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為難
,代號零零零零 !
第八十一章
有些時候,有些事情,有些決定,有些感受,真的不知為何而存在。
張章還記得那前四個月過得是多么的辛苦,像是對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興趣,眼前的畫面變成了黑白的色調(diào),來來往往的人表情單一木訥,就像是在看早期的無聲電影,還要去分神看上面的字幕才能夠理解這些人,這些事到底想要表達什么。
如今看著眼前的藍天白云,張章想……
或許,這就是退一步的海闊天空。
或許,這就是得償所愿的心滿意足。
思念依舊存在,卻像是溫暖的水流從口腔里一路滑到胃部,暖的讓人毛孔張開的舒適。
向碩說,這就是寄托,人有了寄托就會找到目標(biāo),才會繼續(xù)往前面走。
張章深以為然,卻有些懊惱自己的情緒變化,這不是借口,雖然短短一段時間他經(jīng)歷了很多,但是最后會出現(xiàn)這些心緒的大起大伏,確實是自己的心不夠強,所以才會被莫名的情緒一路帶著往彎路上走。
如今想來,張章隱隱有些害怕,別人不知道,其實他自己清楚,那條彎路的盡頭是什么,是背叛和墮落,因為被背叛,所以要背叛,因為受到傷害,所以要報復(fù),還好那些滋生的欲.望在自己理智喪失的時候依舊有一層框架被束縛著,所以還能回頭。
在給雷剛?cè)サ男爬铮瑥堈码[晦的提到了自己當(dāng)時的狀況,雷剛的回信有這么一段話——
或許就像你說的一樣,信仰對你的束縛薄弱的可怕,但是有一點你不能否認(rèn),你的使命感沒有任何人或者事可以破壞,因為那已經(jīng)成為了你的本能。
【馬克思曾說過:“作為確定的人,現(xiàn)實的人,你就有規(guī)定,就有使命,就有任務(wù),至于你是否意識到這一點,那是無所謂的。這個任務(wù)是由于你的需要及其與現(xiàn)存世界的聯(lián)系而產(chǎn)生的。”】
在你沒有去理解‘它’的時候,你就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它’,因為你現(xiàn)在的人生已經(jīng)完全由使命感去構(gòu)筑而成,‘它’造就了現(xiàn)在的你,如果你要放棄‘它’,那么也就等于放棄了自己。
而人,永遠不會放棄自己。
……
這一大段話讓張章覺得有些好笑,卻莫名的感觸深刻,或許就像雷剛所寫到的,要學(xué)會背叛,真的只能先學(xué)會放棄自己。
而放棄自己,張章必須得承認(rèn),自己沒有那么大的毅力,畢竟放棄自己遠比讓自己過得幸福要難得多。
一次軍火交易結(jié)束后,張章回到菲律賓,向碩遞給了他一份資料,在資料的底下壓著一個B超相片,他拿起相片看了一眼,挑眉看向向碩。
向碩笑瞇了眼說,“你兒子,我要當(dāng)干爸。”
“這是幾個月的?”
“調(diào)理了三個多月才做手術(shù),這孩子才兩個來月吧,我說你怎么都沒問過,不會忘了吧?”
張章抽了下嘴角,好吧,現(xiàn)在有了孩子他爸,確實有點兒不上心了。
向碩探頭過來看,瞇著眼,“我就看到一個黑洞,你能看明白不?”
“……”張章沉默,這玩意兒他也看不懂,“這個怎么會送過來?”
“聽說是程科長叫送過來的,他還問我要不要給雷剛寄一份過去。”
張章愣了一下,是啊,這孩子的事情怎么說,雷剛要是知道不得掐死自己啊?當(dāng)初做這事兒的時候是怎么想的?哦,對了,是給雷剛他家一個交代。
“孩子叫什么名?你想過沒?跟你姓還是雷剛?我看得跟雷剛姓吧?雷什么?”
“雷震子。”張章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句。
‘噗!’向碩一下笑噴。
張章反應(yīng)過來,“不是,雷震這名怎么樣?”
