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回到束河古城,司轍直接把車子開到車隊,手心里全是汗。
蘇泊臻看出來了,笑謔:“緊張?”
兩人下車往里走,恰好碰見收店的卓瑪。卓瑪一臉驚訝:“轍哥,這么早回來?”
司轍一本正經(jīng):“回來拿東西?!?br />
卓瑪問:“你們吃了嗎?”
蘇泊臻說:“等會兒再吃?!?br />
卓瑪走遠(yuǎn),蘇泊臻才在司轍耳邊低聲:“心虛了?”
“沒有?!?br />
“那你說拿東西,拿什么東西?”
“你上來看就知道了?!?br />
司轍把蘇泊臻領(lǐng)到暗房,打開安全燈。蘇泊臻嘖嘖稱奇:“想不到你這車隊里包羅萬象,居然還有暗房?!?br />
“很久沒玩了,一直空著?!?br />
蘇泊臻從濕區(qū)走到干區(qū),在一張大桌子前停了腳步。她看見了自己的照片,皺眉:“這照片你什么時候拍的?”
彼時她穿著民族服飾,坐在四合院門口,仰頭看天。司轍只拍了她的側(cè)臉,背后是紅墻綠瓦的古城和藍(lán)天。
“不經(jīng)意拍的?!?br />
蘇泊臻說:“看起來好傻啊?!?br />
“你當(dāng)時心里在想什么?”司轍勾唇。
“我應(yīng)該在想……這什么破頭飾,怎么那么重?!?br />
蘇泊臻說話的時候,眼風(fēng)瞥到另外一處的照片,上面全是黑色的、光禿禿的石頭。
“這就是隕石嗎?”她問。
司轍說:“以前發(fā)現(xiàn)了隕石,總會花大力氣把它各種形態(tài)都拍下來?!?br />
星星是干凈純潔,不沾染任何雜質(zhì)的天外來物,是無休止的爭斗,互相爭奪的人,才讓星星成為了爭奪的犧牲品。
蘇泊臻拿著照片在看,專心致志,頭發(fā)如瀑布一樣垂下來。
下一秒,司轍雙手搭在她的兩旁,細(xì)密的吻像雪花一樣飄飄灑灑的落下來,在唇畔,在額頭,在鼻尖,全都是他細(xì)細(xì)密密的痕跡,帶著傾略性,攻城掠池。
蘇泊臻仰頭,自喉間溢出一聲輕柔嘆息,被吻的位置全都像被火燒過,一寸一寸的蔓延燃燒。
兩人從暗房一路吻到房間,不知不覺間,司轍的上衣已經(jīng)不見了。
蘇泊臻眼風(fēng)流連,瞇著眼:“觸感甚好。”
早在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她就有了賊心。
“你不老實。”司轍把她拉過來,纏綿悱惻的吻著。
蘇泊臻渾身燙貼,意識早就飛到九霄云外,只能緊緊的抓著眼前的這個人。
情到濃處,司轍的手機(jī)忽而響了。
蘇泊臻喘氣:“是誰?”
司轍看也不看:“別管?!?br />
喘息間,鈴聲一直在響,好不容易停下來,幾秒后,又開始響起來。
司轍不勝其煩,瞥過去,看到來電是周揚。
“還是接吧,萬一有急事呢?”蘇泊臻問。
就在司轍想起身接的時候,手機(jī)電量耗盡自動斷電,徹底偃旗息鼓了。
司轍嘆了一聲:“你看,都是天意?!?br />
房里全部暗下來,只有窗戶上透出的淡淡月光。兩個人互相對視,蘇泊臻臉色微紅,頭發(fā)像瀑布一樣傾瀉下來。
司轍把手撐在兩側(cè),讓她看清楚他的臉。
“我是誰?”
透過斑駁的光斑,蘇泊臻看到他棱角分明的臉,下巴的胡渣剛剛長出來,在月光之下,他整個后背都沐浴在淡淡皎潔的月光下,增添了某種神圣的神秘色彩。
她皺眉,喃喃溢出:“司轍……”
蘇泊臻感覺自己上了一艘隨風(fēng)搖擺的船,海面上驚濤駭浪,波浪一下又一下的拍打到船上。她就在這一波又一波的浪潮中,緊緊抓住船上的繩索,朝著未知的地方駛?cè)ァ?br />
司轍是乘風(fēng)破浪的人,方向掌控在他的手里,他激進(jìn)的往前,不斷迎擊風(fēng)浪,沖鋒陷陣。蘇泊臻輕輕的閉眼,胸膛因為激烈而有所起伏,被迫的承受著。
在最后,她被引領(lǐng)到一個新的世界,仿佛有光灑進(jìn)來,腦海里被那抹光輝照耀,眼前一片片成為一閃而逝的白光。
仿佛所有都不復(fù)存在了,只有他們彼此。
再然后,萬籟俱寂。
很長一段時間,司轍都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的抱著蘇泊臻。
蘇泊臻蜷縮著腳趾,整個人像是在水里被撈起來一樣,能擰出水來。
時間變得輕而慢,蘇泊臻躺在床上,有種饜-足感,又有點恍惚,有一陣她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她輕輕喘息,慢慢平復(fù)自己的氣息。
司轍披上衣服,走到外頭給周揚回電話。
過了會兒,司轍又走回來了,看見蘇泊臻還躺在床上:“不去沖洗一下?”
