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李游
,豪門隱婚之葉少難防 !
孫家菜館迷宮的最里面就是諒韻軒,外面層層的風(fēng)景,白墻琉璃瓦都是在給它護(hù)衛(wèi)似的。
從外面看,雕花菱格紅漆窗戶有一種古典寧靜,杳寂的廊檐下掛著一只鳥籠,外面罩著一層綠面棉圍,里面是一只多嘴的八哥。
一掀開,他便扯著嗓子高聲叫道:“葉先生來啦!恭候大駕!”
每次來這兒,許涼便要被它都得直樂,她跟它說:“你好”,八哥也跟一句:“你好”
但要是說:“葉先生是個大壞蛋”,它便吃了啞藥似的不說話了。
原因是以前許涼教它說葉輕蘊的壞話,它傻乎乎地跟著說了,于是葉輕蘊一聽見這壞話就去晃它的鳥籠,直晃得它上躥下跳,不得寧靜。
后來就這么調(diào)教乖了,好話裝了一肚子,張口就來,說了葉輕蘊總讓人喂它。連只八哥都知道——跟著葉先生有肉吃。
言勝奇哼笑一聲:“葉先生名頭響亮,連只八哥都這么服帖”
葉輕蘊挑眉道:“比不上你,一上法庭哪家的大狀也要縮一縮脖子,幸好你是我們公司的法律顧問,預(yù)先成了自己人。要換做別人我還得替他擔(dān)心運氣不好和你成為對手”
言勝奇兩只手抄在褲袋里,永遠(yuǎn)那副不驕不躁,靜觀其變的模樣。嘴角的笑容和他的職業(yè)一樣,亦正亦邪。他平時在律師事務(wù)所正經(jīng)慣了,這會兒可以不正經(jīng)那也不用再頂著專業(yè)嚴(yán)肅的面孔給人距離感,他偏了一下臉跟許涼嘆道:“可憐疙瘩,跟這么一號人整天對著,真是水深火熱”
許涼剛要動嘴,沒出口的話就被葉輕蘊攔腰截斷:“水深火熱這么多年她在就習(xí)慣了,要不然怎么扛得住摔打?”
一邊說一邊瞪她:敢向著他說一句話試試!
許涼撇了撇嘴,又掀開那層布簾子去逗八哥。
這時候邢二過來了,身后跟著夏清江。夏清江一來看著他們就樂道:“怎么著,都在這兒迎我呢!”
“想得美!”,許涼道,又問他,“溫璇呢?”
“她忙著呢”,夏清江隨口道。
許涼哼哼兩聲,明明是他忙著鬼混,沒時間去關(guān)心自己妻子吧!
但他們兩夫妻的事,外人是幫不上忙的,解鈴還須系鈴人,即使旁觀者眼睜睜地著急,也不能跟著進(jìn)去插一腳攪局。除了惋惜曾經(jīng)那樣相愛的兩個人,還能怎么樣呢?
何況,她并不覺得現(xiàn)在的夏清江又活得多快樂。
一行人魚貫入了門,先有人捧了熱毛巾進(jìn)來給眾人擦手擦臉。知道葉輕蘊等人的毛病,他們的毛巾都得是特定的牌子。
女服務(wù)員們每次來都和上一次的不一樣。主要是邢二和夏清江嘴太壞,每次人一來就被他倆調(diào)侃得滿臉通紅。
這下可愁壞了孫放。怕真有那么一兩個有了攀高枝的心思,真和他們里面的哪個看對了眼,不管是否只當(dāng)玩兒玩兒,都是一樁尷尬事。于是每次來的人都不固定。
葉輕蘊他們暗地里也笑,孫老頭兒閑得太久,心眼兒給閑出好幾倍來。
諒韻軒在外人眼里神秘高貴,但進(jìn)了里面才知道它有多么家常,只是布置得細(xì)致干凈,古樸的字畫都藏著一股隱秘的力度。這力度是平易近人卻又厚重的。
大家都像坐在自己家的飯廳里。實際上這里的裝飾和官邸一脈相承,就是想讓這幫大院子弟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諒韻軒里分內(nèi)外兩重,里面燒著熱炕,給喝醉的人備在那兒。但不多數(shù)它都派不上用場,因為在場的大多自制力驚人,鮮少有喝得走不動路的時候。