“不好。”向碩搖頭,“現(xiàn)在孩子開玩笑都從名上開,到時候這個‘子’字去不掉了,孩子肯定抱著你鬧,要不叫雷章吧?反正是你倆的。”
張章?lián)u頭,“這事兒還早呢,我先給雷剛通個氣算了。”
夜里,張章給雷剛?cè)チ艘环庑牛f了很多話,臨了,張章問了一句,你要是有孩子了打算起什么名兒?
雷剛的回信里刻意忽略了這個詢問,半點沒提,張章大概知道雷剛怎么想的,估計也知道他們倆在一起了注定沒有孩子。
張章就把這事兒給按下了,等以后見了面再說。
這邊雷剛的心情一直有些古怪,自打張章問他給孩子起什么名開始,精神就持續(xù)處于焦慮中。
張章的工作環(huán)境他能理解,但是卻不代表喜歡,原本還好,現(xiàn)在在一起了,一想起就有些膈應(yīng)。
如今,這問題就像根刺一樣扎在他心里。
他記得張章原先說過,他外面的兒子可能很多,不會現(xiàn)在想抱一個回來吧?
這種聯(lián)想,簡直讓人不寒而栗。
他必須得承認(rèn),他不太喜歡自己和張章中間隔著某個東西,尤其是在不認(rèn)識的女人身體里生出來的,強烈的違和感,扎得他難受。
他曾經(jīng)努力去想過,嘗試?yán)斫猓吘箯堈碌墓ぷ鳝h(huán)境很復(fù)雜,又那么危險,這類人總希望自己留個血脈,就連他自己也不是沒想過。
但是,既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接受了和男人在一起,沒有后代的未來他也接受了,能不能就別再折騰了?兩個人把自己的工作捋順了,回頭想辦法住在一起,組個家,一棟房子里住兩個人,這樣的想法就足夠他滿足的了。
雷剛被林峰叫出去的時候還在想這事兒,兩人在走廊上對視了一眼,莫名的有些感慨,都憔悴了不少。
林峰得償所愿的和珠子搬到了一個寢室,倆人的小日子過的倒是不錯,但是隨著離隊的日期越來越近,吉珠嘎瑪像是吃了炸藥一樣,憋著,一碰就炸,怪就怪在珠子從不和林峰發(fā)火,別人是無差別轟炸,林峰安慰也安慰過了,吵也吵過了,這邊人答應(yīng)好好的,那邊又開始炸,鬧得整個游隼都人心浮躁。
也是,老的要退了,這三年刀里來火里去建立的感情誰能受得了?轉(zhuǎn)業(yè)的轉(zhuǎn)業(yè),調(diào)崗的調(diào)崗,退伍的退伍,初期還有信件聯(lián)系,時間長了,經(jīng)歷的事情越多,可能也就漸漸的淡了,最終了無音訊。
普通兵呆一起兩年,分開的時候,八尺高的男人都能哭成那樣,何況是他們,誰舍得,誰都舍不得!
新的游隼在樓下集合,整裝待發(fā),教官還是那個教官,折騰人的手法一次比一次狠,雖然新兵們?nèi)荚趦蓚€月內(nèi)折騰瘦了一圈,但是一雙雙眼里初染上了銳利的鋒芒,看著人的時候,就像是迫切的期待第一次的離巢獵食。
雷剛和林峰走過去的時候?qū)坦倬戳藗€禮,教官點頭回禮,硬朗的面容依舊如故,口里喊著口號就把人給帶了出去。
到了譚國華那里,譚國華正在喝茶,見到他們第一句話就是對未來有什么打算。
林峰笑了笑說,“我可能會進修,往參謀部那邊兒走。”
“你呢?”譚國華看向雷剛。
雷剛沉思了一下,“我能留在游隼嗎?或者留在獵鷹。”
林峰有些吃驚,沒想到雷剛還真要走這條路,不過想想也是,雷剛的性格確實如此。
譚國華手指在桌面上輕敲,蹙眉。
雷剛愣了一下,這表情什么意思?
