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雖說有了新的選擇,但安若并不能完全放心,自爹離家,兩個多月的日子里,她幾乎天天去打聽消息。
甚至還跑去廟里上了兩回香。
旁人并不知她的擔憂,秦氏一面操持家中,眼看著肚子又大了許多,芳若和明瑜也都乖巧。
怕影響娘的情緒,安若并不敢表露憂慮,日子著實有些煎熬。
所幸沒過多久,待到桃花盛開的時候,阮青嵐終于回到了家中。
商隊里的所有人都安然無恙,所帶回的織品也都安好,一匹沒少。
府中頓時都一片歡喜,秦氏叫廚房做了一大桌酒菜,到了晚間,一家大小圍坐,熱熱鬧鬧為阮青嵐接風。
明瑜與芳若一個給父親斟酒,一個給父親盛湯,別提多孝順,安若則一心關(guān)問道,“爹這一路可順利?新路果然好走許多嗎?”
阮青嵐喝了口酒,點頭嘆道,“北邊春日少雨雪,確實好走許多,這一路大致順利,不過出蜀州時確實遇到了一伙劫匪,幸遇好心人相救,才平安脫險。”
“竟真遇上了劫匪?”
秦氏嚇的臉色發(fā)白,孩子們也都嚇了一跳。
安若驚訝之余忙問,“那救您的是什么人?”
提及恩人,阮青嵐言語間依舊充滿感激,嘆道,“是給鎮(zhèn)北王府運糧的商隊,那一日碰見他們,可真是我的運氣。”
安若不由得遲疑,鎮(zhèn)北王府?
現(xiàn)如今是她上輩子死前三年,那么現(xiàn)在的鎮(zhèn)北王,豈不正是……獨孤珩。
一旁,家人還在熱鬧說話,明瑜一臉好奇的問爹,“運糧的怎么那么厲害,竟能打得過山匪?”
阮青嵐言語間滿是欽佩,“他們大多都是當?shù)赝艘鄣谋浚线^戰(zhàn)場的漢子,當然勇猛,山匪哪里是對手?”
芳若則又問道,“鎮(zhèn)北王府在哪里,那處常打仗嗎?他們很厲害嗎?”
阮青嵐耐心作答,“鎮(zhèn)北王府遠在慶州,距汴京千里。慶州幾百里外便是邊境,有匈戎,北狄好幾個蠻族。鎮(zhèn)北王復(fù)姓獨孤,獨孤氏向來驍勇善戰(zhàn),幾十年間為我們中原抵御蠻族,功不可沒。”
幼子幼女紛紛點頭,目中露出欽佩的光芒,秦氏也有些好奇,壓低聲問道,“聽聞鎮(zhèn)北王性情嚴苛,百姓走在街上都不敢大聲喧嘩,可是真的?”
阮青嵐笑著搖頭,“哪里聽來的胡話?我看慶州一帶繁榮富足,街上行人抬頭挺胸甚有底氣,商鋪飯館應(yīng)有盡有,雖不及汴京,但也絕不會差到哪兒去。”
“至于鎮(zhèn)北王……”
他稍頓,沉吟道,“我與恩人們攀談過,他們言語中不吝對這位王爺?shù)某缇矗雭硎呛艿妹裥牡摹!?br/>
秦氏這才明白,便也跟著稱贊了幾句,唯有安若只低頭默默吃菜,不發(fā)一言。
父母弟妹方才的話,無不叫她想起一個人。
此時腦間全都是那人,叫她頗有些不自在。
阮青嵐無意瞧見,忙關(guān)問道,“安安怎么不說話了,在想什么?”
安若驚得抬頭,慌忙找借口道,“我,我在想……既然恩人們這樣幫了咱們家,爹該如何感謝才是?”
