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31章
對了, 江少俠,你想不想知道解毒的辦法?
長夜茫茫, 江展羿的心神輾轉(zhuǎn)良久。
“……你說。”
“其實也稱不上是辦法,不過, 可以試試。”
蘇簡提了一壇酒,閑倚在亭前。
“嶺南蕭家的九冥陣,你知道?”
九冥陣的最后一個關(guān)卡,若不小心觸發(fā)機(jī)關(guān),便是九死一生。
“二十年前,曾有兩人去嶺南闖過九冥陣,一個是季放, 一個是穆小公子。穆玨在闖九冥陣之時, 中了陣中的冥泉至毒。任何人一旦沾上冥泉,即刻便會身亡。可當(dāng)初穆小公子出了九冥陣之后,還好端端地多活了半年。”
“但他最后還是死了。”
“江展羿,你可曾想過你為何可以活到二十歲?”
“……”
“你福大命大, 中了冥泉后, 先是你爹蕭楚以一身內(nèi)力為你散毒。后來你漂泊于長江水上,竟被歐陽老先生撿到。歐陽老先生與穆盟主交好。既然穆盟主的小兒子是因冥泉至毒而死,那么他不竭力救你,心里也說不過去。你貴人遇得多,換來二十年壽數(shù),實該知足了。”
“這二十年來,我無一天不心懷感念。”一直, 竭盡全力去活著。
“但是,穆小公子卻沒有你幸運(yùn),中了冥泉之毒,沒有人為他散毒解毒,他又是怎么多活了半年呢?”
“……說下去。”
“九冥陣,便是解藥。”蘇簡漫不經(jīng)心地笑起來,“九冥九冥,九泉冥海,若想過陣,一身內(nèi)力武藝要發(fā)揮到極致。所謂置之死地而后生,這便是冥泉毒的解法。”
“這些不過是你的推斷。”
“自是推斷,但也并非沒有依憑。只是,所謂置之死地而后生,是要付出代價的。當(dāng)年穆小公子九死一生,冥泉毒雖散了不少,可他筋脈寸斷,一身武藝盡廢。”
“江少俠。”蘇簡又一笑,“武藝廢了不打緊,筋脈斷了可以一根一根接上,畢竟對你江展羿來說,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你想怎么做?”
“與我合作。”至此時,蘇簡才斂起笑意,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品茶會上,你做餌,幫我把蕭均引來。等品茶會結(jié)束,我陪你去闖九冥陣。”
天下名醫(yī)能有幾人?冥泉至毒,連華商都束手無策,又有誰能治得好?與其沒有目標(biāo)地尋訪名醫(yī),不如賭上一把。
“好,我答應(yīng)你。”
“江少俠。”酒杯隔空劃出一道弧線,江展羿抬手接過,杯中酒水沒有傾灑一滴。
蘇簡亦將手中酒盞一抬:“與君共勉。”
江展羿沉默須臾,仰頭將酒水一飲而盡,轉(zhuǎn)身便走了。
第二天下午,蘇簡領(lǐng)著唐緋等人在暮雪宮賞景。
剛開春,景色蕭疏。幾人走上一座廊橋。廊橋位于暮雪宮的高處,可以俯瞰宮樓全景。
蘇簡騁目望去,忽而笑道:“暮雪宮,生之絢爛,死之慘烈。世間萬物都如此,沒有一樣可以長存。”
此話出,其他幾人一時無言。
蘇簡笑了笑:“不過一時感嘆罷了,諸位不必放在心上。”
“我不這么看。”忽然,江展羿說道,“所謂長存,不過取決于人心。”
氣氛有點尷尬,江展羿一貫不喜歡與人爭執(zhí),也不知蘇簡是觸了他什么霉頭。
唐阿緋也瞧出不對勁,隨意尋了個話頭便說:“蘇凈,你今天又易容了?我上回見你不是這副模樣的。”
蘇凈笑道:“那阿緋姑娘以為,我原本是什么模樣?”
唐緋想了一下,忽然指著姚玄說:“你原本的樣子跟安和小哥有點像,比現(xiàn)在好看多了。”
姚玄一愣,不由朝蘇凈看去。
蘇凈輕描淡寫地朝他一點頭:“那便是我跟姚先生的緣分了。”
眾人又是一時無話。驀然間,只聽蘇簡笑起來。
“唯心罷了?江少俠未免站著說話不腰疼,若凡事都取決于心,豈非人人都過得自在逍遙?”
“亦或者,”蘇簡又朝江展羿走近一步,“江少俠如何做到如此達(dá)觀,蘇某甚是好奇,還望江少俠能不吝賜教。”
江展羿沉默,片刻只說了一句:“我沒什么好教你的。”便徑自離開了。
姚玄見狀,朝蘇簡俯身施禮,也跟著江展羿走了
唐緋一時愣怔,左顧右盼,只得說:“蘇簡,猴子今天不知怎么了,我去瞧瞧他。”
“去吧。”
唐緋走了幾步,又擔(dān)心地跑回來,問道:“蘇簡,你別跟猴子計較,他可能就是心情不大好。”
蘇簡笑著搖頭:“沒有的事。”等到唐緋走遠(yuǎn),又吩咐,“蘇凈,你跟去看看。”
廊橋南北迎風(fēng),東西兩側(cè)是樓闕。蘇簡在廊橋上坐下,閑閑地道:“你怎么不走?”
