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瓷娃娃(五)
柳煦收起了手機后,就抬起了頭,神色一如往常地看向把齊南團團圍了起來的這些人,說:“好了,不要再說了,在這里跟他爭這個,沒什么意義的。”
方卿兒躲在他身后,悄悄抬起頭來,有些訝異地看了看他。
正跟齊南理論的幾個參與者也回過了頭來,看向了柳煦。
柳煦作為齊南口中“做做墊腳石就算是物盡其用了的沒用新人”之一,倒是意外的對此態(tài)度十分坦然,參與者們看過來時,他還朝他們笑了一下。
“事兒他都干了,本性也暴露了,以后我們倆小心點兒,不跟他一起走就是了,再這么爭下去也是浪費時間而已。”
“說的也是。”
一旁,剛剛第一個作勢要進(jìn)去的女中豪杰也走上來了兩三步,十分鄙夷的看了眼齊南,說:“畢竟時間不能用在改變傻逼上面。”
齊南聳了聳肩,似乎絲毫不以為意。
女中豪杰白了他一眼,又轉(zhuǎn)頭對眾人說:“總之,不如想想怎么出去,晚上還有守夜人,別把時間浪費在沒用的事情上了。”
她一面說著,一面轉(zhuǎn)頭看向了柳煦,又問他:“我看你剛剛進(jìn)去的時候也沒事,有看到那個發(fā)出笑聲的是什么東西嗎?”
“……”柳煦臉上的笑僵了僵,“沒敢看。”
女中豪杰:“……算了,既然你倆都能活著出來,那就肯定沒事了,應(yīng)該不是個鬼。”
她說完這話后,就領(lǐng)頭踏著笑聲和尖叫聲邁進(jìn)了屋子里去,舉著手電筒就徑直走到了房間中央。
一切安寧,女中豪杰站的好好的,沒什么大事,尖叫聲和笑聲還和之前一樣響。
眾人見狀,也都互相交換了個眼神,紛紛走了進(jìn)去。
女中豪杰正舉著手電筒,照著聲音來源的方向。因此,眾人一進(jìn)去,再一轉(zhuǎn)頭,也很輕易地就看到了那正發(fā)出笑聲的是個什么東西。
也正如她所說,那并不是個鬼。
那是個瓷娃娃。
準(zhǔn)確的說,那是個頭大身小的陶瓷娃娃。它被擺在床邊的一張木質(zhì)桌子上,穿著一身日式的紅色和服,腦袋上還扎了個漂亮的大紅蝴蝶結(jié),眼睛是那種黑色的豆豆眼睛,嘴角也向上揚著。
這要是在人間,柳煦看到這個瓷娃娃,可能就會從心底里感嘆一聲真好看,挺可愛。
但他現(xiàn)在他媽的做不到。
因為這個瓷娃娃正他媽的狂晃著腦袋咯咯笑!!!
這個瓷娃娃是那種腦袋是可動式的瓷娃娃,而它現(xiàn)在就正在瘋狂晃著自己的腦袋,發(fā)出陣陣嬰兒的稚嫩笑聲!!
且說來奇怪,除了這個娃娃,那張木桌子上就什么都沒有擺了,娃娃孤零零地站在上面,看起來像是在被供奉一般。
不得不說,在此情此景的這番襯托下,不論是長得多可愛的瓷娃娃,看起來都會像個被嬰兒附身的鬼嬰靈。
娃娃那雙原本可愛的豆豆眼此刻看起來就像兩團無盡的旋渦,仿佛擁有把人吸進(jìn)去的魔力一般。
柳煦幾近窒息。
“居然是這么個東西在笑。”有參與者忍不住說,“好像也沒比鬼好到哪兒去。”
“你說得對。”有人附和道,“這跟擺了個鬼在這兒好像沒什么區(qū)……”
此人話剛說到一半,就見那娃娃的豆豆眼突然往旁側(cè)了一下,原本朝著前方的雙眼一下子朝向了右。
目光的朝向處一下子鎖定住了數(shù)名參與者。
瞬間一片死寂。
一股涼意瞬間席卷而來,把所有的參與者都搞得后背發(fā)毛起來。
眾人都啞口無言了良久。
“……我說。”
沉默許久后,就有個參與者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說,“剛剛……不是我眼花——”
他這話剛說到一半,女人的尖叫聲就突然更上了一層樓,變得更加凄厲起來,聲音也高了好些個分貝。
柳煦被嚇得一哆嗦,又轉(zhuǎn)頭看向床上。
正巧,他就看到那披頭散發(fā)的女人突然連滾帶爬地朝著床邊擺著瓷娃娃的這張桌子爬了過來,動作夸張又迅速。她表情極其恐怖,一把就抓起了桌子上晃著腦袋笑個不停的娃娃,然后十分用力地、狠狠地、摔到了墻上。
砰地一聲,瓷娃娃被摔了個粉碎。
眾人都被嚇到了,有的直接渾身一哆嗦。
柳煦更是嚇得“我操”了一聲,往后連連退了數(shù)步,眼鏡都跟著被嚇得往下滑了好些。
他還算好些,方卿兒直接大叫一聲,轉(zhuǎn)頭就跑出了房間。
柳煦聽到她的尖叫聲一路遠(yuǎn)去,想來她估計是被嚇得直接跑下樓了。
他膽子也沒比她大到哪兒去,轉(zhuǎn)頭就跟著縮到了門邊去。
可和方卿兒不一樣的是,柳煦很明白,自己要是這么跑了,可能就會錯過一些很重要的場面和很重要的信息,而這些信息,又有很大可能關(guān)乎著他的生死。
所以,柳煦又不舍得就這么跑掉,就只好躲在門邊,縮起雙肩來,哆哆嗦嗦地看著那個剛把瓷娃娃摔了的“罪惡深重”的女人。
柳煦心里欲哭無淚的想,一切都是生活所迫。
女人把瓷娃娃摔碎之后,房間里的嬰兒笑聲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而同樣,她也沒有再尖叫了。
