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外面窗戶偏側,一個渾身濕透的少年站在那里,手里緊緊攥著一杯溫水,眼眸幽深,不動聲色看著里面的人,手中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力道,硬是把陶瓷做的杯盞捏碎在手中,碎片刺破了他的手掌,也毫無直覺,刺破的血直直往下流。
他看了一眼,便轉身離去,留下了一灘的積水在地上。
內(nèi)屋,秦冶斂眸一笑,用手轉動著旁邊的輪子,他的發(fā)色略顯偏黃,嘴唇有些偏白,看起來有些病態(tài)。
“今日多有叨擾,請見諒。”
溫桑站起身,禮貌著說:“沒關系的。”
雖然眼前之人總是把溫和的一面展現(xiàn)給自己,可是溫桑始終覺得他有點陰暗,心里竟叢生一種抵觸之感,不過想想,許是一種錯覺。隨后便笑著目送秦冶出去。
溫桑轉回身坐到位置上,后面有一個人影漸漸地籠罩著她,咫尺的呼吸盡在耳間。
“你跟他聊得還挺開心的?”盛長宴彎著背湊近她,溫熱的呼吸吐在她的耳廓,聲音帶了幾分勾人和誘惑。
溫桑身子一僵,感覺耳朵癢癢的,不一會兒出現(xiàn)一種肉眼可見的紅。她立馬避開了他,“你去干嘛了,怎么那么晚?”
盛長宴直起背恢復到之前那個慵懶困倦的樣子,仿佛掩蓋著剛才的不正經(jīng),他端著一盆水放在桌子上,順便也在旁邊放上一杯茶水。
“這是干什么?”溫桑很不解地問道,于是就看他一副濕漉漉的樣子,像是掉進水中似的,一些藻類還攀附在他的身上,碎發(fā)黏在額頭上面。
“洗手。”
“洗手?”
盛長宴摸摸鼻頭,“你看你的手都臟了。”
“手?”溫桑抬起自己的手,那十指依舊白嫩沒有任何污染的跡象,何來臟字一說?
突然,盛長宴眼疾手快一把將她的手放在溫開的水里,溫柔地用白帕子給她搓著手。
“早上起來,要洗臉,洗手。”盛長宴口上是這么說著,心中想的是剛才她和秦冶肢體觸碰和歡聲笑語,被他碰過的地方都是要洗干凈的。
溫桑沒有拒絕盛長宴突如其來的好意,倒是順從伸出手任由他給自己搓手,一臉認真的模樣,她倒覺得有些可愛。
“你還要洗多久?”
盛長宴回過神來,立馬把帕子丟進盆子里,不好氣說:“自己洗!”
“我也沒讓你給我洗啊。”溫桑弱弱地說,卻帶上些許笑意。
他怔了會兒,邁出了幾步坐到凳子上,出現(xiàn)了平常不會浮現(xiàn)的憂慮,似是有什么心事。
溫桑好奇問:“你怎么了,盛長宴?”
盛長宴抬頭像只落水狗般看著她,微笑說:“你怎么不叫我小將軍了?”
她不答反問道:“你喜歡這個稱呼嗎?”
“很喜歡,有些想念。”少年想起剛初遇的時候,她就是這么叫自己的,嗓音綿軟清甜,是他一輩子都不會忘卻的聲音。
“這樣啊……”
少女揚起笑容,音色像是百靈鳥般的聲音動聽,不停叫喚著他。
“小將軍~小將軍~”
她盈盈笑了幾聲。
“小將軍盛長宴。”
“可不可以呀?”
盛長宴眨也不眨盯著溫桑,微微動了心,旋即低下頭被少女牽動著笑容。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動心很快,它如同暴風雨卷動著平靜已久的塵埃,如雨蒞臨貧瘠的土地,等待著繁花盛開。
他喜歡被這么叫著。
“溫桑,你出去之后還是打算回去江南嗎?”
