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回
將自己事先想好能將那毒害傅镕的幕后主使揪出來的法子悄聲說與盧嬤嬤和傅镕知道,又再四叮囑了他們幾遍切不可走漏了風聲之后,孔琉玥又軟聲安慰了傅镕一回,見他雖仍白著臉,但還算鎮(zhèn)靜,方暫時放下心來,被梁媽媽和珊瑚瓔珞簇擁著回了正房。
“……去打一盆清水來!”一回至正房,孔琉玥便低聲吩咐道。
珊瑚應聲而去,吩咐小丫頭子打水去后,便忙忙折了回來,整好就聽見梁媽媽問孔琉玥,“夫人這是打算做什么?”
孔琉玥道:“我總得先將這毒的成分找出來,才好對癥下藥的為镕哥兒配制解藥。”說著皺了皺眉,“不過這毒無色也無味,亦連銀簪子都查不出來,怕是輕易找不出來!”
梁媽媽聞言,亦皺起了眉頭,片刻方道:“果真夫人找不出來,明兒一早就讓我去一趟將軍府,韓少夫人出身杏林世家,她一定有法子,就算韓少夫人沒有法子了,她可是華老神醫(yī)最疼愛的孫女兒,她又跟夫人好,老華太醫(yī)應當不會袖手旁觀。”
孔琉玥點點頭:“媽媽倒是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只是再過半個月,瑤瑤就要出嫁了,將軍府還不定怎生忙亂呢,華姐姐又懷著身孕,不到萬不得已,我真是不想打擾她們。”
“這已經(jīng)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了!”梁媽媽還未及答話,一旁珊瑚已先說道,“誰也說不準三少爺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中毒的,若是再不緊著醫(yī)治,萬一……,況三少爺原便體弱,便是解了毒,怕是也要元氣大傷。這難道還不是‘萬不得已’的時候嗎?夫人就別猶豫了!”
說完又咬牙切齒的道:“那下毒之人也真是狠毒,竟想一次性將夫人和三少爺都害了,讓我們長房從此再無寧日……哼,等到揪出那幕后主使之后,我珊瑚第一個不放過他!”
話是在房間里對著孔琉玥和梁媽媽母女說的,目光卻是看向的東南邊,也就是景泰居和清溪塢的方向,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也怪不得珊瑚直接就將矛頭對準了太夫人母子夫妻,就連孔琉玥自己心里也是將太夫人和三房當做了第一嫌疑人的,只是,“無憑無據(jù),話可不能亂說,不然打草驚蛇還是輕的,被人拿住了你的錯處,連我都不一定保得下你!”說到最后,話里已明顯帶了幾分嚴厲。
珊瑚聞言,諾諾的應了一聲“是”,不敢再說。
梁媽媽見氣氛有些緊張,因笑著插言道:“夫人放心,我們幾個是定然不會打草驚蛇的,倒是盧嬤嬤,”蹙了蹙眉,“她畢竟是跟了老太夫人幾十年的,可以說這府里對老太夫人最忠心的人便是她了,我真怕她會把事情回了老太夫人,那才真是打草驚蛇了,且也怕到時候老太夫人見三少爺沒事,指不定又像以往那樣重重提起,輕輕放下,將事情又混過去了呢?畢竟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媽媽放心罷,盧嬤嬤省得利害關系的!”孔琉玥卻沒有梁媽媽這樣的擔憂,“當初老太夫人讓盧嬤嬤過來蕪香院,為的便是就近照顧三個孩子尤其是镕哥兒。老太夫人雖然沒有明說,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在镕哥兒請封世子之前,盧嬤嬤是不會回樂安居的,如今镕哥兒才七歲,距離請封世子少說都還有兩年多,誰能保證此番之事不會再有下一次?從來就只有千日做賊,斷沒有千日防賊的,盧嬤嬤一定明白這個道理,不會將事情回了老太夫人的,不然她丟了幾輩子的老臉事小,沒臉面對老太夫人和傅家的列祖列宗就事大了!”
一席話,說得梁媽媽先是恍然,繼而整個人都輕松下來,“夫人說得有理,盧嬤嬤一定省得這其中利害關系的!”
