祝以臨在哭。</br> 原來無情冰山也會流淚,真是開天辟地以來頭一遭。譚小清先是驚嘆,后又生出幾分惻隱——從來不哭的人,究竟遇到多傷心的事,才會淚流不止呢?</br> 祝以臨活得太像個完美的假人了,突然冒出幾分活人氣兒,好比天神跌落凡間,你再仔細看他:哦,原來他也和我一樣,只有一個鼻子,兩個眼睛,會疼會哭,并非無堅不摧,也沒那么高不可攀。</br> 譚小清想起自己的傷心事,十分善于共情地有了幾分感同身受,忍不住想安慰他兩句:“哥,你是不是和陸嘉川吵架了?”</br> 除此之外,應該沒有什么事能讓祝以臨這么反常。</br> 果然,祝以臨沒否認。</br> 譚小清心想,應該不止是吵架這么簡單吧?前陣子他們鬧了幾天冷戰(zhàn),祝以臨也沒這么崩潰。</br> 安慰人需要技巧,就算安慰不到,幫他轉移一下注意力也是好的。</br> 譚小清拐彎抹角地說:“我不知道你和他鬧了什么矛盾,感情這種東西,就是很容易讓人委屈。我大學的時候談過一個男朋友,他是我們系的男神,成績好,長得好,家境也不錯,他先追的我,我不知道為什么,我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透明,不漂亮,沒錢,不求上進,每次期末低空飛過……”</br> 譚小清頓了頓,確定祝以臨真的有在聽,沒嫌她煩,才接著說:“我們系很多女生暗戀他,她們說我走了狗屎運,遲早要被甩。我自己也這么覺得,那段時間壓力特別大,每天疑神疑鬼,一旦發(fā)現(xiàn)他和某個學妹有了接觸,我就擔心,是不是要分手了?他終于發(fā)現(xiàn)我不值得喜歡了?隨便找誰都比我好啊。”</br> 事情過去比較久,譚小清已經(jīng)走出來了,但每次提到,仍然會有幾分低落:“后來,我突然意識到,我這種狀態(tài)太可憐了,何必呢?不就是一個男人嗎?我不能甩了他嗎?這年頭,誰離了誰活不下去啊?干嘛把自己逼得神經(jīng)衰弱?”</br> “所以分手了?”祝以臨接了句腔。</br> “對,當時很舍不得,也懷疑,我是不是有點對不起他?但我控制不了心慌自卑,如果拖下去,我會變得更可憐,那樣不好,不如快刀斬亂麻。”譚小清說完,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是在勸分,尷尬地找補,“呃,我不是讓你和他分手,我——”</br> “沒關系。”祝以臨打斷她,“已經(jīng)分了。”</br> “……”</br> 原來是這樣。</br> 怪不得,他這么傷心。</br> 譚小清好奇原因,但最好不要再問了。她詞窮了幾秒,問祝以臨:“你晚上吃東西了嗎?想吃點什么,我去給你買?”</br> 祝以臨搖頭:“謝謝,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了。”</br> “好吧。”譚小清這回是真的沒話可講了,她似乎并沒有安慰到祝以臨。</br> 祝以臨性格如此,不愛對人訴苦,想訴苦的話,似乎也沒有合適的對象,他的朋友太少了,平時聯(lián)系的都是工作搭檔,那些人偏偏都和他差不多,為電影癡狂,不喜歡對外講自身的哀樂。</br> 譚小清走了,祝以臨也哭夠了。</br> 其實他早就冷靜下來了,只是不知為什么,眼睛不聽話。</br> 他決定把這一攤子爛事丟給明天,今晚什么都不想,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br> 身心疲憊這么久,今晚也算是變相地卸下了擔子,他竟然順利入睡,一覺到天明。</br> 然而,天亮未必是好事。</br> 祝以臨和陸嘉川享受過了“辦公室戀愛”的便利,現(xiàn)在不得不忍耐“辦公室戀愛”的尷尬——分手后,他們在一個劇組里繼續(xù)合作,抬頭不見低頭見,還有親密戲沒拍完。</br> 第二天早上,化妝師在祝以臨臉上涂涂抹抹的時候,陸嘉川就在旁邊一言不發(fā)地等著。</br> 女化妝師不太敏銳,沒嗅出他們之間的不良氣氛,她給祝以臨化完,突然看見陸嘉川下頜處有一塊細小的傷口,奇怪地問:“怎么傷到臉了?”</br> 陸嘉川沒答原因,只是問:“上鏡會有影響嗎?”</br> 化妝師道:“問題不大,可以遮住。”</br> “……”祝以臨也看見了。</br> 他昨天離開的時候,在門口撈起個什么東西砸了陸嘉川一下,當時他沒仔細看,現(xiàn)在憑手感回想,似乎是一個塑料衣掛。</br> ——刮到他的臉了?</br> 祝以臨的目光望過去時,陸嘉川也在看他。</br> 撕破臉之后,不需要再掩飾了,從前那種望著他時,無時無刻不柔軟甜蜜,仿佛刷了層糖漿般充滿愛意的眼神,現(xiàn)在變得深邃冰冷,意味不明。</br> 陸嘉川想干什么?</br> 祝以臨想起昨晚那句威脅,“你走出這道門,你的公司就真的沒有了”,原來做不成相依偎的情侶,到頭來要當真仇人。</br> 難道陸嘉川以為,把他逼到絕路會有用么?</br> 然后呢?</br> 如陸嘉川所渴望的,將他們的關系顛倒,以后他反過來把祝以臨當“寵物”養(yǎng),隨意拿捏,以此得到滿足感,撫平他多年來的不甘。</br> ——如果沒理解錯,昨天說的話是這個意思吧?</br> 祝以臨越想越諷刺,原來他獨自一人扛著壓力,在最疲憊的時候也把溫柔留給陸嘉川,盡力寵著他,在陸嘉川看來,這是養(yǎng)狗。</br> 現(xiàn)在“狗”受夠了,想逼死他,換他當狗。</br> 祝以臨不想這么偏激,但偏激總比傷心好料理。</br> 他寧可在片場發(fā)火,也不愿意當眾失控流淚,那不如殺了他。</br> 祝以臨費了一番力氣,把這些不該有的偏激情緒也拋開,走出化妝間,今天的戲可以照常拍了。</br> 程導演在一旁喊他:“你不是請假了嗎?怎么今天又來了?”</br> 祝以臨道:“不請了,正常拍吧。”</br> “……”程解世瞄他一眼,沒看出什么異常來,指了指天說,“那正好,今兒飄雪花了,咱們先把你和陸嘉川的那場馬……咳震戲拍了吧,省得改天還得人工造雪,氣氛不好弄——好,就這么決定了!造型師呢,過來一下,把祝以臨的頭發(fā)弄散開!”</br> 今天被大姨媽放倒了,身體不舒服,所以這章有點短。下章內容……懂的都懂(。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