“是啊,我還要照顧我的母親。”
“不知道她還怎么樣了。”溫桑頓時愁容滿面,卻不知盛長宴嘴邊那一句“我想帶你回去。”停留在了嘴邊。
“肯定好,不要擔心了。”他趴在桌子上安慰道,指尖轉著那盞茶杯。
“小將軍,你呢?”
盛長宴停止了指尖的轉動,若有所思說:“我馬上要回京城復命了,以后就見不到了,溫桑。”
他說出話竟有些悲哀。周圍的氣氛陷入的沉靜,“這樣啊,有緣自會相見,不過下次見面別提刀砍我了。”溫桑突然說道,那時候戰(zhàn)場上的盛長宴就跟魔鬼一樣,想想現(xiàn)在還仍在發(fā)怵。
盛長宴有些好笑,偏頭眼神眨也不眨盯著她說:“你是這么看我的……”
內(nèi)院,府中人一片忙亂,進進出出的仆人忙成一團。蕭怡蓉自從被河中救出來就生了大病一場,導致發(fā)著高燒,連大夫都束手無策,吃了許多藥都不見得退,溫度還逐漸在升高。
“小姐到底怎么回事?”蕭會安語言嚴厲問著那些跟從蕭怡蓉背后的婢女。
婢女們彎著腰,結巴著話語,互相轉換著眼神。
“小姐…小姐…她不小心滑倒,就滑進了河里…然后有一位男子就把小姐從池塘中救了出來。”其中一個婢女聲音顫抖把事實如實說了一遍。
“小姐摔進河里,你們在干嘛呢?”蕭會安語氣逐漸冰冷,“看管小姐不力,就罰你們把那座池塘給填滿!不填滿休想吃飯。”
“救我,救我!”
蕭怡蓉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大喊大叫,亂動著病體,顯然是做噩夢了。許多仆人見狀紛紛上前去鉗制住她,蕭會安聞言轉忙前去蕭怡蓉的床前,憐愛說道:“怡蓉,趕快好起來,你怎么會變成這樣子?”
“快再去找大夫!”
在門外,沈節(jié)推著秦冶正要前來拜訪蕭會安于是便看到這一幕了,沈節(jié)上前去隨便截住一個火急火燎的仆人問道:“怎么回事?”
仆人口不擇言,也顧不上來人是誰,直說道:“別攔住我呀,小姐還要等著看病呢!”
“小姐?”沈節(jié)蹙眉,他記得蕭會安之女不是在另一邊嗎?怎么又會跑到這里。
“主人,這……”
后觀秦冶一臉云淡風輕,他活了這么多年,在多年的黨政紛爭中早就學會了摸爬滾打,要是還看不出來蕭府騙婚其中的蹊蹺,那就實在是說不過去了。
“進去吧。”
大廳內(nèi),蕭會安焦急地團團轉。畢竟蕭怡蓉的生母死的比較早,所以他對自己的女兒就是金山銀山都要送給她般的寵愛,如今出了這檔子事,自然有些火燒眉毛。
而且這時,一個燙山芋又被人推了進來。
“這是發(fā)生了何事了?”秦冶明知故問,臉上撞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
蕭會安焦急的表情在看到來人的模樣臉上一滯,轉而笑道:“原來是秦小公子,沒發(fā)生什么事,也就一個仆人生病了看他們緊張成這副樣子,實在不成體統(tǒng)。”
秦冶微微一笑:“原來是這樣啊。”
“秦小公子前來是商討何事?”
“令愛的婚事。”他說,“這是聘貼,上面有許諾給貴府的彩禮和田地,最近我們要趕往京城,所以有些急,所以就此打算明日和令愛完成婚事,來問岳丈的意見。”
蕭會安瞥了一眼輪椅上的人,他說的如此風輕云淡,應該是真的沒把婚事放在心上,嫁假女兒的事情應該也不會露出破綻。
畢竟都是互惠互利。
“這種小事,自當應允,現(xiàn)在我就去讓人籌備府中喜事。”蕭會安笑的樂呵,興沖沖拿著聘貼走出門外。
秦冶收回嘴邊的笑意,轉變成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將輪椅轉動個方位眼神陰暗看著蕭會安離去的蹤影。
“去查吧,現(xiàn)在人少。”
沈節(jié):“屬下遵命。”
一批黑影從后面飛快掠過,腳步極輕匯入一處極為隱秘的地方。
“將軍。”他們齊聲喊道。
盛長宴嗯了一聲。著手在玩弄著手中的玉佩,眼尾上挑看了他們一眼說道:“查出來了嗎?”
