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妻(八)
蘭裔軒會追上來,弦月并不奇怪,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兩人會在這個地方,以這樣的方式見面,她手中端著酒杯,甘醇的美酒還含在口中,所以發(fā)生了一件很悲催的事情,有生以來,她第一次因為喝酒嗆到了,蘭裔軒那張臉,她怎么看,都覺得那笑容森森的,實在是心虛的很啊。
弦月咳嗽了幾聲,兩邊的臉頰漲的通紅,她怎么就那么倒霉?為什么就那么倒霉啊?她住客棧的時候,他去找人也好啊。
白戰(zhàn)楓盯著蘭裔軒,一時間也沒回過神來,這個男子,還是和以前一樣,溫潤如玉一般,一舉一動,無一不透著尊貴優(yōu)雅,面對著這樣一個人,白戰(zhàn)楓有種想要躲藏的沖動,比起弦月的心虛,更甚,他心里很清楚,兩年前追風谷一戰(zhàn)之后,弦月?lián)p兵折將,他就再沒有站在她身邊的資格,白戰(zhàn)楓別過視線,根本就不敢對上蘭裔軒掃過來的視線。
他一定會覺得自己狠厚臉皮,死纏爛打吧,他自己也這樣覺得,一路上,和弦月相處的每分每秒,他都在唾棄著自己,但是他控制不住,離開的腳步那樣沉重,他一步也邁不開。
聽到弦月的咳嗽聲,白戰(zhàn)楓猛然回過神來,起身,手剛伸到半空,那紫色的身影,已經(jīng)飄至跟前,幾乎是下意識的,白戰(zhàn)楓縮回了自己的手。
在蘭裔軒面前,他永遠都沒有資格,去碰觸那個叫鳳弦月的女人。
蘭裔軒走到弦月跟前,低著身子,溫柔的拍著她的背,不發(fā)一言。
弦月一邊咳嗽,眼角卻瞟向身后的蘭裔軒,眨眼的功夫,百轉(zhuǎn)千回,卻還是想不出一個很好的借口來,以她的身份,來青樓就很不應該了,居然還叫女人,蘭裔軒越是平靜溫柔,弦月的心,就越是不安。
“嗆的這么嚴重。”
弦月想的有些入神,大半天了,她只想著用咳嗽轉(zhuǎn)移蘭裔軒的注意力,完全忘記了停下,直到耳畔傳來蘭裔軒似笑非笑的聲音,她才停止了咳嗽:“白悔說他想喝花酒,他帶我來的,那些美人,我是讓她們來陪白悔的。”
弦月睜眼說瞎話,臉不紅氣喘的,還十分的理直氣壯,這個時候,就只能委屈白戰(zhàn)楓了,他不入地獄,那就是她倒霉,相比來說,她情愿蘭裔軒和白戰(zhàn)楓干一架,最好給她趁機溜走的機會。
白戰(zhàn)楓盯著弦月,無語狀,這地方,是她自己非要來的,至于陪酒的姑娘,也是她非叫的,這時候推的一干二凈,就連說話的口吻,也理所當然,這樣的事情,估計也就只有弦月能做到。
“是嗎?”
蘭裔軒掃了白戰(zhàn)楓一眼,最后將視線停在弦月身上。
白戰(zhàn)楓是什么人,弦月是什么人,蘭裔軒心里清楚,白戰(zhàn)楓是知道弦月身份的,決計不會帶她來這樣的地方的,這些事情,倒是弦月會做的。
“當然了,我時刻都謹記著自己的身份。”
弦月?lián)屧诎讘?zhàn)楓之前點頭。
“那就好。”
蘭裔軒云淡風輕,依舊是往昔那云淡風輕的模樣,看不出絲毫的不悅,他這個樣子,倒是讓弦月越發(fā)開心,如果他一開始就質(zhì)問自己幾句,她心里還能更有底氣一點,可偏偏蘭裔軒這個樣子,她根本就無計可施。
蘭裔軒說完,在弦月的身邊坐下,輕道了聲:“進來吧。”
弦月側(cè)身,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門口已經(jīng)多出了十幾個美人,比起剛才在大堂看到的,那模樣,單論姿色的話,確實要勝上一籌,就是沒有什么氣質(zhì),那穿著,還有紛飛的媚眼,如果是方才,弦月刻意坦然接受,但是現(xiàn)在,她實在是有些吃不消啊。
美人們魚貫而入,在弦月和白戰(zhàn)楓的跟前坐下,弦月瞟了蘭裔軒幾眼,怒了努嘴,什么嘛,生氣就直接表現(xiàn)出來嘛,這王后之位,也不是她想要的,這頂皇冠,是他強壓在她身上的,她只是想找回過去的記憶,有什么錯,沒什么錯,對,沒錯,她應該理直氣壯一些,干嘛要這么心虛啊。
“公子,奴家來喂你。”
弦月剛在心底為自己加油打氣,好不容易積攢了勇氣,就有美人將美酒送到她嘴邊,弦月瞟了蘭裔軒一眼,他自斟自飲,不亦樂哉,這次她跑的好像確實有點遠了。
“美人,真乖。”
弦月素來不是個會虧待自己的人,事情已經(jīng)變成這個樣子了,美人在懷,美酒在口,她哪里有推拒的道理?不過她得悠著點,蘭裔軒比她的身手好,要是發(fā)生沖突動手什么的,她肯定逃不過。
反觀白戰(zhàn)楓,就不那么輕松了,心里如天人交戰(zhàn),蘭裔軒這樣做,是什么意思,他一點也沒看出來,該走該留,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知道,自己該走,可看到那張如花般的笑靨,他卻舍不得,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了那樣的資格,卻還是控制不住,就算遠遠的,看到她這樣的笑容,那也好啊。
“你們誰要是把他伺候好了,爺我重重有賞。”
弦月手指著白戰(zhàn)楓,從懷中掏出一錠金子,放在桌上,所有的女人,頓時涌向白戰(zhàn)楓,弦月松了口氣,覺得落在身上,那似有若無的視線,終于不再像之前那樣,讓她如針芒在背。
白戰(zhàn)楓被一群女人圍著,這事如果發(fā)生在以前,他早就發(fā)飆,讓這些女人滾蛋了,可現(xiàn)在,經(jīng)歷的種種,早讓他沒了年少時的傲慢情況,就算是如坐針氈,至少他也能冷著臉,陪著周旋,既然是她樂意的,他照做便是。
“蘭公子,你怎么來了?”
