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巧的是,眼看方才那番獻舞叫羅斛國與鎮(zhèn)北王賺盡臉面,其余番邦也正都不服氣,一聽有比試,立時提出要派出各自的勇士來參加。
景帝只得應(yīng)允,于是酒宴散后,眾人齊齊移步到了射箭場。
北方的藩國大多游牧出身,箭術(shù)了得,他們不滿足只是射箭靶,提出要射活物。
獨孤珩沒有意見,高霽則另有籌謀,也應(yīng)了下來。
眼見如此,景帝便也應(yīng)允,甚至為了充面子,還將本次羅斛國進賀的幾顆南珠拿出來做獎品。
天下南珠,以羅斛國所產(chǎn)為上上等,其顆顆圓潤飽滿,光可鑒人,尤其個頭若龍眼般大,非其他珍珠可比。
當然,到了此時,獎品已是次要,顏面才是頭等。
是以打一開始,各方便鉚足了勁頭,看誰能射下空中最多的飛鳥。
然宮中的射箭場實在比不得野外,還是有些難度的,幾番較量下來,原本以騎射見長的羌戎,柔然等國也不過射了五六只而已。
出乎意料的是,武王府竟然收獲不錯,接連射下十五只飛鳥,不僅遙遙領(lǐng)先于各藩國,也領(lǐng)先了鎮(zhèn)北王府一只。
見此情景,立時有藩國提出質(zhì)疑,說他們射箭時天上飛鳥并不多,但到了武王府上場鳥就多了起來,很有作弊之嫌。
然武王府代表著高氏皇族,景帝豈能容人質(zhì)疑,只道比賽當然有運氣的成分,運氣不好也沒辦法,叫各藩國頗為窩火。
勝券在握,最后一局,高霽決定親自上場。
他乃有名的風流紈绔,眾人原本并不看好,哪知今日武王府大約果真運氣爆棚,他親自拉弓竟也射下了兩只,而其余各藩國竟然一無所獲。
高霽甚為得意,眼看鎮(zhèn)北王府的弓箭手即將上場,忽然開口阻道,“本公子拋磚引玉,不知可否請鎮(zhèn)北王親自引弓?堂堂三十萬大軍統(tǒng)帥,箭法一定相當了得,不如趁此機會叫我們開開眼界。”
眾人早已猜到他還要找獨孤珩的茬,此時竟已見慣不怪,只想看獨孤珩是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
因為就目前來看,武王府已經(jīng)領(lǐng)先鎮(zhèn)北王府三只飛鳥,而這輪只剩下三箭,就算獨孤珩百發(fā)百中,也最多只能同武王府打成平手而已。
而經(jīng)過這幾輪射箭,空中飛鳥幾乎已受驚逃走,很有可能會一無所獲。
若輸給高霽,豈不是會失了面子?
而頂著眾人目光,獨孤珩只道,“孤的賭注,可是很高的。”
言下之意,他并不會為了景帝的那幾顆南珠出手。
高霽卻認定獨孤珩不敢出手,哼笑道,“想要什么,不妨直言?”
獨孤珩神色淡淡,瞥了他一圈,最后目光落到了他頭冠上,只道,“世子冠上的寶石還不錯。”
寶石?
眾人一頓,高霽更是怒火沖天,妄圖取他發(fā)上之冠?這北蠻子竟妄圖如此折辱他?
“如若你贏,本公子自會將寶石奉上,但如若你輸,要就地向父王及本公子俯首道歉。”高霽咬牙道。
獨孤珩挑眉應(yīng)好,當即從侍衛(wèi)手中接過了弓箭。
此時他只有三箭,而天空萬里無云,更無飛鳥飛過。
其實方才藩國們質(zhì)疑的不錯,今次高霽的確作了弊。
武王府地處江南,多少年來養(yǎng)尊處優(yōu),侍衛(wèi)們的箭法根本不能與善騎射的番邦相提,若不想辦法,必定要輸。
而事關(guān)皇家顏面,景帝自然不能叫自己的侄兒輸,便特意安排好了人,每次在武王府引弓前,在不遠處悄悄放鳥。
且放的還都是飛不太高的豢養(yǎng)鳥,射中的幾率自然比旁人多。
當然,這個手段并沒有多高明,但景帝刻意袒護,卻叫人無法。
而此時,也并不會有人給獨孤珩放鳥。
他立在場中,凝神閉目片刻,再睜眼時立刻拉滿弓,朝約百步之外的一顆青桐樹射出了第一箭。
羽箭如風,狠狠扎進樹干之中,令大樹猛烈震顫,剎那間有數(shù)十只飛鳥驚恐的從樹梢中展翅而出。
就在眾人驚詫間,又聽嗖嗖兩聲箭飛,再一眨眼,只見兩串重物落到了地上。
眾人立時凝神看去,見那竟是兩串飛鳥,一串有兩只,另一串有三只,俱都還在扇著翅膀掙扎。
場中一時鴉靜無聲,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兩串飛鳥,驚訝這瞬息之間的一切究竟是怎么發(fā)生的。
獨孤珩連發(fā)三箭,竟然一舉射下了五只飛鳥!
直到羌戎人率先拍手叫起好來,眾人才相信自己沒看錯,這是真的。
經(jīng)此一番,鎮(zhèn)北王府是實打?qū)嵉内A了。
“好!好個百步穿楊,一箭三雕!”
羌戎使臣拉索毫不掩飾自己的敬佩之情,連連夸贊獨孤珩道,“鎮(zhèn)北王果真神箭手,名不虛傳!”
這話一出,其余使臣們也都跟著附和起來,雖然獲勝的不是他們自己,但不是那作弊的高霽,總算叫人出了口氣。
眼見如此,景帝盡管心間十分復(fù)雜。
卻也只能硬撐著笑意,頷首道,“鎮(zhèn)北王弓法入神,令朕欣慰,賜獎!”
御前太監(jiān)立時應(yīng)是,將裝著六顆龍眼大的羅斛南珠的寶盒送到了獨孤珩面前。
獨孤珩同景帝道了聲謝,叫身邊隨從接下寶盒,又看向不遠處的高霽,道,“世子承讓。”
高霽神色十分復(fù)雜。
他絕未想到,一旁的樹中竟然還藏著這么多的飛鳥,而這北蠻子的箭法居然這么厲害!
他甚至有些懷疑,獨孤珩是不是也使了什么詐!
可是又不能計較,否則只怕是要先暴露了自己。
然而現(xiàn)在怎么辦?難道真的要取下冠上寶石?
這可是莫大的恥辱!
高霽挪眼去看景帝與父王,卻見二人皆是面色晦沉,垂著眼皮不看他。
他一雙拳頭緊了又松,半晌,還是抬手解下了自己的頭冠,扔給一旁的連金道,“卸下寶石,送給鎮(zhèn)北王。”
連金應(yīng)是,半點也不敢多言。
——他剛才就站在主子身旁,可是清清楚楚的瞧見了,那只射中兩鳥的羽箭在墜落時堪堪擦過了主子的肩頭。
此時那箭頭之上,還帶著一縷主子的發(fā)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