不過那里面倒是許涼喜歡的,每一個物件都干凈大方。她想了想,以前溫璇來也說喜歡,夏清江便將每一件都問清楚了,原樣給她搬回去。
她扭頭看一眼正說說笑笑的夏清江,明明是個本該快樂的表情,卻隨時帶著一份苦楚。
婷婷地坐在葉輕蘊旁邊,要是她在場,他們的話題總是要照顧著她能聽得懂插得上話的。不過有的正經(jīng)有的卻相去甚遠(yuǎn),比如說邢二前幾天和一個十八線小明星打得火熱,好像是許涼她們總公司的;或者聊一些公司財務(wù)上的事,許涼本來是財務(wù)管理出身,他們說著說著還會讓她給出出主意。
他們各自公司里有總會計師,哪里用得著她這個已經(jīng)把專業(yè)忘得一干二凈的人出主意?只是怕只有她受了冷落,而感到無聊罷了。
夏清江干脆開起了玩笑:“要不咱哥幾個都去你手底下當(dāng)藝人”
這個笑話可真好笑,許涼干巴巴地哼幾聲:“我那座小廟可容不下你們這幾尊大佛”
“那你干脆到翡城來,最近我們有新項目,不僅男人能找樂子,女人也能”,邢二剛開始說的時候還興致勃勃,但在葉輕蘊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注視下,聲音逐漸弱下去。
夏清江一見邢二這樣子也忍不住哈哈大笑“瞧你這慫樣,一到九兒面前就恨不得成個縮頭烏龜”
這聲“九兒”顯然范了葉輕蘊忌諱,他眼神一掃過去,夏清江不笑了,輕咳一聲,低頭喝茶。
只有言勝奇一臉沉靜,含笑不語。
許涼問道:“李游什么時候到?”
“給他打過電話了,還在路上焊著呢,估計我們還得等兩壺茶”,邢二說道。
葉輕蘊記性可沒那么差,記起仇來尤甚。瞇了瞇眼對邢二道:“你們那兒有新項目,我怎么不知道?”
邢二暗地里叫苦,老后悔剛才順口嘴賤那么一下,報應(yīng)來得可真快。不是他怕葉輕蘊,而是他老被當(dāng)做他立威立德的靶子,誰叫他進(jìn)大院兒最遲,小時候眼色可不比這時候好,想占地盤卻挑了最硬的一根骨頭。于是這顆黃蓮從小含到大。
他賠笑道:“那是你眼里心里全是疙瘩一人,潔身自好,不往我那地兒鉆”
這話可把夏清江得罪慘了,翡城在幾個人中,就他去得最勤。夏清江將茶杯不輕不重地往紅木圓桌上一擱,“邢二,我可是你們翡城的老主顧,今兒這話你要是不說清楚,我讓你豎著進(jìn)門,橫著出去”
這下邢二里外不是人了。許涼給他解圍道:“你們怎么就知道欺負(fù)邢二哥這個老實人?”
邢二暗暗叫苦,姑奶奶,你可不知道你越幫著說話,葉輕蘊的拳頭下得越重。
果然,還沒等他說句辯解的話,葉輕蘊便不疾不徐地說道:“那天我聽見人說,你媽到處給你尋媳婦兒。剛好我們家盛霜也單著,不如你倆湊合湊合?”
邢二趕忙說:“你們家那位妹妹就算了吧,誰得罪她,她能白天黑夜不分地在人家樓下拉整天的小提琴,讓人求饒才甘心。我和她?”,他說著狠命搖頭,“還不得雞犬不寧”
葉輕蘊笑意加深,茶碗蓋刮著茶面,“那改天我可得讓盛霜問問你,這雞犬指得是誰?”
邢二被猛得一噎,一口氣提起來卻放不下去,“算了,我還是閉嘴吧”
夏清江見慣了邢二被膈應(yīng)得一聲不吭。他在翡城是個霸王,誰見了不得迎上去奉承,偏偏在葉輕蘊面前,比在他父母那兒還乖。
背后夏清江也說他太見外,你噎回去,九兒又不會拿你怎樣。
可邢二卻搖頭嘆道,我誰讓我服他呢?
