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為人之道
而另一邊,南北他們飯罷又轉(zhuǎn)了轉(zhuǎn),剛到霞飛路洋房樓下,就看見一輛熟悉的老爺車停在那里。
宮連站在汽車旁,路燈昏暗,那挺拔的男子,面若桃花,依然是一身騷包的黃格子西裝,這人似乎愛極了格子西裝,各色的都快看他穿遍了。
春花和老李趕忙將南北護(hù)在身后,到弄得南北像是怕了似的,打發(fā)他們先進(jìn)屋,春花還不放心,加幾個保鏢站在不遠(yuǎn)處。
夜色靜謐,霞飛路的洋房是在道路兩旁,路燈昏黃很有點花樣年華的感覺。
宮連可算是上海灘的大人物,南北嘴角蕩起一抹笑意。
“宮先生還真是有興致賞月啊。”
宮連朝著那個幾個保鏢揚揚眉,"南北小姐好派頭。"
"宮老板說笑了。"南北一身白色大衣站在燈光下,睫毛深處一盤陰影看不清面容。"寒舍很小,就不請宮先生上去了。"
宮連有點詫異,就算是響徹上海灘的姚芬芳也是要給他面子的,而這個女人卻拒人于千里之外。
僅僅是憑借義玄的祥進(jìn)遠(yuǎn)那么便有些不自量力了。
而且很少女人能對他是這個態(tài)度。
“南小姐的欲擒故縱玩的有點過火了,不怕我一個沒興致了,便不想玩了?”
“我想大概是卡門唱多了,男人也見多了吧。”他料定了自己不是想攀附他欲擒故縱,就是清高的貞潔烈女。只可惜,南北兩者都不是。
這樣回答倒是讓宮連愣了一愣。
“宮先生找我什么事?有話就直說吧,寒舍不便留宮先生上去喝茶。”
“一個有錢男人找一個漂亮女人能有什么事?”
南北捂住嘴笑的燦爛,“宮先生想包我?”
“未嘗不可。”宮連挑著眉,越發(fā)的覺得這女子和他人不同。
“可這上海灘想包我的人太多了,宮先生哪里來的自信覺得我會選你呢?”南北伸出帶著蕾絲手套的纖細(xì)手指,在她的那輛老爺車上輕輕點著,狹長的眼眸在月色下越加撩人心魄。
“多少人想攀上我宮家,難道南北小姐覺得義玄幫當(dāng)靠山比我宮家當(dāng)靠山有面子?”和聰明人說話,直接一點更好。
南北卻是婀娜多姿的抬頭,網(wǎng)紗之下的那張臉神秘而又戲虐的一笑。
“宮先生,我南北可從沒有說過我的靠山是祥老板。太晚了,南北的宅子是不見外人的,要是宮先生想追求我,大可以去七彩虹捧場,至于我南北怎么做,那是我的事。”
說罷,微微點頭,便不給宮連說話機(jī)會的上樓去了。
宮連被她激的有點急,可卻敗下陣來的笑著搖頭。
司機(jī)小弟看著宮連的臉色,“宮爺,這女人不識抬舉。”
宮連卻心情極好的笑著看著窗外,“阿元,你不懂女人,越是這樣的女人越有意思,那些逆來順受的女人有什么意思,掙扎的小貓才有趣。”
司機(jī)撇撇嘴,問他去哪。
宮連回頭看了一眼那三層小樓,嘴角斜拉,"去三爺那。"
一小段插曲,南北上樓的時候嘴角帶著冷笑。上海灘這些男人,軟香軟玉的女人看的太多了,想要一個人對你產(chǎn)生興趣,就要背道而馳,而這種花花公子更是如此。
春花有些擔(dān)心她。
"春花姐,知道什么叫姜太公釣魚嗎?"
"什么意思?"
南北打發(fā)了保鏢出去,脫了高跟鞋坐在沙發(fā)上,柔和的燈光將她的那張臉照得越發(fā)精致。
"知道我為什么要來七彩虹了嗎?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好的,我想成為這大上海第一把交椅的歌星,非百樂門不可,可是我卻沒有選擇百樂門,因為想要在百樂門立足不僅要有實力,還要有靠山。
姚芬芳的靠山是宮家,就算她不會唱歌了,也永遠(yuǎn)是百樂門第一。春花姐,你明白了嗎?"
