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改觀
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投在地上的剪影融成了一體,密不可分。待巨大的喜悅過去,淡淡的悲傷卻浮上心頭,孟桑榆閉眼,想要忍住眼眶中溢出的淚水。父親沒事了,可阿寶卻永遠不在了,沒人知道,阿寶于她而言有多么重要。他去了,為防他人詬病,她連哀痛都不敢表現(xiàn)出來。既然有發(fā)泄的機會,那么,就在今夜,就在此刻,請允許她在心中為他祭奠。
“桑榆?”感覺到脖頸間傳來的濕熱,周武帝皺眉,擒住她下顎將她的臉頰抬起。白皙的臉龐上早已淚流滿面,一向堅強的女人正在默默啜泣。
“這是怎么了?嗯?有什么事跟朕說!”男人的語氣非常壓抑,雖然梨花帶雨的面容很美,可他卻極不喜歡!
“沒事,我臣妾太高興了,高興到喜極而泣!”孟桑榆迅速擦干眼淚,脆弱的神態(tài)頃刻間消失,仿若一場幻覺。從大悲大喜中回過神來,她這才發(fā)覺,自己的雙足踩在男人的龍靴上,自己的雙手環(huán)抱在他脖頸上,姿勢親昵的過分。
進宮三年,這是她第一次失態(tài),還是在這個男人面前,她略感驚訝,可不能否認,有人與自己分享快樂和悲傷的感覺很不錯。人有時候壓抑的太久,確實需要發(fā)泄。
“是嗎?”男人瞇眼,不置可否,垂頭親吻她濡濕的眼角,將上面殘留的苦澀細細舔去。
“皇上”孟桑榆張口,表情有些不自在,未盡的話卻被男人翻攪的大舌堵住,變成了誘人的嚶嚀。室內(nèi)除了唇舌交纏的聲音再無其他。
馮嬤嬤和金嬤嬤守在門邊等候,聽見里面的聲響,馮嬤嬤略感不適,金嬤嬤卻不動如山。又過了半盞茶的功夫,金嬤嬤見差不多了,走上前敲響房門,低聲提醒,“皇上,時辰不早,您該回去了。太后她老人家說了,這里是慈寧宮,不是您留宿的地方?!?br/>
周武帝正將手伸進桑榆的衣襟,在她渾圓飽滿的半球上用力揉捏,頭埋在她頸間忘情吸允。兩人畢竟是成年人,心情放松了,又空曠日久,都有些情難自禁。金嬤嬤的提醒仿佛一道魔咒,將室內(nèi)火熱旖旎的風情瞬間打破。孟桑榆回魂,迅速推開男人,眸光閃爍。她竟然被這個男人蠱惑了!
該死!周武帝紅著眼睛低咒,將桑榆扯進懷里扣住,啞聲道,“讓朕再抱一會兒!”
感覺到男人抵在自己腰腹間的硬物,孟桑榆不敢亂動,乖乖讓他抱著。濃烈的情-欲退去,淡淡溫馨和脈脈溫情在微涼的空氣中流淌。
“朕走了,送朕?!甭裨谂祟i間深呼吸,周武帝抬起頭來時霸道命令。
孟桑榆屈膝應(yīng)諾,正準備披件大氅,男人卻已先行拿起了外袍替她穿戴,末了蹲下-身,握住她小巧的玉足,替她套上羅襪和繡鞋,動作極其自然極其熟練,仿佛做過千百回。孟桑榆垂眸看著他動作,眼神說不出的復雜。若這人不是皇帝,她會動真心也說不定,哪怕是在標榜一夫一妻制的現(xiàn)代,這樣的溫柔呵護也實屬難得。
穿戴整齊,男人笑著理順她披散在兩頰的亂發(fā),又用大氅將她包了個嚴實,這才牽著她的手推開房門。馮嬤嬤和金嬤嬤像兩尊門神,一左一右守著,被擠兌到角落的常喜正低著頭,滿臉的同情。和媳婦親熱也得限時,皇上真夠憋屈的!