“查出來了,蕭府中主人蕭會安與外部族人私通,與外部族人產(chǎn)生人口買賣,主要買賣尚在閨閣的女子和成年男子。”
“這是他們交易記錄,還有私通的人已經(jīng)盡數(shù)全部抓住,靜候將軍發(fā)令。”
少年舒展了個懶腰,斜睨著手中這款色澤溫潤的玉佩,上面還刻著自己的名字,他將玉佩往上一拋丟給了其中一名暗衛(wèi)淺淺說道:“把這塊玉佩交給我爹,他就會知曉我的用意。”
“那些人…明天就提上來吧,看一場好戲吧。”他用手捏著下巴,略顯天真說:“好像很久沒有看一場好戲了。”
盛長宴笑了,是能讓人滲進骨子里的害怕,魅惑又惡毒。
經(jīng)過一下午的整頓,蕭怡蓉的病情好了不少,至少現(xiàn)在是醒著的,她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抓住就近的一個婢女,扯著婢女的衣領子問:“救我的那個人呢?”
婢女疑惑,搖搖頭說:“小姐,我不知道。”
她立馬下了床迫不及待穿好鞋子,推開門出去,沒想到蕭會安就在門外。
“你這是干嘛去?”蕭會安看著她一副凌亂像,不禁有些頭疼。
蕭怡蓉慘白著臉,拽著蕭會安的手說:“父親,我要去感謝那個救我的人。”
“救你的人?”
“不會把你的心都給救走了吧,,女兒啊現(xiàn)在府中在舉辦婚事,你不要拋頭露面的。”蕭會安語重心長道,“況且救你那人自然是府中下人,等這一會兒過去,爹把全府上下的人都給你叫上。”
蕭怡蓉欲還想說些什么,再次被蕭會安駁了回去。
“女兒啊,好好回去睡覺,天色差不多晚了,有力氣再找不是?”蕭會安再次說道,并吩咐房中婢女好生照顧小姐,想起還有件事沒有整理便匆匆又折返了回去。
書房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屋內(nèi)的光線越來越暗,燈籠被下人逐漸掛起,泛出一方的光照映著手中泛著銀白色的羊脂玉和一封泛黃的信紙。
信紙上面寫著:蕭會安親啟。
“找到了。”
沈節(jié)將信封揣進前胸里,眼神卻一直定格在這一塊羊脂玉上面。他認識上面的紋路,摸著質地,應該是皇家專屬私印花紋,而且可能更為尊貴。
不過他有些奇怪,但轉而想應該是皇后專門給蕭會安的,說不定還有陰謀在醞釀中,也可以當成證據(jù)收集起來,好扳倒朝中倒向皇后那一批官員。
“吱啦——”
門被拉出聲響。
有人進來了!
沈節(jié)的心臟一下子跳到嗓子眼,還好他具有良好的心理素質,不然也不會混到這個位置。他聽聲之后立馬輕手輕腳轉移到簾子后面,靜候等待一個時刻逃出去。
進來的人正是蕭會安,他表情凝重,順手點燃了旁邊的燭火,屋子內(nèi)的幽暗一下子被照亮了。沈節(jié)躲在不遠的簾子后面,就在蕭會安身后,只要一轉頭仔細看便能看見有人的存在。
可蕭會安只是回到那個桌子上,翻來覆去好像在找什么東西。東西都被翻亂了,還是沒有找出他想找的東西。
忽然,蕭會安神色一凜,瞬間明白了什么,臉色變得極其扭曲,慢慢縮回抽屜,眼神瞇著。
“看來家里是進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