“等會兒。”蘇泊臻側(cè)躺在床上,“周揚說什么了?”
“陳耿回來了,還買了幾塊隕石?!?br />
其實周揚原話并不是這么說的,他說的是,陳耿的東西是和那些人買的,你說他們是不是找到了?
司轍坐在沙發(fā)上,拿著檀香手串沉默不語,整個人沐浴在夜色里,側(cè)臉在銀白色月光下發(fā)出瑩白的光,整個人像度了一層亮色。
蘇泊臻像感知到某種征兆般,很快披衣起身:“那回客棧吧。”
*
司轍回到客棧的時候,周揚正坐在電腦前回復(fù)網(wǎng)上顧客的留言,一邊觀察著陳耿的動向。
一般來說,客人們就算買到了隕石,也不會隨便說出來或者拿出來顯擺,陳耿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陳耿太老實,什么都表現(xiàn)在臉上,周揚又是老江湖,起先讓人留意他的動向,誤打誤撞知道了陳耿購買隕石的事。
司轍坐在吧臺上:“人呢?”
周揚耷拉著頭,嘆氣:“在房間里?!?br />
“跟誰買的?”
“就上回,那個姓劉的手下?!敝軗P沒好氣的說,“也不知道怎么忽悠了這小子,就傻乎乎給錢了?!?br />
“他們想出手,能有幾百個理由。”
“我知道,問題是要不要拿來看看?”
司轍勾唇:“你去拿?”
“他這不是沒信任我呢?一回來就迫不及待上樓了?!敝軗P說。
陳耿回來后,就一直躲房間不出來。此刻他正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盯著那塊灰撲撲不起眼的小石頭,十分懷疑它是否就是真正的隕石。
他想了想,給蘇泊臻發(fā)了一條微信。
——泊臻姐,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
十五分鐘后,蘇泊臻從陳耿的房間走出來,快步走到前臺,把一個黑色絲綢小袋子放在司轍面前。
“那小子跑來讓我?guī)退蒲?,我不會看這個,你不是會嗎?”她懷抱雙手說,“驗吧,看是不是真的隕石。”
周揚聞聲看向蘇泊臻,她老神在在的坐在另一張凳子上,似乎正在等待結(jié)果。陳耿忐忑不安的跟在她后面,不停追問:“真的可以嗎?”
周揚咋舌,問陳耿:“你這么信任她?”
陳耿摸了摸頭,老實道:“她是珠寶設(shè)計師,又是大v。大v不會騙人。”
自己苦心經(jīng)營的客棧老板形象在此刻坍塌得厲害,他這個知心哥哥居然還比不上那傲氣的大v!周揚酸得直咬牙。
司轍拿過絲綢小袋,把那顆小石頭倒出來,在手中掂量。半晌,吐出兩個字:“假的?!?br />
陳耿霎時變了臉色,吞吞吐吐:“不、不能吧……”
“司轍摸過的隕石,比你看過的石頭都多,他說是假的,就一定是。”周揚拍拍陳耿的肩膀安慰他,“給了多少錢?”
蘇泊臻說:“別問他了,就當(dāng)買個教訓(xùn)吧?!?br />
真的隕石數(shù)量很少,世面上流通的不少隕石都是假的,更別說在這荒山野嶺里買的了,被人下套買假的也有不少。司轍把石頭裝進(jìn)袋子里,還給陳耿:“留個紀(jì)念?!?br />
陳耿低垂著頭,默默把袋子放在桌子角落里:“我去洗把臉?!?br />
周揚探頭探腦的:“難過了?”
“如果是你被人騙,你不難過嗎?”蘇泊臻說,“而且他買隕石說是想給他爸泡水治病?!?br />
周揚哎了一聲:“早說嘛,拿什么泡不是泡啊,我這兒還有陳年普洱呢,保準(zhǔn)治百病?!?br />
“人都走遠(yuǎn),別貧了?!?br />
過了很久,陳耿都沒回來,周揚讓服務(wù)生去看了看,說是在里近的院子墻角蹲著哭。蘇泊臻起身:“我看看去。”
蘇泊臻走開的當(dāng)口,周揚才開口:“有個問題我想問你好久了?!?br />
司轍:“什么?”