李游沒來,眾人也不急著點菜,孫放的孫女兒十來歲,跟眾位叔叔阿姨都是熟的,放了寒假天天在菜館里混。此時拿著帶著人,端了點心上來。
孫放這兒做的點心都精致并且獨創(chuàng),吃過的人都贊不絕口,說一入口,回味無窮。但許涼眾人一來,為了將就她的口味,上的不如說是零嘴:油酥核桃仁,麥芽糖或者自家腌漬的果脯。
許涼拉住小穗兒道:“好久沒見,穗兒又長高了”,說著從包里拿出一個紅包來說,“下次來不知道什么時候,有可能來了卻又錯過春節(jié)。壓歲錢先給你了”
穗兒機靈,當(dāng)下小嘴一嘟,說道:“這話被我爺爺聽見,他又要說涼姨老久不來看他。二胡調(diào)子又要變個樣兒”
孫老頭的二胡曲子是喜悅還是哀怨,都取決于他的心情。
夏清江笑道:“疙瘩,這下將自己給暴露了吧?”
許涼睖他一眼,沒說話。轉(zhuǎn)頭哄小穗兒道:“怎么可能呢?涼姨不是怕到時候給忘了,說不定我這記性你趕不上你爺爺呢?你要不想遭你爺爺那份兒罪,那就趕緊捂住紅包跟同學(xué)玩兒去吧”
穗兒想了想,這才點頭出去了。
出門前跟屋里的每個人都禮貌道了別,可她似乎尤其怕葉輕蘊,囫圇跟他說了兩句話,跟著匆匆出去了。
葉輕蘊自己也哭笑不得:“這孩子怎么每次見了我,都像見了大魔王似的”
“你可不是魔王,你們公司哪個員工在你面前不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更別說穗兒一個孩子了”,夏清江懶懶說道。
還未有人接話,言勝奇打頭,后面跟著個身長瘦削的男人。
“主角千呼萬喚始出來啊”,夏清江站起來,沖后進(jìn)門的那人肩頭來了一下,然后仔細(xì)打量。
李游黑了一些,洗去不少原來濃厚的書生氣。雖然瘦,但結(jié)實,很有些頂天立地的樣子。那雙眼睛還像小時候那樣,總是帶著一抹閃亮亮的笑意;瞳孔顏色因為其四分之一的英國血統(tǒng)稍稍比別人深一些。
“大家看起來都挺好”,李游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溫和清冽。
許涼見到他很高興,走上去大方地抱了他一下。
李游還是大哥哥的樣子,摸摸她的腦袋說:“長高了”
眾人都笑起來:從小到大,不管沒見到她的時間是長是短,哪怕暑假去了次老家回來看到她,李游都是這一句。
但許涼卻覺得這一句好親切。院兒里的男孩子,就屬李游一身書卷氣,對人總是和善,讓人忍不住親近。
葉輕蘊仔細(xì)打量他說:“你看起來比以前精神更好”
其他人都贊同。這幾年來,李游快把各地都走遍了,最后落腳在涼山的山區(qū)當(dāng)起了支教老師。家里叫了幾次都不肯回來,差點兒把家里的老人氣出個好歹來。
不過經(jīng)了山風(fēng)清雨,遠(yuǎn)離算計心機,他倒是愈發(fā)厚重老成,同時又光風(fēng)霽月。
離家?guī)啄辏瑤讉€發(fā)小都有了錦繡前程,但李游也并不失意,畢竟他獲得的是他心悅的。
讓他最驚訝的是,言勝奇和葉輕蘊竟然能在同個屋檐下和平相處。要知道小時候他們可是死對頭,王不見王。
言勝奇見他在自己與葉輕蘊之間來回掃的目光就知道他在琢磨什么。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一言難盡啊”
的確有個不短的過程。
西洛里家族曾有個與中國公司的跨過案件請了言勝奇當(dāng)代理律師,剛好葉輕蘊也在里面出了力,兩人在公事上有交涉,接觸多了反而拋棄小時候的成見,變作損友。
言勝奇雖然心高氣傲,但也認(rèn)為葉輕蘊的手腕和品性的確值得人深交。認(rèn)識的人越多,越讓他覺得世上靠得住的人就那么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