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向死而生
向槐還不叫向槐的時候,名叫愛麗絲。</br> 愛麗絲很小的時候,艾德文就總是跟她說,他說她和他帶回來的那些女孩不一樣。</br> 她們都是他認(rèn)的干女兒,只有她,是他的親生女兒。</br> 年僅七歲的愛麗絲,信了。</br> 盡管她覺得自己和那些女孩沒什么兩樣,她們吃著一樣的飯,受著一樣的教育,住在同一個屋子里。</br> 但艾德文說她不一樣,她就天真的以為自己真的是獨一無二的。</br> 但她年紀(jì)太小了,小到無法從心里真正的確定她的獨特性。</br> 所以總是從各方各面為自己爭取不同,她學(xué)業(yè)爭第一,禮儀課上努力獲得老師的稱贊,在同齡的女孩子為課業(yè)繁重和休息太少抱怨時,愛麗絲已經(jīng)為自己定下了目標(biāo)。</br> 艾德文每個月會來看她們一次,每當(dāng)那個時候,愛麗絲總會站在第一排的中心位置,高高的仰著腦袋,驕傲又期待的等著他的夸贊。</br> 只有那個時候,愛麗絲才會覺得,她和那些女孩是不一樣的。</br> 這種裹著一層糖衣的謊言一直持續(xù)到她上高中,十五六歲的女孩子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jì)。</br> 第一眼見到聞青硯,愛麗絲就認(rèn)定了這個少年。</br> 從小到大只要她認(rèn)定的事,她都會不惜一切代價得到,她信心滿滿的以為,這一次和從前無數(shù)次一樣,只要她肯努力,只要她對自己夠狠,她一定會得到聞青硯。</br> 緊接著,愛麗絲遇到了她人生中第一個挫折。</br> 她怎么也沒想到,讓她第一段感情無疾而終的不是聞青硯拒絕她,而是她一向倚重和尊敬的父親,艾德文。</br> 十五歲生日那天,注定要成為愛麗絲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陰影。</br> 她起了個大早,化了精致的妝容,將自己花了兩個月時間學(xué)習(xí)才做到完美的巧克力千層仔細(xì)的打包好,然后在出校門的時候,被艾德文攔了下來。</br> “去哪兒?”他車窗半開,笑瞇瞇的問。</br> 那一瞬間,愛麗絲本能的嗅到危險,但又被她自己否定。</br> 他是父親,他們身上流淌著同樣的血,天底下所有人都可能會傷害他,只有艾德文不會。</br> 這是十五歲之前的愛麗絲一直深信不疑的東西。</br> 然后,在那一天,她的世界天崩地裂。</br> 過去十五年里壘成的點點滴滴轟塌,她的人生徹底崩壞,再無光明。</br> 昏暗的屋子,數(shù)不清的男人,淫|亂爛糜的空氣,撕裂的下體,嘶啞的嗓子,真正的愛麗絲死在了那晚。</br> 東方的第一絲肚白照進(jìn)房間,愛麗絲看清身體的第一個念頭想到了死,但她連死都是奢望。</br> 艾德文走進(jìn)房間,脫下身上的外套蓋在她赤裸的身體上,他蹲下身,大掌和往常一樣,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臉,口吻憐惜。</br> “好女孩,累壞了吧?”</br> 愛麗絲說不出話來,她的眼淚已經(jīng)在昨晚上流干。</br> 一晚上,她好似將一輩子的情緒都用盡了。</br> 她只平靜的望著他,看著男人因為心疼而微皺的眉頭,終于忍不住嘶啞出聲:“為什么?”</br> 為什么面露心疼,卻親手將她推入無間地獄。</br> 為什么他明明說過她和那些女孩不一樣,卻還是讓她成為了她們。</br> 為什么要這么對她?</br> 艾德文搖頭嘆息:“本不該這么早的,但是偏偏你有了喜歡的人。”</br> 愛麗絲仍然困惑,但隱約的,她又好像明白了什么。</br> “不要小看感情,它是毀了你們的最大隱患。”</br> 所以提前把她扼殺,終止她的幻想。</br> 破碎骯臟的她,配得上誰呢?誰會喜歡她接納她呢?</br> 真正領(lǐng)悟到艾德文此舉用意的愛麗絲一陣惡寒,她捂著胃,干嘔到要把自己抽干。</br> 他打擊的是她的靈魂,在她的品格上釘在了恥辱柱上,從此她的自卑和自愧會慢慢消磨她的生命,直至死亡。</br> 艾德文需要優(yōu)秀的女孩,但他不需要有自我思想的優(yōu)秀女孩。</br> 投入青澀暗戀的愛麗絲露出了讓他感到不適的鋒芒和自我,所以他當(dāng)機(jī)立斷,在她尚且脆弱渺小時,斬斷了她的翅膀。</br> 愛麗絲輟學(xué)了,她被圈養(yǎng)起來,但該學(xué)的東西,該教的禮儀一樣不漏。</br> 起初她心灰意冷,用絕食對抗艾德文。</br> 但后來她幡然醒悟,她的死活于艾德文而言,或許還不如他養(yǎng)的寵物貓更讓他在意。</br> 她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的力氣才從深淵里爬出來。</br> 盡管滿目瘡痍,但起碼表面看起來仍美瓷無暇。</br> 十六歲那年,她被艾德文精心設(shè)計了一場偶遇,送到了向雄身邊,以‘向槐’這個身份打開了一個全新的人生。</br> 她成了向家幼年走丟的千金,但艾德文給她的任務(wù)不止于此。</br> 她勾引向雄,用禁忌和亂|倫的刺激,讓向雄一步步沉淪,愛她愛的死去活來。</br> 在艾德文的計劃里,他要讓向槐成為毀滅向雄的那枚糖衣炮彈。</br> 但他獨獨忽略了一點,向槐從小到大都是個對自己特別狠的孩子。</br> 從她離開了海城的那天起,就已經(jīng)在一點一點鋪就自己的后路。</br> 她自學(xué)了心理學(xué),又對向雄軟磨硬泡,重新回到了學(xué)校,把自己包裝成一個高學(xué)歷優(yōu)資歷的新時代女性。</br> 同時,她暗地里尋找真正的向家千金,終于在兩年后找到了向清洛,但她沒有立刻告訴向雄。</br> 向槐極有耐心,她不急不躁的等待著。</br> 半年后,向雄漸漸開始不滿足于這種地下感情,他想娶她,想讓她成為名正言順的向太太。</br> 于是向槐順理成章的將向清洛推了出來,向雄大喜,不需要向槐開口,他已經(jīng)制定好了一切計劃。</br> 他要讓向槐和向清洛換臉,讓向清洛頂著向槐這張臉,繼續(xù)當(dāng)向家的大小姐,而向槐便可以借此金蟬脫殼,以一張全新的面孔成為他的向太太。</br> 為了萬無一失,他得打斷向清洛的腿,讓她說不了話,走不了路,這樣才不會節(jié)外生枝。</br> 向雄對她說出這一系列的計劃時,向槐著實心驚了好一會兒,但很快一笑而過。</br> 她自己尚在茍且偷生,哪里來的資本去憐憫別人。</br> 向雄安排一切,她樂見其成。</br> 但不論是向雄還是艾德文,他們都不夠了解女人,因此不知道一個已經(jīng)死過一次的女人為了活下去,能狠到什么程度。</br> 有關(guān)這一點,向槐很有信心,等到真相大白那一天,他們一定會指著她的臉,死不瞑目。</br> 但是眼下,她得走計劃里最險的一步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