這倒確實是阮青嵐的心事,聞言也愁道,“當時我也贈金感謝,可惜人家根本不要,贈綾羅也不收。無奈之下,只好把我們的商號告知,若他們有機會來汴京,再想辦法報答吧。”
秦氏聞言,感嘆了一番世上還是好人多,又建議道,“若下次再走那條路,一定給恩人們帶些咱們汴京的特產(chǎn)才是。”
阮青嵐卻搖頭苦笑,“以后怕是再去不得了,那里越來越亂,咱們也并非還有今次這樣的好運氣。”
秦氏不懂生意,自然夫君說什么就是什么,只是點頭應(yīng)好,又張羅著一家人吃菜。
倒是安若聽完,心間卻踏實了不少。
——如今爹已經(jīng)平安將蜀錦運回,上輩子的厄運應(yīng)該可以扭轉(zhuǎn)了。更要緊的,是爹知道那蜀州艱險,已經(jīng)打算今后不再冒險。
這樁橫在心頭許久的擔憂,終于可以放下了。
至于獨孤珩……
她心間頓了頓。
只要爹娘安好,她就不必再去江南寄人籬下,也就不會再遇見高霽,再遇見他。
上輩子她并沒有害過他,卻是因為他而死。
而這輩子,她也依然只是小小商戶女。
她沒什么宏圖大志,不會去做攀上枝頭的夢,只要爹娘親人安好,家宅平平安安,就好。
慶州。
陽春三月,正是一片大好春色。
王府總兵趙達一路匆忙趕到,待通傳后入書房,立時恭敬行禮,“趙達參見主上。啟稟主上,阮家商隊已平安離開龍門,屬下一直暗中護送他們到達京畿,眼下應(yīng)是已經(jīng)到汴京了。”
“辛苦了,平身吧。”
書案后的年輕藩王發(fā)話道。
他身著玄色冕服,令冷峻的眉眼更添威儀,縱使年輕,卻自帶強大威壓,叫別人絲毫不敢無禮。
趙達應(yīng)了聲是,這才敢立起身來。
此時房中還有其他幾位文臣,見此情景,紛紛順勢拍起了馬屁。
“年后主上開通龍門要塞,已有不少商隊經(jīng)過,主上宅心仁厚,不僅不收他們的通關(guān)銀兩,還保障他們平安,實乃百姓之福。”
“主上此舉實乃一步妙棋。與咱們而言,不過開通一個關(guān)口,多安排些駐兵,卻可在大周百姓中揚名,為王爺今后之大業(yè)打下民心基礎(chǔ),還可繁榮沿途之城池,實乃一舉兩得的好事。”
這些話入了耳,座上的藩王依舊神色如常。
趙達卻悄悄茅塞頓開了。
——主上此次開通龍門關(guān),來往的大多數(shù)是替朝廷運茶與織物的商隊。他先前實在想不明白,那汴京的朝廷早已不給軍費,這些年全憑主上自給自足,現(xiàn)如今主上還為什么要打開與蜀地的關(guān)口龍門,保障高氏的峨眉雪芽與蜀錦?
他們王府早已兵肥馬壯,踏平汴京不過瞬息之事。何苦還要對高氏那幫孫子俯首稱臣!
如果他是主上,一定二話不說,先去砍了高氏那幫軟蛋。
畢竟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而眼下聽文臣們這番分析,他才曉得此舉長遠之處,一時間心服口服,趕忙也附和道,“主上高明!”
哪知話音而下,主上卻忽然問他,“阮家家主可有與你交代什么?”
趙達趕忙稟報,“那位阮東家頗為客氣,起初硬是要贈屬下金銀錦帛,見屬下不收,便又將他們在汴京的商號告知,還說若屬下去汴京,定要好生招待。”
身為邊城武將,他也是難能交到一個汴京的商人朋友,曉得那阮家家主也是實在之人,提起當日之事,趙達忍不住露出了笑來。
誰料沒等他笑完,卻聽主上又道,“正好,孤今日收到汴京召見,此次你隨孤啟程。”
趙達一怔,又趕忙應(yīng)是。
圣旨是方才到的,因此房中其他人已經(jīng)知曉,此次乃是高氏景帝千秋節(jié)召見。主上守孝已滿三年,依照禮法,自該要去的。
只是聽方才二人的對話,他們又都生出了好奇——
能勞動主上派趙總兵暗中保護,且還不準透露身份,這汴京阮家,究竟是什么厲害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