春花心里翻涌不下,明白了,卻像是有沒明白,南北卻笑著不再談?wù)撨@個話題,"我今天拒人于千里之外,你看著吧,宮連還會再來,而且會以一個全新的態(tài)度,那時候才是自己談條件的時候。"
他之所以之前只是出現(xiàn)而非招攬,一方面礙于祥進(jìn)遠(yuǎn)的面子,二是他不想出手,他想讓她自己走,因為他知道只有她自己走到他身邊,才會不得罪義玄又能名正言順將她挖來百樂門,是真看上她這皮色也好,還是利用女人想找靠山的心也好。
都是別有用心。
"宮連確實比祥進(jìn)遠(yuǎn)更是個好靠山,只可惜他算錯了我南北的靠山不是任何人,而是我自己。"南北的話讓春華心里震撼不已。
"春花姐,你要記住這世界上任何人都不可靠,那些能給你權(quán)利地位的人,也能讓你什么都不是,輕易得來的東西,必然輕易逝去,所以唯有靠自己,才是最踏實的靠山。"
春花心里震動,在她的意識里,女人,尤其是夜總會的女人必然是靠著一方實力才有出頭之日,才不被人欺負(fù),就像曾經(jīng)的自己也是靠了百樂門的管事,一個小小的管事就讓自己在眾星云集的百樂門下有一口飯吃。
更何況姚芬芳,月玫瑰這樣的人,都是女人嫉妒的對象,她從來沒想過,依靠自己會怎樣,可是今天南北顛覆了她的世界觀,她告訴她不靠別人,靠自己。
南北又自嘲的搖頭,"現(xiàn)在說這些太早,以后,以后你便知道了。"
樓下燈光昏暗,南北斜靠在沙發(fā)上眼神是不容忽視的光。在拐角的陰影里,沒人看得到春雨站在那,渾身僵硬,這些話給了他不是一般的震動,靠自己,不靠別人。
這是翻涌在少年心里的震撼,他不自覺的伸手摸脖子上那塊象牙牌,轉(zhuǎn)身飛奔回房間。
他一腔熱血男兒,卻做了一個永生難忘的決定。
第二日一早,傭人進(jìn)來叫南北,一項不喜歡早起的南北有些起床氣。這兩個新招來的傭人倒是規(guī)矩,都是四五十歲上下的中年婦女,家里干凈,手腳麻利。為人謹(jǐn)慎,話少。
春花忙著張羅著她的衣服,祥進(jìn)遠(yuǎn)叫百貨商場送最新的衣服來,今天和灌唱片的公司約好,所以忙的不得了。
此時看她還在床上犯懶,“我的祖宗,今天可是唱片公司大老板,這個云波唱片公司可不得了,是洋人開的。”
“洋人也是人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南北伸了個懶腰,最近真是累慘了,白天那么忙,晚上還要等他們睡了自己偷偷練習(xí),好在這幅身子底子還行,柔韌度前,又加上自己刻苦,恢復(fù)的很快。
幾個踢腿加下叉。
“不是要給我看衣服嗎?”
春花晃晃腦袋,這個南北每天都能刷新自己的認(rèn)知。便找人推了移動的架子,上面掛滿了洋裝旗袍,花花綠綠的,南北看一眼就覺得俗氣,微微皺眉,“就這些?”
送衣服來得是服裝商行的管事,是個中年女人,很能干,在上海灘少見的女強(qiáng)人之一,洪欣眼光夠獨特,引進(jìn)的洋裝,廠子里的旗袍,都是精挑細(xì)選出來的花樣。
她能親自上門說明客戶面子極大,“南小姐,這是這一周新來得樣式,都在這里了,整個上海灘只有您最先看到這些衣服。”洪管事這話說得有禮卻也傲慢。
本來這些最新的是輪不到她南北的,可是今日一早宮家就來消息,說是最新的衣服,只要是新來的就先可著七彩虹的南北小姐挑選。
洪欣這人在商場上多年,八面玲瓏,心思縝密,這消息來得突然,又包含信息,宮連日日去七彩虹捧場,這事看著微妙。
只是在宮家管事沒走多久,卻又來了一位宮家人,而這個小弟直接點名了是宮家連爺讓送衣服到南北小姐住處。
這時候洪欣才有疑惑又驚訝,難道剛才不是宮連讓的,那是宮家哪位爺啊?
