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宮廷生變
“養(yǎng)虎吃虎,其子餓時,會如何?況且,你覺得龍虎相爭,誰會勝出?”
沈穆時笑得頗為神秘。
劉啟聽的稀里糊涂,有些地方還是不明白:“自然是龍。但既然要幫那北越公主,殿下為何要派兵追殺他們?”
“作戲給北越看。”
沈穆時一步一步走回軍營,側頭問了劉啟:“劉尚書以為,這次我們能打贏的關鍵是什么?”
“自然是殿下兵法奇絕、用兵如神。下毒殺其帥,寒刃斷其尾,使其窮途末路僅能坐以待斃。”
劉啟喟然嘆道。
“不,那都是表面的謀略。劉尚書,兵法首重心戰(zhàn)。心戰(zhàn)所及,一舉一動都是長遠的謀劃。”
沈穆時不以為然的笑了笑,繼續(xù)點撥劉啟:“宋岳輸在哪?輸在沉不住氣。天時、地利、人和,他輸在人和這點,所以死在他妹妹手上。”
是了,北越士兵居然陣前換帥擁戴宋傾城。
劉啟點了點頭,算是徹底服了沈穆時的城府。
“楚魏勝了嗎?勝在哪?”沈穆時三問。
男人句句都是反詰,慢慢的教會手下將領從長遠計議。
要學會思考,不斷的思考,只有努力學習和反思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當然是攻城略地,滅其君國。”
劉啟斬釘截鐵的答道。
“若是按照你的話,楚魏不算勝,要如何以最少的代價滅其君國?”
沈穆時目光炯炯。
“這百戰(zhàn)百勝,非善之善也;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劉啟心中已有答案,與太子深邃的眸光對視,漸漸浮現折服之意。
“那你看宋傾城對我如何呢?”
沈穆時攏了攏身上的黑貂氅,抬頭遠眺一空如碧的無盡蒼穹。
“她待殿下如溺水浮木,絕不會背棄,如若真的當了女皇,必定會和楚魏聯姻吧?”
劉啟默默的盯著沈穆時的背影,心里除了敬佩還有害怕。
究竟算是有情還是無情?看似無情卻有情,道是有情也無情。
沈穆時收回眸光,微微垂眸,破天荒的沒有回答劉啟的問題。
兵法有云:夫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zhàn)為上,兵戰(zhàn)為下,愿公服其心而已。
他只是聽了娘子的的話盡量不殺人,用最小的代價去換得天下的太平。
沈穆時嘆了口氣,頭一次這么思念一個人。
雙雙,他可愛的小娘子,不知道此時在做些什么.......
桐月中旬,沈穆時依舊未歸。
雙雙不分日夜的盼啊盼,等的櫻花都謝盡了也沒等到自家夫君的身影,反倒是東宮六衛(wèi)封閉宮門,統領穆瑾前來求見。
彼時,她正提筆繪著淡彩金釉瓶中的桃花枝,聞言墨筆畫岔,徹底毀了一幅好畫。
皺了皺眉,只好擱下筆起身隨寧儀去換常服。
一身絳色金繡蘭花裝壓在身上沉甸甸的,好似明堂里的一尊佛。
她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明明才十八歲,為何總是要扮成端莊嚴肅的樣子?
深吸了一口氣,領著幾個宮女踱步走向前廳。
穆瑾一看到雙雙步進主廳,連忙從太師椅上站起身,雙拳合抱恭謹地行禮道:“末將穆瑾,參見太子妃娘娘。”
“穆統領,免禮。”
雙雙輕抖廣袖,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上正殿的檀木椅子。
主子未賜座,穆瑾自然不敢再坐回椅子上,長身玉立的站在殿中央稟告要事:
“稟娘娘,末將奉太子之命鎮(zhèn)守東宮,殿下臨走時吩咐過,若是前朝動蕩即刻封閉宮門。前日左肅政臺向圣上遞了奏折,彈劾安國公結黨營私、貪贓枉法,圣上特命李左丞調查此案……”
左肅政臺系殿下的人馬,為何在此時發(fā)作?
雙雙雖滿腹疑云,卻不動聲色的示意穆瑾繼續(xù)說下去。
“但今日,安國公上諫李左丞及御史臺蕭御史與其黨羽假公濟私,私德不佳,搶擄民女。兩方在朝堂上互相攻諫,牽連甚廣,圣上已將此案交由陸左丞查肅京官。但蕭御史之女蕭侍姬為太子侍妾,為確保東宮不受影響,末將已讓六衛(wèi)封閉宮門無娘娘懿旨不得進出,若驚動娘娘,末將自愿領罰。”
穆瑾一口氣將朝堂發(fā)生的大事一字不落的上呈,隨后小心翼翼的打量雙雙的臉色,垂眸聽候太子妃發(fā)落。
雙雙略略思索,非常滿意穆瑾的警惕性,隨即下令道:
“穆統領,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這陣子有勞你緊守東宮萬不可大意。順便傳令下去,若無本宮旨意,擅自出入者,一律殺無赦。”
穆瑾既是太子安排的人,東宮內廷的安全其實他一人做主便可,可他還是來了,向太子妃稟告了前因后果還一臉謙卑的自請責罰,這說明沈穆時的人馬已經得令,以后尊太子妃為女主人,無論什么情況當以她為先。
就像這次早早封閉宮門,看起來有點小題大做,但東宮細作進出無門較好掌控,太子妃也可以借口避開皇后的刁難,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法子了。
“末將謹聽娘娘吩咐。”
穆瑾抱拳聽令,轉身昂首闊步的走出流云殿。
穆統領一走,雙雙連忙喚來陸翊在她耳邊低聲囑咐道:“陸翊,通知陸家暗衛(wèi),最近宮里有關皇后和蕭氏一族的情報統統呈上來,我要知道一切細節(jié)。”
“是。”
陸翊面容肅穆的出了大殿,一刻也不敢耽誤。
“雁喜,可有殿下的消息?”