穆情不答。
“那你看見阿緋了嗎?”蘇簡忽然問,“你覺得她如何?”
“阿緋姑娘自是單純直爽,清麗動人。”
“嗯,我曾一度對她動心。”蘇簡笑道,“那是在江南的時候了,我因杏花令去接近阿緋,不慎被她打動。”
“那為何——”
“因為江展羿也喜歡她。如果讓出一個唐門阿緋,可以令江展羿來助我一臂之力,也未嘗不可。”一頓,又調(diào)笑,“或者你是想問,我是不是一直沒將江展羿當(dāng)朋友?”
蘇簡朗聲笑起來,“你想多了,我一直將他當(dāng)朋友。不過我這個人,把情義二字看得很低。誰都可以與我做朋友,甚至只要有用,誰都可以與我做夫妻。而且他既然看穿了我,我又何必在他面前掛出一副溫和的姿態(tài)來順?biāo)哪亍!?br/>
穆情怔了半晌,只問:“誰都可以,與你做夫妻?”
“對啊。”蘇簡抬起一條腿,搭在廊橋上:“誰都可以,只有你不行。我討厭你名字里的那個‘情’字。”
穆情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蘇簡偏過頭,看著穆情一臉波瀾不驚的神色,不由怒火中燒。不知為何,他就是想激怒她。她越是心神不寧,他便越是開心。
蘇簡冷笑了一聲,忽然伸手?jǐn)堖^穆情的后頸,俯下身去。
高臺風(fēng)冽,長風(fēng)揚(yáng)起兩人的發(fā)絲纏在一處。蘇簡手上的力道雖重,唇齒之香卻很溫柔。舔吮癡纏,幾乎奪去穆情的心跳。
好半晌,蘇簡微微抽離。他們的臉仍舊離得很近,不到一寸距離。蘇簡說話時,熱氣就噴灑在穆情臉上。
“我是不是很熟練?”他笑道,又輕輕地自問自答,“因為很久以前,我這么親過蘇煙。”
半倚在懷里的身軀明顯僵冷了。穆情的眸色中,一貫的從容淡定竟在一個瞬間盡數(sh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詫異與無措,以及,一絲難過。
蘇簡皺起眉,心似火燒。
明明一直期待著看她失去平靜的一刻,如今看到,心里卻無絲毫?xí)晨臁?br/>
而方才那一吻,太過纏綿深入,他是個男人,如今溫香軟玉在懷,不可能沒有反應(yīng)。
胸口燥火難當(dāng),蘇簡抬起穆情的下頜,咬著牙說:“你要跟我死扛下去是嗎?”
穆情安靜地看著他,然后緊閉上眼。
蘇簡大笑,啞聲說:“無妨,我從前與蘇煙發(fā)乎情止乎禮,還有……很多事情沒試過!”
他忽然狠狠拽住穆情的手腕,朝廊橋頭闊步走去。
穆情只覺紛亂,當(dāng)蘇簡推開屋門把她抵在墻壁上時,她甚至來不及反應(yīng)。
等她再要掙扎,已是遲了。一切來得太快,衣衫褪至肩膀,他便從身下長驅(qū)直入。
尖銳的刺痛來勢洶洶,奪去穆情的全部神智。她仰起頭,大口喘氣,眼淚便順著眼角滑落下來。可他還在自己體內(nèi)肆虐沖撞,絲毫不知節(jié)制。
等到一切結(jié)束,時間恍若過了一輩子那么長。長得讓人覺得往事如煙,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執(zhí)著與堅持。
蘇簡覺得惘然。當(dāng)穆情無力地依偎在他懷里沉沉睡去,他感到非常難過。
而難過這樣的簡單的情緒,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過了。
蘇簡沉默許久,將穆情抱起,輕輕地放在床榻上。然后他就在她身邊坐下,安靜地守著。
穆情其實并未睡著,她閉著雙眼,想起了很多往事。想起初相遇時,蘇簡執(zhí)意要為她治傷,那時體貼,那時溫柔,永遠(yuǎn)銘入五內(nèi)。所以她一直相信蘇簡刻薄冷漠的心性背后,一定是個很善良的人。
可現(xiàn)在,她覺得也許是自己錯了。
緊閉的眼角滑下一滴淚,一只冰涼的手探過來,為她將淚水拭去。
蘇簡啞聲開口:“這些年,我總是做出這樣的事,傷人傷己……”
對不起。
然而,“對不起”三個字還未說出口,穆情便喚了一聲:“蘇簡。”
她睜開眼,非常失望難過:“為什么不娶我?我哪里不好……”
“我……”
穆情搖了搖頭:“蘇簡,我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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