“這次為什么不進(jìn)香格里拉?兄弟們都想知道?!?br />
司轍一直以來都說等那群人把水?dāng)嚋喠?,但是他不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人,他要做事光明磊落,行事直爽不拖泥帶水。等其他人爭斗完了再去搶食,這不是他的作風(fēng)。
“這次的地點我推演過,在峭壁上,太危險了,一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如果真要去,會有生命危險?!彼巨H的聲音低沉,如水。
他說:“我不想要兄弟們的家人,到最后都找不到一塊完整的身體?!?br />
周揚愣了半晌:“你……我還真是看不懂你。”
當(dāng)初隕石沒時興起來的時候,在所有人都不理解的情況下,司轍放棄了大城市的前途來到這偏僻山野里搞鉆研,什么地方都去過了,也真的做出了一番成績,組織起一支國內(nèi)堪稱絕無僅有的隊伍。
現(xiàn)在隕石事業(yè)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價格也隨著水漲船高,什么人都想來摻一腳,他卻好,一句太危險,就直接把這趟給否了。這種機(jī)會可遇不可求,到下一次行星隕落,都不知道是什么年頭。
周揚嘆氣。司轍則不以為然的說:“機(jī)會常有,我不可能以兄弟們的命去搏?!?br />
“那這次是放棄咯?”
“誰知道呢?”
他們都站在風(fēng)口上,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被人給推進(jìn)去了。
司轍輕曬,眼風(fēng)瞥了下里進(jìn),有屏風(fēng)圍著,可是他迫切的想要知道,那個女人到底對陳耿說了什么。
她也會有惻隱之心,會悲憐身邊人。這讓司轍心里隱隱有所觸動。從前幾天他就看出來了,這個女人鋼鐵身,慈悲心。
但是有著柔軟內(nèi)心的人,在那冷漠無度的鋼筋城市里,都不怎么好受。
*
里進(jìn)的院子里,放著一個大水缸。天氣冷,睡蓮都在沉睡。
陳耿就蹲在水缸旁,上氣接不了下氣的哭,嗷嗷的像一只受傷了的小獸。
蘇泊臻也不靠近,只是在旁邊點一只煙。
黑夜里,煙管的紅一點一點的燃盡了。
蘇泊臻也不抽,走近了,用腳輕輕踢他:“大男人,哭什么。矯情?!?br />
陳耿把頭埋在膝蓋上,哭得更起勁了。
“拿隕石治病,是認(rèn)真的?”
陳耿沒說話,蘇泊臻罵得起勁:“你活脫脫一個大學(xué)生,這種騙人的鬼話你也信?有點常識沒有?”
“在景區(qū),別人售賣的隕石你也買,這玩意兒和路邊的手工藝品有什么區(qū)別?就這點本事,還讓人給你鑒定,你是有多缺心眼呢!”
“你倒是給我說話???”
司轍走到里進(jìn),就聽見蘇泊臻隔了老遠(yuǎn)在罵人,她聲音不高,皺眉的樣子很有勃勃生氣,比她平時安靜的樣子可愛許多。
他駐足在那兒,嘴角帶笑。
長久的靜默后,陳耿梗著脖子,低聲:“泊臻姐,你根本就不懂,我爸他只有三個月壽命了。”
蘇泊臻淡淡吐出:“那又怎樣,我爸早就死了?!?br />
“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事,都多久前的事,我早淡忘了。”蘇泊臻嗓音清淺的說。
陳耿哽咽著,聲音像水,一點一點穿破了石頭:“可我受不了,沒辦法看著他就那么在醫(yī)院躺下去,再被醫(yī)生宣告只有幾個月的壽命。在醫(yī)院他喃喃著隕石,一心就想要找到隕石。臨死之人,總會有個什么念想。泡水喝是我一廂情愿的想法,我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親人的愿望,怎么都會想要去做到……”
蘇泊臻坐在花叢邊上:“那容易,隨便找個糊弄他老人家不就行了?!?br />
“不一樣的。他年輕的時候游歷山水,見識廣博,我想他肯定見過真實的隕石,能辨認(rèn)出來,就像司轍哥一樣,見一眼就知道是贗品了。”
這話比隕石泡水可信度高多了,人之將死,總有一些奇怪的念想想要完成,有的人迫切的想回到故鄉(xiāng),有的人想見到某個具有特殊意義的物件。陳耿的父親,興許和隕石有一段淵源。
想要買隕石,陳耿做不到,但有人有路子能做到。
蘇泊臻折返,在過道看到司轍。
她問:“看完了?”
“嗯?!彼巨H伸手,抓著她的手腕,上面墜著一條細(xì)細(xì)的紅繩,紅繩上有一塊不起眼的黑色石頭。
他用食指輕輕的捏著,感受她的脈搏跳動。
她也不動,任由他這樣輕輕描摹。
她開口,很篤定的說:“我知道你有路子買到?!?br />
“嗯?”
蘇泊臻轉(zhuǎn)過頭,深深看他:“帶我們?nèi)ィ愀窭锢?。?br />
“好?!?br />
說完后,司轍失笑,覺得自己仿佛中了蠱。