沉默了一會兒,譚國華開口道,“國安局那邊早就在找我要人,其實……我一直在考慮讓你去哪兒比較好。”
雷剛沉默了下來,等著譚國華繼續(xù)說。
反而是林峰大概有些明白了譚國華的意思,要是雷剛留在部隊的待遇真的那么好,譚國華顯然不會放人,很明顯,以國安局現(xiàn)在這樣上趕著求人的態(tài)度而言,譚國華的底氣并不足。
這是現(xiàn)實,沒有辦法,現(xiàn)在是和平年代,像雷剛這種普通家庭出生的人,再有本事,沒有后臺最多也就到個上校就頂頭了,而且還要會做事會做人趕上好時候,畢竟沒有戰(zhàn)爭,雷剛和珠子他們想要出頭很難。
林峰看著雷剛的側(cè)臉,想要查看他的表情,其實……他確認(rèn)自己是可以幫上忙的,雷剛的履歷本很漂亮,現(xiàn)在是中尉銜,從游隼退之前肯定升上尉,再在部隊干個三年正連級,30歲前絕對可以升到副營,掛個少校銜,回頭自己想辦法把雷剛和珠子一起整去進修,退休前干到上校銜,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雷剛真的愿意嗎?
他就不信這次國安局那么積極的要人,章四少沒有在后面鬧騰過,比起在部隊里一步一步的爬,有個好工作,又和自己的愛人住一起,有多少人能夠逃過這個誘惑?
這邊譚國華想了想,開口,“我記得你曾經(jīng)和我說過,想留在獵鷹,但是……現(xiàn)在名額都是滿的,確實很難辦,總后勤給我的人事調(diào)令是去重慶的13集團軍37師報到,但是,你看,國安局那邊一個月前就在找總后勤通氣兒,態(tài)度是從來沒有的積極,調(diào)任令一直沒發(fā)下來,就是希望你自己選擇,你怎么想的?”
說完,譚國華對林峰遞了個眼色,林峰幡然醒悟,為什么這個老狐貍會把自己叫來,原來早就看上自己后面的關(guān)系了,就指望著自己開口把雷剛留在部隊。可是這事兒真能開口嗎?譚頭兒不知道,自己可是知道那邊有什么等著雷剛呢。
“37師是什么部隊?”雷剛開口問道,放在膝蓋上的拳頭已經(jīng)捏緊。
“里面一個裝甲團,一個步兵團,具體去哪個連隊就要到時候再看了。”
“我能……考慮一下嗎?”雷剛艱澀的開口。
譚國華又給林峰遞了個眼色,林峰低下頭,把目光飄到了一邊,只想說上一句,您老就別看我了,寧拆一座廟不毀一門親,我開得了這口嗎?
譚國華被林峰的態(tài)度激得有些怒,這可都是拉下老臉來求自己的兵了,本來以為板上釘釘?shù)氖聝海趺磁R到頭來,林峰鬧什么幺蛾子?
雷剛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響聲,沉聲開口,“下午給您答復(fù)。”
“半天就夠了?”
雷剛點頭。
“要不中午到我這兒來吃頓飯?”
雷剛抿緊嘴角,他知道譚國華還想勸他,但是有些事兒還是得自己考慮清楚,“我能打個電話嗎?”
“給家里?”譚國華點頭,“行,這事兒是該和家里談?wù)劊グ桑視ㄖㄐ虐唷!?br/>
雷剛敬了個禮,走出了門。
林峰左右看了一眼,訕訕的笑著,就要起身。
譚國華沉著張臉開口,“你留下。”
林峰擠出了苦瓜臉,又坐了回去。
譚國華繞過去關(guān)了門,瞪著林峰看,“行啊你,都說戰(zhàn)友是手足,戰(zhàn)友情深,雷剛幫你擋子彈的時候怎么不說?啊?現(xiàn)在你就不能幫回來一把?”
林峰訕訕的笑,“我有什么本事啊?我現(xiàn)在也不過就是一個兵。”
“兵個屁兵!這幫子人里我就從來沒擔(dān)心過你!就你家那情況,開個口,你兄弟們?nèi)兄洌 ?br/>
“那到底是我爸……”
譚國華顯然是氣極了,直接拍了桌子,‘啪’的一聲脆響,“沒要你現(xiàn)在幫忙,等你出頭了,還顧念著舊情,稍微上點兒心,這事兒也就解決了,我要你個承諾有那么難嗎?”