正說著,小丫頭子送了清水來。
孔琉玥命其將水放到桌上,命梁媽媽等人都退下,又拿絲巾遮住口鼻后,方細細研究起那盆帶毒的盆景來。
只可惜她研究了半宿,都沒研究出個什么所以然來,只得暫時放棄,將希望寄托在了華靈素并老華太醫(yī)的身上。
是以待天一亮,梁媽媽便奉她之命,帶了那盆盆景和她連夜寫出來的傅镕的相關癥狀,趕去了伏威將軍府。
打發(fā)了梁媽媽之后,孔琉玥草草用了早飯,便去了樂安居。老太夫人昨兒個可是再四叮囑過她今兒個要請了太醫(yī)來給傅镕瞧病的,她得盡量拖延拖延時間,以便她的計劃能得以順利的進行。
“……其實孫媳昨兒個就有使人拿了侯爺?shù)拿フ埿∪A太醫(yī),只可惜小華太醫(yī)去了大興,說是要三五日光景回來。孫媳想著太醫(yī)院別的太醫(yī)都及不上小華太醫(yī),镕哥兒又是咱們家未來的頂梁柱和希望,萬不能掉以輕心,所以打算再多等兩日,等小華太醫(yī)回來之后,請了他上門給镕哥兒瞧,豈非更穩(wěn)妥些?未知祖母意下如何?”
屈膝給老太夫人見過禮后,孔琉玥便開門見山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與老太夫人知道。
老太夫人聞言,皺了皺眉,道:“話雖如此,我瞧著镕哥兒氣色很不好的樣子,萬一再拖兩日,真拖出個什么好歹來,可怎么樣呢?不如先請了太醫(yī)來瞧,明兒待小華太醫(yī)回來了,再請了他來瞧,也是一樣的!”
也就是說,不同意她的想法了?孔琉玥心里一緊,真請了別的太醫(yī)來瞧,她后面的戲還要怎么唱下去?
她抿了抿唇,正待再說,一旁也是過來給老太夫人請安的三夫人已先笑道:“祖母,我倒覺得大嫂言之有理,大嫂昨兒個使去的人說小華太醫(yī)要三五日光景方能回來,如今又過了一天了,也就是說,小華太醫(yī)快則明兒就可以回來,慢則也不過大后日的事,若是今兒個請了太醫(yī)來瞧镕哥兒,開了方子,明兒待小華太醫(yī)回來后,這方子是吃還是不吃?萬一兩位太醫(yī)的方子相沖了,又怎么樣?倒不如就依了大嫂之言,待小華太醫(yī)回來后,直接請了他來瞧穩(wěn)妥些!”
一席話,說得孔琉玥暗自冷笑起來,三夫人難道不知道何謂“此地無銀三百兩”嗎?她這么希望她今兒個不請?zhí)t(yī)來瞧傅镕,怕是正想著拖的時日越長,傅镕所中的毒就越深,乃至最后無藥可治罷?卻不想倒是無意幫了她的大忙!
因附和她的話道:“是啊祖母,萬一兩位太醫(yī)的方子相沖了,可就不好了,橫豎也不急在這三二日間,不如就等小華太醫(yī)回來之后罷?我會使人時刻注意著華家的,一旦得知小華太醫(yī)回來,就立刻使人請去,管保不會耽誤了镕哥兒身體的!”
“你們妯娌說得也有理。”老太夫人想了想,也就點頭道,“那就待小華太醫(yī)回來后,請了他上門給镕哥兒瞧瞧罷,你記得經(jīng)心些,別耽誤了!”
孔琉玥忙屈膝應了,“祖母放心,孫媳理會得了。”
老太夫人就點了點頭,看向三夫人,問起太夫人的病情來,“你母親今兒個可好些了?”
三夫人見問,嘆了一口氣:“藥倒是都吃進去了,只是依舊迷迷糊糊的,認不得人。三爺正守著呢,說是過了今兒個再瞧瞧,若是明兒再不好轉,就要另請?zhí)t(yī)了!”說著拿帕子拭了拭眼角。
“哎……”老太夫人也跟著嘆起氣來,“說來今年咱們家還真是不太平,如今天氣已經(jīng)在轉涼了,所以我打算待八月十五中秋節(jié)過了之后,去城外的普濟寺打平安醮,順便為一家子老小都求一個平安符,老大媳婦,到時候就要辛苦你安排了!”