“叫御攆去宮門口等著,朕和桑榆走一段?!敝芪涞蹖ΤO蚕铝?。
常喜應(yīng)諾,見兩人攜手走進雪地里,連忙上前撐傘。
新下的雪十分干凈剔透,踩上去像棉花一樣松軟,還會發(fā)出吱嘎吱嘎的脆響,聽在耳里頗有意趣,手被男人緊緊扣住,十指交纏,共享著彼此的體溫,腳下的兩行足跡在從未有人踩踏過的雪地上并行延展,親密無間。沒有利用和算計,沒有虛情和假意,這是孟桑榆第一次與男人心平氣和的相處,心中的感覺十分微妙。
“就送到這兒,回去吧?!彪m然盡量放慢了腳步,可宮門還是很快就到了,周武帝仔細替她攏好大氅,拍掉她肩頭的幾片雪花,柔聲開口。
“臣妾恭送皇上?!泵仙S芮バ卸Y,見男人未動,抬頭用眼神詢問。按理,直到目送男人的御攆消失她才能離開。
“你先走,朕在這里看著你?!敝芪涞勰竽笏粌龅奈⒓t的鼻頭,語氣難掩寵溺,見她秀眉微蹙,還想推拒,上前攬住她肩膀,將她轉(zhuǎn)了個身,“走吧,等你走了朕再走。”強勢的語氣不容人拒絕。
孟桑榆怔怔點頭,往前走出一段,轉(zhuǎn)身,男人果然佇立在宮門口看著她,見她回望,抬起手揮了揮,似在催促她快些回去。迎上打著傘的馮嬤嬤,孟桑榆嘴角綻開一抹舒心的微笑。這個男人雖然千般不好,可有一點卻是別人比不上的,他說出口的承諾從來不會落空。說定會幫自己找到父親,說定會第一時間通知自己,他都做到了。她真心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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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皇上的傷勢大好,恢復了早朝。寅時三刻,眾位大臣站在燈火通明的太和殿里,等著皇上駕臨。文武官員按品級高低列隊左右,涇渭分明。若在平時,大家少不得彼此寒暄幾句,而眼下的氣氛卻極為沉郁,許多人面露忐忑,心中焦慮。
皇上在病中也沒有耽擱政務(wù),但他的政令都是由專人分派下去,眾臣并沒有多少感覺,直到上朝這天才發(fā)現(xiàn),皇上的手筆究竟有多大。
整個朝堂可以說煥然一新,出現(xiàn)了很多陌生的面孔,且均出自寒門,身兼要職,只為帝王所用,勛貴世家在朝堂的勢力不說連根拔除,可也受創(chuàng)不小,再難成氣候。這令許多靠祖輩蒙蔭往上爬的官員感到不安。最為醒目的還屬站立在武將三列的閆俊偉。他暗衛(wèi)統(tǒng)領(lǐng)兼錦衣衛(wèi)統(tǒng)領(lǐng)的身份足夠令人側(cè)目,就連他的父親齊國公也不時用畏懼的眼神打量他冷峻的側(cè)影。這個曾經(jīng)被他放棄的兒子已經(jīng)將他狠狠踩在了腳下,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笑話齊國公府有眼無珠,揀了芝麻丟了西瓜。
片刻后,殿內(nèi)傳來‘皇上駕到’的唱和聲,眾人神色一正,立即收回心思,齊齊跪下行禮。
“平身?!蹦腥说统恋纳ひ魪挠蟼鱽?,獨屬于帝王的威嚴氣勢令大殿的空氣更加沉重。
“有本啟奏,無本退朝!”常喜尖聲尖氣的喊道。
“回皇上,孟國公與韓將軍已于昨日未時在泥水灘找到,二人均平安無事。耶律汗王收到消息后向我朝提出了議和的請求,請皇上定奪?!遍Z俊偉出列,躬身回稟。