林峰咬緊了下唇,心里莫名的有些堵,其實不是譚頭兒說什么幫兄弟們的事,這些事兒,到了那時候,自己就算兩肋插刀都行,問題是雷剛的情況不一樣啊,但是他怎么解釋,沒法解釋!
譚國華胸口劇烈起伏著瞪人,見真的逼不出林峰一句話,揮著手把人給不耐煩的攆了出去。
帶的這批兵里他擔(dān)心的其實真不多。
申沉,雙料碩士,一下部隊總參那邊就盯上了,掃榻以待,就等著人過去。
鄭太果,武器研發(fā)部門也早打了招呼,就那一手玩炸藥的本事,到了那邊兒指不定寵成什么樣兒呢。
林峰不說了,路早就鋪好,不牢他費心。
楊白白家里也有些關(guān)系,人態(tài)度也很明確,直接回原部隊,有人罩著也是好的。
剩下的侯曉龍、簡亮、桐有亮、還有雷剛都是靠自己賣命搏上來的,前面三個沒什么異議,連調(diào)任令都快發(fā)下來了,就是雷剛,一想到一把尿一把屎的把這小子喂大,如今竟然要白白便宜國安局,他心里就不舒坦。
還考慮!?考慮什么考慮??這是要忘根啊!
只是……就國安局那條件,連他聽著都心動不已,過去實習(xí)一年,絕對升科長,在北京給送一套120平的房子,配車,每個月4000多工資,還不算獎金。
媽的!
譚國華磨的牙齒‘嘎吱’的響,這國安局他媽的吃錯了藥是不是?
這邊,林峰一路快跑,追上雷剛,臨到了面前卻不知道說什么,只能拍著肩膀嘆了口氣。
雷剛看了他一眼,低著頭繼續(xù)走。
林峰走著走著落后了幾步,目光定在雷剛微微彎曲的后背上,蹙眉,看這樣,雷剛也算是愁壞了,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確實戳到哪兒邊都疼。
其實林峰倒是挺能理解雷剛的為難,他是不知道國安局那邊開了什么條件,單單是章四少在那邊就夠雷剛舍不得了,只是這邊又是自己習(xí)慣了、喜愛著,并一直以為會一輩子干下去的部隊,愛情和理想之間做出選擇,沒誰不愁的。
這不也包括自己嘛?一從游隼退下來,想必他和珠子兩個人以后聚在一起的時間也很少,各自有自己的兵要帶,倆男人更不能說誰隨了誰的軍,愁啊~~
一想到這里,林峰也駝了背。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自己慢慢解決吧。
雷剛走到操場上,看著遠處的新游隼們發(fā)呆,心頭思緒萬千,卻找不到頭緒。
林峰也跟著走了過來,雙肘支著鐵欄桿嘆了一口氣。
雷剛收回目光看他,第一次開了口,“他的工作很危險。”
“嗯?”林峰愣了一下,才對上號。
“而且時間長了,感情總會淡下來。”
林峰沒有說話,只是轉(zhuǎn)身靠著欄桿,其實雷剛未必想要答案,或許只是想要人聽一下。
雷剛繼續(xù)說著,“其實……淡了,也就是緣分盡了,我也不能強求,但是就怕突然有一天他就沒了,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就沒了。”雷剛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這樣的想法像是噩夢一樣纏繞著他,惶恐不安,卻又無能為力。
“他不能退下來嗎?”林峰問。
“我不知道,或許……不能。”
“比我們還危險?”
“……”
“你過去能幫上忙嗎?”
“……”雷剛視線茫然,這是他最無奈的地方,在張章身邊才知道自己能力到底有多弱,在那些武裝分子、毒販的面前,自己能做到什么?什么都做不了!到最后還是得靠張章去周旋。有些時候,有些環(huán)境,絕對性的武力壓制未必有用,況且自己一個人又有多大的武力?
雷剛沒有說話,林峰也沉默了下來。
其實,從本心來講,林峰還是希望雷剛能夠留在部隊里,畢竟他很難去想象,不是軍人的雷剛還是雷剛嗎?
但是,這是雷剛自己的選擇,有些話,他真的不能說。
就像面對珠子的時候一樣,他有些話永遠都說不出口……
……跟我走,跟我在一起吧,一起看眼前的景色,一起看日升日落,我們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