同樣是飲酒的動作,蘭裔軒卻貴氣十足,不像弦月,舉止粗俗,可就算是如此,她的一舉一動,卻怎么都讓人討厭不起來。
“怎么,不歡迎?”
那清淡的口吻,聽不出絲毫的不悅,可弦月就是能感覺得到,他情緒的波瀾,是因為她來著煙花柳巷之地,還是其他?
弦月干笑了兩聲,搖頭道:“沒有。”
弦月說的是實話,離開皇宮沒多久,她就想蘭裔軒了,想他追上來,又不愿意他趕上,她暫時還不想回皇宮,但是為什么偏偏是這個地方呢?還是在她喝花酒的時候。
白戰(zhàn)楓被十幾個女人包圍著,一顆心,卻掛在弦月身上,其余的女子,一邊喂他喝酒,眼睛卻不時蘭裔軒和弦月二人,一個瀟灑,一個高貴,皆是世間難得一見的俏公子,要是能陪他們宿上一宿,就算是他們不給銀子,她們也樂意啊,只是這兩人,看起來著實有些怪異,紫衣的公子,雖是眉宇疏朗,臉上的笑意,卻是清冷的,大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意,而那白衣的少年,則是滿臉的嬌笑,似犯了錯的小孩,兩個大老爺們,他們怎么看怎么都覺得曖昧。
弦月微擰著眉頭,思忖間,很快想到了妙計,澄澈的琉璃眸,頓時迸射出光亮,明媚耀眼,她一把奪過桌上的酒壺,仰頭,瓊漿玉液,盡入她口。
白戰(zhàn)楓和蘭裔軒看著,也都不阻攔,由著弦月。
兩壺酒下肚,弦月的雙眸,蒙上了一重淡淡的迷蒙的醉意,兩邊的雪膚,蒙上了粉嫩的艷色,眉間的朱砂妖嬈,就算身著男裝,也透著說不出的媚意,白戰(zhàn)楓抬頭,深邃的眼眸,閃過驚艷之色,露出幾分癡迷,不要說白戰(zhàn)楓,就連他旁邊坐著的那些女人,也被惑的入迷了。
“喝酒啊,看著我干嘛,把他伺候好了,爺有賞。”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酒香,熏染這醉意的弦月,少了幾分張狂不羈,嫵媚動人。
“蘭公子,你是不是生氣了?”
弦月跌倒在原來的位置上,整個人晃了幾圈,一旁的蘭裔軒坐著,忍不住將她扶穩(wěn),明明知道,就算是她醉了,也不至于會跌倒,那些微的疼痛,對她來說,根本算不上什么,卻還是舍不得,明明心里升起,卻還是舍不得她受到丁點的傷,蘭裔軒有些頭疼,她還真是吃定他了,所以才這般的肆無忌憚。
“沒有。”
蘭裔軒本不想回答,不過他深諳弦月的脾氣,想了想,還是給了兩字的簡短回復。
“騙人。”
弦月雙手緊緊的擁住蘭裔軒,像個小孩似的撒嬌道,蘭裔軒一顫,那溫熱而又熟悉的清香,帶著濃郁的酒香,噴灑在他的鼻尖,蘭裔軒扶額,她果然知道怎么折騰他。
“你是不是來逮我回去的?我現(xiàn)在不要回去。”
弦月在蘭裔軒的懷中蹭了蹭,旁邊的那是幾個女人,已經(jīng)完全呆住了,那抱在一起的兩個人,親密的姿態(tài)——
“蘭裔軒。”
白戰(zhàn)楓猶豫了半晌,還是開了口。
“我和弦月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溫和的聲音,像是被寒水浸泡過,微微的有些冷,對余下的幾人道:“把白公子伺候好了,有賞。”
蘭裔軒說完,將弦月抱了起來,看著懷中醉倒的女人,素來千杯不醉的鳳弦月,哪里會因為兩壺雪上唇,就醉的不省人事?
微勾的唇角,笑的像只狐貍,她想玩,他自然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