“你們?nèi)绾慰??”周武帝銳利的視線掃過座下,眾人紛紛垂頭躲避。而今的帝王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放縱,再回歸時身上的威勢如出鞘的寶劍,鋒利懾人,若沒有揣摩好他的心意,竟是無人敢于應(yīng)答。談判議和乃大周與蠻人處理雙邊關(guān)系的慣例,從未有過改變,然而看皇上的表情暗藏殺氣,許多人又有了新的想法,都在斟酌著用詞。
“這點主意也無,朕要你們何用?”見座下一片靜默,男人聲音冷沉。
“啟稟皇上,臣以為,我軍該血戰(zhàn)到底?!币幻吧拿婵壮隽校贻p的臉龐上帶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風采。
“血戰(zhàn)到底?!蹦腥送嫖兜木捉乐@幾個字,熟悉的渾厚嗓音令那出列的青年男子驚訝的抬頭。意識到自己犯了直視圣顏的忌諱,他又忙忙埋頭,表情驚愕。這不就是韓海的聲音嗎?聯(lián)想到頂頭上司與皇上的私交,他微微側(cè)頭,朝身邊的閆俊偉瞪去。閆俊偉朝他眨了眨眼。
“你是孟炎洲?”渾厚的嗓音再次響起。
青年男子,也就是孟炎洲硬著頭皮道,“回皇上,微臣正是新上任的錦衣衛(wèi)副統(tǒng)領(lǐng)孟炎洲?!?br/>
“好!好一個血戰(zhàn)到底!孟炎洲果然有乃父之風!”周武帝朗笑,殿內(nèi)沉郁的氣氛一掃而空。
“閆統(tǒng)領(lǐng),傳朕旨意到邊關(guān),令我軍血戰(zhàn)到底,踏平耶律皇廷!”男人大手一揮,拍板定論。
孟炎洲退到閆俊偉身后,偷偷吁了口氣,這是他第一次上朝,還真怕觸怒龍顏。閆俊偉暗笑,這小子真是緊張過頭了,但凡有他姐姐在,只要他不謀逆,這輩子的榮華富貴是跑不了了。
都說孟國公嫡長子是個不學無術(shù)的紈绔,今日看見孟炎洲在朝堂上的表現(xiàn),大臣們紛紛改觀。本以為孟家是要倒了,卻沒想來了個峰回路轉(zhuǎn),不但孟國公平安歸來,兒子還成了天子近臣,真是好運道!
處理完戰(zhàn)事,在皇上的授意下,幾名御史出列,上本彈劾沈太師一脈的官員,聽著御史們羅列出的一條條罪狀,被點到名的大臣們汗流浹背。有明眼人已經(jīng)看出,皇上這是要大動作了。
果然,皇上閱過彈劾奏折后勃然大怒,責令錦衣衛(wèi)嚴查相干人等,若罪名落實,京中不知有多少家族要滿門抄斬,血流成河,這其中赫然就有齊國公府。
對自己老爹投來的求救目光視而不見,閆俊偉拱手領(lǐng)命??粗鴼怛v騰的錦衣衛(wèi)和皇上滿意的表情,許多人腿腳發(fā)軟,心道完了!
太師府里,沈太師死死盯著桌上的幾封密函,臉色蒼白。這些都是他近段日子派沈家暗衛(wèi)送出去的求助密函,又被人原封不動的送了回來,大大咧咧的擺在書桌上,警告的意味非常明顯。
他早已成了籠中之鳥,甕中之鱉,除了等待帝王的裁決,別無他法。
想到自己和女兒做下的那些事,沈太師后悔莫及,不過片刻功夫便淚流滿面,昏倒過去。門外的小廝熟練地將他架進房間,請來最好的太醫(yī),送來最好的湯藥醫(yī)治?;噬嫌辛?,在暗衛(wèi)將他通敵賣國的罪證從邊關(guān)帶回之前,他須得好好活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