就算老太夫人今兒個不提及此事,孔琉玥也打算過陣子便回了她,要去寺里上上香的,傅城恒隨時都有可能出征,她打算為他求一個平安符戴在身上,待他出征之后,她也能安心一些!
因忙屈膝應道:“原是孫媳應當應分之事,當不得祖母‘辛苦’二字!”
老太夫人就滿意的點了點頭。
從樂安居出來,孔琉玥借口要處理家事,便沒有去景泰居,而是與三夫人作別之后,徑自回了蕪香院。如果只是太夫人一人,她還能強迫自己維持面子情兒,可一想到傅旭恒還在那里,她就連面子情兒都做不到維持了!
梁媽媽還沒有回來,孔琉玥心里雖著急,卻也知道急不來,只得一邊處理家事,一邊等候起她來。
卻不想這一等,就直等到了午飯之后,方將她給等了回來。
“怎么樣?華姐姐怎么說?”瞧得梁媽媽進來,孔琉玥等不及屏退眾伺候之人,已迫不及待的問道。
還是珊瑚知機,擺手令眾人都退了下去,又將門窗都關好之后,梁媽媽方說道:“我先去見了韓小姐和韓少夫人,把情況與她們二位大略說了一遍。韓少夫人當即便用絲巾遮了口鼻,檢查了那盆盆景一通,卻是也沒有發(fā)現(xiàn)異樣,于是使了人回去請老華神醫(yī)。老華神醫(yī)來了之后,總算有了進展,但卻說解藥有些復雜,自個兒熬制怕把握不好火候,說是不如配丸藥,讓我明兒再去取。”
梁媽媽說著,神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老華神醫(yī)還說,這種毒還有一個特性,天氣熱的時候不會散發(fā)得太厲害,要等到天氣轉涼時,才會散發(fā)得越厲害……還說幸虧夫人發(fā)現(xiàn)得及時,否則至多再等半月,便是大羅神仙也無力回天了!”
天氣熱的時候不會散發(fā)得太厲害,要等到天氣轉涼后,才會散發(fā)得越厲害?孔琉玥聞言,暗恨那下毒之人歹毒至極之余,倒是有些佩服起其心思的縝密來,這樣縝密的心思,若是放到正途上,不愁沒有一番建樹,只可惜,全部用在了旁門左道上!
次日一早,梁媽媽又跑了一趟伏威將軍府,回來時果真帶回了兩瓶丸藥,“說是白色的晨起時服,黑色的臨睡前服,不出半月,就可保余毒全解,讓夫人且放寬心些,別憂思太過,省得之前的那一番調養(yǎng)前功盡棄!”
有了老華太醫(yī)親手配制的解藥,至少能保傅镕性命安危無虞后,孔琉玥心下輕松不少,因點頭向梁媽媽道:“我知道的。”說著命人請盧嬤嬤去。
一時盧嬤嬤來了,孔琉玥便將那兩瓶子藥交給了她,“白色的晨起時服,黑色的臨睡前服,嬤嬤可千萬記好了,再就是切記別讓人知道了。”
盧嬤嬤忙應道:“大夫人放心,我省得利害關系的。”
孔琉玥點了點頭,問起她別的事來,“嬤嬤可有發(fā)現(xiàn)可疑之人?”這也是她們昨晚上商量好的,她負責解藥和穩(wěn)住老太夫人之事,盧嬤嬤則負責排查傅镕身邊可疑之人,然后順藤摸瓜找到那幕后主使之事,等到這兩件事情都有了眉目之后,她們就可疑采取行動了。
盧嬤嬤見問,皺了皺眉,“暫時還沒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之人,不過大夫人請放心,我會盡快將那人找出來的!”
當下老少二人又壓低聲音商討了一些細節(jié)問題后,盧嬤嬤方離開正房,回了第二進院子。
如此又過了兩日,太夫人的病情還是沒什么起色,禍不單行的是,傅镕卻于這日傍晚在老太夫人屋里暈倒了。
其時一大家子人正圍坐在大圓桌前吃飯,老太夫人正詢問太夫人的病情,末了命傅旭恒,“已經(jīng)拖了好幾日了,依然沒什么起色,明兒換個太醫(yī)再瞧瞧!”