南北看了看衣服,在一個21世紀(jì)人的審美眼光中,這些衣服只能用土爆了三個字來概括了。
春花知道南北挑剔,可是洪管事親自來,也不好在人家面前說,催促著南北,“都挺好看的,你挑兩件吧,這件黃色的不錯,那件紅也挺好。”
南北又翻了翻,實在沒了興趣,“不如穿我上次那件改好的吧。上次那件我不是上了一條蕾絲。”
還沒說完,南北突然有了一個主意,之前也是從百貨公司拿來一件洋裝,春花覺得好看,可是自己卻覺得很土氣,深紫色,帶著暗花的,領(lǐng)口還很高,南北一百個不喜歡。
后來讓春華用縫紉機(jī)在衣服上縫了蕾絲,領(lǐng)子改了一下,立馬驚艷了。
之后又改了兩件洋裝,可是那么忙哪有時間琢磨衣服,索性就直接穿旗袍了,反正旗袍再難看也難看不到哪去,加上她身材本來就好,自然婀娜多姿,可是現(xiàn)在突然想到這一點,南北有個了想法。
翻了翻衣服,拿出了兩三件,“就先留下這些吧,洪管事,辛苦你了,留下來喝杯茶吧,我一直對服裝特感興趣,想和您這樣的行家探討探討呢。”
叫人送了茶過來。
洪欣自然坐下了。
“洪姐選衣服眼光上海灘可沒人能和您比呢。”南北喝著茶,眼睛卻飄在一旁的衣服上。
“不過是見得多了而已,也就選選衣服在行罷了。”這話說得謙虛,可是眼神中帶著點傲氣。
南北低笑喝茶,“洪管事謙虛了,全上海灘誰不知道,您能力強(qiáng)眼光好,和洋人打起交道來更是不卑不亢,旗下的工廠也都是和洋人合作的,生產(chǎn)出來的衣服哪是那些小作坊比得上的。”
“南北小姐說笑了,洪欣不過是給人打工。”
“打不打工的兩說,單單是洪欣姐這樣眼光手腕的人,上海灘可不多見,百貨公司的張老板讓人羨慕不已,洪欣姐這樣的人才,多少人挖呢,可還是在張老板手下做事,勤勤懇懇,當(dāng)真是張老板的福氣。”
南北說這話有些捧著她說的,別人聽了一定很是受用,只可惜這話卻一下子戳到了洪欣的痛腳。
業(yè)界鮮少有人知道,洪欣年輕時候不過是張老板在外的一個情婦。
跟了張老板這些年,男人什么樣子,洪欣算是徹徹底底的看透了,自己當(dāng)初沒什么本事,一心想著等生了兒子當(dāng)個姨太太也是好的。
只可惜自己肚子不爭氣,一年老過一年,而張老板身邊是不缺女人的。
跟張老板七八年,張老板也膩了。
好在這些年她性子溫潤,張老板最后也不想給她難堪,索性問她要多少錢讓她走人便是。
然而那幾年和自己交好的姐妹當(dāng)了姨太太的養(yǎng)在外面的,都過得不如意。
她也算是看慣了世態(tài)炎涼,索性仗著膽子說不要張老板的錢,能不能讓她進(jìn)百貨公司工作。
張老板當(dāng)時詫異,以為她是還想糾纏。
洪欣立馬表示今后也不想有瓜葛,只是想學(xué)點本事,女人在上海灘也想混出頭來。
張老板只當(dāng)她說笑,可是到底多年情分了,就讓她試了試。
可沒想到洪欣刻苦的厲害,和洋人學(xué)了洋文,說了一口流利的外語,后來又去國外留了一年的洋回來。
那時候上海灘根本沒人去學(xué)什么服裝設(shè)計,她算是頭一份,還是個女人,張老板這時候才恍然眼前這個女人可不再是執(zhí)勤嬌滴滴的小情人了,而是說話辦事都放得開的厲害人物。
索性就讓她在百貨公司做服裝管事,管著幾個場子的生意,卻沒想到,物盡其用。洪欣在上海灘上也有了幾分名氣。
其實洪欣也想過出來自己干,畢竟給人打工不如做老板,只可惜,曾和張老板關(guān)系特殊,更多的,她怕張老板一生氣說出她的底細(xì)來,女人最是要貞潔名望,唾沫淹死人,到時候自己這些年努力的豈不是白費了。
“洪姐,人能力強(qiáng)眼光好,人脈多,怎么不自己出來做?”如同聊家常一樣。
洪欣臉色微微尷尬。“我都這把歲數(shù)了,還能干什么,再說,張老板對我也不錯。”
南北笑意很深,“我想著洪姐終究是要自己出來做的,張老板年事以高,聽說他有個兒子,留洋快回來了,現(xiàn)在年輕人可和老人不同,年輕氣盛,什么都想親力親為,有一番事業(yè)心,到時候只是怕洪姐做起事來就要束手束腳了。”
南北的話猶如一記重錘,洪欣臉色更加不好了,卻還是請帶著笑,“年輕人嘛,總是有雄心壯志的。”
提起張老板這個兒子,洪欣心里就是一哆嗦,他小時候可是見過她的。自己到現(xiàn)在都記得他背張老板向她扔石頭的樣子,這孩子要回國了?自己怎么不知道?
心不在焉的又聊了一會,便告辭了。
“你剛才和她說那些干什么?”
南北慵懶的坐在沙發(fā)上看衣服,“有些人有機(jī)會就會順桿爬,可有些人不刀架在脖子上,就算機(jī)會擺在面前也于事無補(bǔ)。”
春花向來聽不懂她這些大道理,拿了衣服,“你到底穿哪件啊,我看這三件都不怎么樣,花色也太單調(diào)了。”
“花色單調(diào)才好改良,春花姐,你的裁縫手藝又要上陣了?”
春花立馬明白南北又要改衣服了,笑道,“我看你還唱什么歌啊,直接開個服裝廠好了。”
南北笑的神秘,向春花眨眨眼睛,“沒準(zhǔn),我還真能開一個呢。”(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