雙雙轉頭對著正朝這邊走來的雁喜問道。
雁喜剛泡好熱茶,輕輕將滾燙的茶盞放好后才開口回話:
“娘娘寬心,現在殿下正在犁城安頓軍民,發(fā)放軍糧,除此之外,還要忙著修筑城墻、打點軍中事務,還沒有那么快回宮。”
“唉……”
雙雙嘆了口氣,失望地站起來,瞧了瞧外面迷蒙的天氣語氣頗為幽怨:
“再忙也該捎封信回來啊,又不是在打仗。最后一封信都是二十四日前收到的,上面就五個字,大敗北越軍,多一個字沒有,我都寫了多少封信給他了………”
雁喜捂嘴笑了。
他現在性子變了許多,從前都不愛打聽這些情情愛愛的事情,現在特別喜歡開導太子妃,倒像是雙雙帶進宮的人而不是沈穆時的一手帶出來的人:
“娘娘,或許殿下真是忙得天昏地暗沒空寫信呢,您要是想他了,不如就再寫信給他?”
雁喜笑嘻嘻的出了主意。
沒辦法,這些日子他的耳朵都要長繭了,太子妃每日都要問他殿下的消息,不給她找點事做真怕會憋壞呢。
“他都沒有回信,寫什么寫!走,我們去凝波塘散步吧!裝病裝了一個多月可把我悶壞了,如今宮門封了外人進不來,總算可以去外面走一走了。”
雙雙抖了抖廣袖站起身,氣呼呼的要出門散心。
身上厚重的冬裝換成單薄的春裝,沈穆時卻連一句口信沒有。
難怪她焦躁郁悶,心神不寧。且在殿中關了這樣久,心情早就糟糕透頂了,若再不出去走走,早晚要悶出病來。
靜兒正好端著托盤由外面跨進大殿,恰巧撞上雙雙出門。
這外面亂哄哄的殿下又不在宮里,靜兒生怕有個好歹忍不住出聲制止:
“娘娘,現在宮門都關了,您這是去哪啊?”
雙雙瞥了一眼靜兒手上那碗黑漆漆還冒著熱氣的藥汁,邊上還有一小碟甜梅,不由得皺起一張苦臉:
“我就去凝波塘走走,沒事的,你讓我喘口氣好不好,我不想喝藥……”
靜兒瞧著自家娘娘又耍小性子,跟個小孩子似的,嘆了口氣,只好苦口婆心的規(guī)勸道:
“這可不行,周太醫(yī)囑咐過奴婢,娘娘近日脈象又亂了,這藥您得一日喝兩回,為了皇嗣,娘娘就忍忍吧!您看,我這不是替娘娘準備了甜梅嗎?”
最近主子的情緒起伏大,伺候她用藥變成了苦差事,每次喝藥不是三催四請就是變著法兒哄她開心,連寧儀都快哄不住了。
“不要了!現在看到甜梅我就會想到藥汁的苦味,食不下咽!”
雙雙厭惡的推了推托盤。
一直在邊上看著雁喜也是頭疼,這主子不喝藥就是奴才的不是,他得想個法子讓太子妃喝下藥啊。
“那不然換甜餅吧?您不是最愛吃蜂蜜甜餅么?奴才這就去吩咐人給您做。”
雁喜機靈的接過靜兒手上的托盤,轉身就要往膳房走去。
“還是我去吧,你在這里陪著娘娘,我很快回來。”
靜兒攔住了雁喜,用眼神示意他想辦法留住太子妃別出去了。
雙雙見兩人一來二去的在那里使眼色,也不想在為難這些奴才。
嘆了口氣,取了托盤上的藥汁咕嚕嚕地灌了下去,喝完皺了眉,伸出舌頭哈哈地大口喘氣:“苦死我了!”
雁喜正要阻止太子妃已然來不及,只見她捏住一顆甜梅塞入嘴中,嘴里含糊不清地說道:“我喝完了,現在可以出去了吧?”
雙雙最終還是出了宮門,只不過寧儀、靜兒也跟出來了,浩浩蕩蕩一幫人不像是去散步,倒像是去哪里參加集會似的。
凝波塘的冰面都已經融化了,錦鯉時常浮近水面討食。
雙雙從靜兒手里抓了把魚飼料往下面一灑,一大群鯉魚烏泱泱的擠在她站的九曲橋水面,啵啵地張口搶食。
一時間,紅白橘黑的各色錦鯉在水波上翻浪,水花四濺,波光粼粼。
這般有趣的場景好久沒遇上了,直把雙雙逗的咯咯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