傅旭恒則道:“孫兒也正有此意。只可惜小華太醫(yī)仍未回來,不然請了他來,管保藥到病除……”
話沒說完,就聽得一聲沉悶的“咚”聲忽然響起,原本坐在傅鈞和傅釗之間的傅镕,也忽然不見了蹤影。
桌上的眾人包括傅旭恒和三夫人在內都是一怔。
“三少爺暈倒了……”
片刻之后,還是一直侍立在傅镕身后的他的奶娘尖叫了一聲,才讓眾人如夢初醒般相繼回過神來。
“三少爺,您怎么了?您不要嚇我啊……”
“三少爺,三少爺……”
“弟弟,弟弟,你怎么了?讓開,都讓開,弟弟,你不要嚇我……”
“镕哥兒,母親在這里,你醒醒,醒醒啊……”
霎時間,奶娘和眾丫頭婆子驚慌失措的聲音、初華帶了哭腔的聲音和孔琉玥滿滿都是焦急的聲音,讓因擺了大圓桌且人又多而顯得有些緊湊的屋子,越發(fā)亂作了一團。
“都給我住嘴,全部都讓開!”老太夫人威嚴的聲音忽然響起,總算讓亂作一團的眾人都安靜了下來,“老二,你把镕哥兒抱到榻上,老三,立刻使人請?zhí)t(yī)去!老大媳婦,你還愣著作什么,還不讓人準備好熱水,等會兒好就近照顧镕哥兒!”
老太夫人這一番吩咐,總算讓眾人找到了主心骨,立刻都按照她的吩咐,有條不紊的忙活兒起來。
待傅希恒將傅镕放到榻上之后,孔琉玥和初華便忙忙搶了上去,一個接過丫頭遞上的熱帕子,輕柔的給他擦起額角的汗,另一個則握了他的手,似是想把自己的力量傳遞給他。母女兩個都慘白著臉,一副受驚過度,六神無主的模樣。
太醫(yī)很快來了,正是平日里便時常來永定侯府的李太醫(yī)。
李太醫(yī)被傅旭恒急匆匆的帶進來之后,先便要給老太夫人行禮:“下官給老太夫人請安……”
卻被老太夫人擺手止住了,急聲說道:“李太醫(yī)不必多禮了,且快看看我小曾孫是正經(jīng)!”又命忙忙要躲到屏風后面去的孔琉玥和二夫人三夫人,“李太醫(yī)也是時常來咱們家的,沒那么多忌諱,你們也不必回避了!”
李太醫(yī)和妯娌三人得令,也就上前請脈的請脈,退回原地侍立的退回了原地。
先是探了傅镕的左手脈搏,李太醫(yī)的眉頭漸漸蹙了起來,待他再探過傅镕的右手脈搏之后,他的眉頭就蹙得更緊了,看向老太夫人面色凝重的說道:“請老太夫人屏退左右,下官有話要說!”
老太夫人心里一緊,看了一眼旁邊臉色也有些蒼白的盧嬤嬤。
盧嬤嬤會意,忙將眾伺候之人都屏退了,又將門窗都關好了,才折回了老太夫人身后侍立。
就聽得老太夫人道:“李太醫(yī),屋里如今剩的,都是我們自家人和信得過的老家人了,你有話不妨直說!”
李太醫(yī)點點頭,抿了抿唇,才一字一頓說道:“實不相瞞老太夫人,貴府的小公子不是病了,而是中了毒!”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尤其老太夫人,就更是瞬間鐵青了臉,片刻才幾乎著咬牙問李太醫(yī)道:“李太醫(yī)此話當真?我小曾孫竟是中了毒!那中的什么毒?”
李太醫(yī)頓了一頓,才道:“小公子中的是一種慢性的毒,這種毒無色無味,卻極其險惡,隱藏得又深,一般不容易找到,多是等到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遲了……”
“那我小曾孫可還有沒有救?”老太夫人不待李太醫(yī)把話說完,已急急打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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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我一身痛得找不到詞來形容,尤其是太陽穴,睡又睡不著,嗚嗚嗚,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