房間里就這么安靜了下來,參與者們都在等她的下一步行動,安安靜靜的,誰都沒出聲。
女人氣喘吁吁地喘著粗氣。遠(yuǎn)遠(yuǎn)看去,能看到她骨瘦如柴的身形,她瘦的臉上的顴骨都凸了出來,眼窩深凹,渾身上下估計連二兩肉都沒有,仿佛只是一層皮覆蓋著一具骨頭而已。
瘦的跟骷髏似的,也不知道是被什么東西折磨成了這種非人的樣子。
她就這樣喘了好半天,干裂的嘴唇都直哆嗦,雙眼通紅如鬼。
就這樣過了一會兒之后,女人終于深吸了一口氣,扯了扯嘴角,十分僵硬地笑了一聲。
她的笑容僵硬又恐怖,眼中漸漸出現(xiàn)了近乎于瘋狂的欣喜之色。
笑過之后,她就顫抖著沙啞的聲音開了口:“碎了吧……又碎了吧!!你再笑啊!!你有本事再笑嗎!?!再笑我就再砸碎你!!!”
她越說越激動,甚至伸出了手,指著地上那堆瓷娃娃的碎片破口大罵:“每天都在笑,每天都在笑!!你是不是就想讓我瘋!?!你做夢吧!你瘋了我都不會瘋!!我好得很!!我好到嚇?biāo)滥悖。。 ?br/>
罵過這些之后,她就慢慢地收回了手。這些話好像也很費她的力氣和勇氣,她往后退了兩步,然后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回到了床上,又氣喘吁吁地喘了一會兒氣。
她愣愣的盯著眼前那片被她摔成碎片的瓷娃娃。
轉(zhuǎn)眼間,她眼中瘋狂的欣喜就漸漸褪去了色彩,反倒轉(zhuǎn)而襲上了一股恐懼之色。
她往后茫然地蹭了兩下,隨后,像是突然驚醒了一般,竟然連滾帶爬地轉(zhuǎn)頭就跑,一鼓作氣又爬回到了床上的角落里,驚懼萬分的抓起了被子,嚇得呼吸都顫抖,一邊縮著,一邊瘋了似的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這一連串情緒的轉(zhuǎn)換實在太極端也太激烈,把眾人都給看懵了。
柳煦也往里探了探頭,扶了扶眼鏡,大著膽子瞄了她好幾眼。
這女人看起來精神不太正常。
……難不成是已經(jīng)被逼瘋了?
柳煦在心里慢吞吞地猜想起來。
倒也有可能,畢竟是被“罪惡”囚禁起來了,被逼瘋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而那一邊,女人在床上瑟瑟發(fā)抖了片刻后,就抬起了頭來,看向了眾人。
她好像是才看到來人一般,怔了一下,有些茫然的問道:“你們是誰?”
眾人:“……”BIquGe.biz
沒有參與者回答她,很快,這個女人就接著自問自答地把話說了下去。
“你們怎么進(jìn)來的?”
“……這房子怎么會放你們進(jìn)來?”
“哦……對了,我懂了,我懂了,我懂了……”
她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往前傾了傾身,說:“你們是來救我的,你們一定是來救我的!!對不對,對不對!!!”
這女人最后都快嘶吼起來了,簡直聲嘶力竭。
她說完這話后就不再往下說了,就那樣喘著氣干巴巴地望著參與者們,滿眼都寫滿了渴望,似乎是等著誰來回應(yīng)。
世界安靜了片刻后,人群之中,就有一個參與者毫無感情的棒讀了一個字:“對。”
女人得到了回應(yīng),又扯了扯嘴角,沙啞地笑了一聲,道:“對了……對了……這就對了,這就對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低下頭,握緊了顫抖的雙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飄忽了一下,又咽了口口水后,才終于又慢慢地抬起頭來,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定一般,聲音有些發(fā)顫地對眾人說:“我……我之前,墮過胎。”
“墮胎之后……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就開始恨我……他附身在了那個瓷娃娃和這個房子身上,對——他詛咒了我,他詛咒了我!!”
“我根本沒辦法走出這里……我被他關(guān)在這里了!!”
“那個……那個兔崽子!!!”女人歇斯底里地罵了起來,“他怎么有臉詛咒這個房子!?我可是他媽!!!就算我對不起他,我也是他媽!!!”
“你們要救我……你們一定要救我!!”
“你們一定要幫我殺了他!!!!”
女人說完這話后,就怒瞪著雙眼,仰天大罵了一聲,然后居然就伸手扯住了自己的頭發(fā),還自己把自己蜷成了一個團,就那樣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一邊扯著自己的頭發(fā)和自己扭打,一邊滿嘴臟話地叫罵著。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